第101章 亙古雪峰(四)

且說這白髮老者性格古靈精怪,原本說要將木子送與他的雄鷹爲食,此刻經過心雨一勸,又親自試了木子的奇筋八脈,心下不禁大喜,原來木子正是不世出的練武奇才,因此他決心收他爲徒,傳授他絕世武動。而這時木子仍舊爲剛纔之事餘怒未消,卻是如何肯拜他爲師的。

白髮老者見木子堅持不受,卻反而笑道:“你雖然不肯做我的徒弟,我也非得將我這身得意的功夫傳授於你。”心雨見老人毫不吝嗇,竟然願意將自己的功夫和盤托出,全部傾囊相授,心中當真是十分驚喜。

孰料木子剛纔受這白髮老者奚落,心下已然十分恚忿,如何便願意低頭做他的徒弟,他微微冷哼一聲說道:“如果我存心不學,我看你倒如何將功夫傳授給我?”

白髮老人原本十分興奮,此刻見他竟然一心拒自己於千里之外,心中頓時沒有了主意,他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在千年古木下打轉,他看見心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忽然靈機一動,心想:“這小姑娘與他情同手足,又極其恩愛,我不若央求她給我想辦法……”

他心下如此一想,不覺有些眉飛色舞,他向前蹦跳數步,悄悄地走到心雨跟前,微微一笑湊在她耳邊說道:“小姑娘,你看,你這男友,此刻卻全然不理會我,這如何是好?”他功夫雖舉世無雙,神色乖覺卻如頑童。舉止儀態透出玩世不恭,然而卻又十分真誠,心雨見他如此,不禁訝然失笑,心想:“這人定然是劍山雪神無疑,爹爹當年說他行事怪癖,不按常理出牌,如今看來,果不其然,哎~只是我這師哥也真是太傻。別人學藝求他還來不及。而木子哥哥呢,卻全不理會,但也怪不得他,這劍山雪神的名號雖響。他卻是未見過的。”

心雨低聲笑道:“你便是劍山雪神前輩吧。告訴你吧。我這師哥性格古怪,向來十分自負,因他天賦異稟。別人求他自然是不應的,更何況,前輩你剛纔言語上毫無遮掩,衝撞了他,你要他此刻便回心轉意,恐怕是千難萬難的。”

白髮老者聽她如此說,輕輕長嘆一口氣說道:“哎~什麼劍山雪神,這都是別人奉承我的名號,如今不提也罷,剛纔也是我胡鬧,本來是誆上他一誆,誰知,他真的生氣了,哎~都怪我……”

劍山雪神態度轉變之快,委實令人吃驚,這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想這劍山雪神,功夫震爍今古,大是大非上從不含糊,然而在這後生面前,竟然爲了這點雞毛之事,卻也一籌莫展,果真是英雄豪傑,也有難解之情。

心雨此刻肚子“咕嚕嚕!”直叫喚,她和木子一路從雪峰腳下上的山頂斷巖上來,後又經過數重驚險,遭遇兩次雪崩,並與雄鷹在半空中決戰,到後來摔下山谷,這中間時光倏忽而逝,雪峰之下,又飛雪茫茫,正不知世間幾何,這會兒安靜下來,與劍山雪神說話,頓時感覺腹中飢渴。

她見劍山雪神神色憨態可掬,心中一動,便來了主意,她說道:“雪神前輩,如今若要我師哥回心轉意,料想是有一定的難度,但是,前輩若依照我的辦法去行事,我想我師哥不會不領前輩的人情的!”

雪神聽心雨這般說,心下不覺十分欣喜,他幾乎有些手舞足蹈地說道:“好啊,小姑娘,便請指引一條明路吧!”

心雨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師哥木子此刻腹中正覺飢渴,前輩若能從哪邊尋得些野味來,我想我師哥解得這腹中飢餓,則對前輩的不滿之心,便會逐漸消失。那時,再央求他學武,卻也是不難!”

劍山雪神不禁豎起大拇指說道:“小姑娘果然聰敏,聽你一席話,我頓時茅塞頓開!也好,我先去尋找些獵物來!”說完,他人忽然往山谷下俯衝下去,身形展動,速度驚人,正如一隻鷹鷂,直往山谷中落去。

心雨看見他遠去的身影,不禁心想:“這茫茫雪峰之上,終年積雪,卻不知他能尋找到何種獵物來!”

她走進木子的身邊,忽然“撲哧!”一聲笑將出來,木子正感錯愕之間,她攬着木子的手說道:“木子哥哥,我與你相處這麼久,卻不知道你的性格竟是如此倔強,你可知道,這白髮老者的來歷嗎?”

木子微微一皺眉,說道:“就衝他先前的那兇狠勁兒,我便是不認識他,又當如何?”

心雨拉着他的手臂用力地搖晃數下,說道:“好哥哥,你可別忘了我們此行到這雪峰來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木子正色說道:“這個我當然記得,我們此行正是爲了尋找劍山雪神!向他求取神功!”

心雨說道:“如今你卻幾乎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你知道這白髮老者到底是什麼人嗎?”

木子微微搖頭說道:“這個我倒是不知曉!”

心雨便說道:“這白髮老人便是那劍山雪神!”

木子聽師妹心雨這般說,不由得大吃一驚,他說道:“有這等事,可是他既然是劍山雪神,爲何又會央求我向他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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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雨輕聲笑道:“師哥,這你便不知道了,想這劍山雪神自來便灑脫不羈,他從不將這虛名視作身邊之物,因此,即便你是一個武林後生,他在必要之時也會求教於你,所以,你便覺得他剛纔的舉止簡直有些匪夷所思,這正是他天性純真,不拘泥於世間的禮節,任性瀟灑,自由自我的個性使然。”

木子輕嘆一聲說道:“即便如此,他剛纔兇狠的模樣也着實令人生惡!”

心雨見他還在爲先前之事着惱,又不禁“撲哧!”一聲笑道:“這就是你不夠懂他了。想堂堂劍山雪神,怎麼會就真的將你送給他的雄鷹爲食,這正是他故意而說之,令你不知所措,同時試你的膽識而已,誰知你這呆子,便信了他了。”

木子聽了心雨這番話,氣才漸漸消了,心想:“這劍山雪神果然是行事乖張,唉~想不到他竟然將我耍的團團轉。”

他此刻疑問已釋。倒反而覺得十分輕鬆。只等劍山雪神前來,便如他所願,向他學習精妙絕學。心雨見木子正若有所思,便說道:“此刻劍山雪神去取獵物去了。我想。待會等他回來。你還須吊吊他的胃口,千萬別那麼容易就範。若反遂了他的心願,他恐怕倒真無心教你武功了。”

木子見心雨分析如此精闢。不禁心中大爲佩服,他說道:“我的好妹妹,你果然聰敏過人,真乃我的智多星!”心雨微微眨眨眼睛,語笑嫣然,她微微一笑說道:“只要木子哥哥開心,我願意一輩子當你的智多星。”

木子見她身材俏麗,心有靈犀,當真是無限嬌柔嫵媚,不禁走上前去,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心雨這數日以來,經歷了種種變數,本以爲會離木子而去,卻不料,此刻她倒反而與木子廝守在一起,心下不禁十分甜蜜,如此被他擁抱,便也毫不掙扎,只任由他抱着好了。

木子那時在這空曠幽谷之上,千年古木之下摟着心雨,便覺軟玉溫香在懷,心中甜美溫馨至極。

二人正當洋溢在濃濃愛意之中,劍山雪神遠遠地傳來歡笑之聲,直震得周圍山谷迴音嫋嫋,雪花四散飛舞,他說道:“小姑娘,我剛纔走到數十里地,終於尋得幾樣獵物來!”他聲音渾厚,中氣十分旺盛,竟然從數裡開外,遠遠傳來。

心雨其時正心中怦怦亂跳,滿臉緋紅,聽得雪神說話,慌忙從木子懷中掙脫開來,她低聲向木子說道:“雪神前輩回來了,依照我的計策行事!”

木子點點頭說道:“但聽師妹的吩咐!”他此刻仍舊回味剛纔在這空曠山石之間與心雨溫情如畫的場景,心中猶自感念不已,因此對她的良策更是言聽計從。

二人正說話間,雪神飄然而至,只見他從腰間絲帶上解下獵物來,二人定睛看時,竟然是數只野山雞,這山雞豐碩無比,雪神將山雞盡數捆縛在一起,心雨數了一下,竟然剛好三隻,心想:“想不到這雪神倒也心細,如今每人一隻,倒也十分稱意。可是不知他如何食用?”

她正思索間,雪神從附近找來一些古木樹枝對壘在一起,然後折斷兩根粗木棒分別插在樹枝堆兩側,這兩根木棒天然露出兩個枝杈來,他旋即又找來一根粗粗的木棍放在兩根枝椏間,這木棍竟然是一根轉軸。

雪神從兜裡掏出一柄短刀來,將三隻山雞盡數解剖,並取來雪水將山雞洗的十分乾淨,然後串接綁縛在木棍之上,這時他從兜中又掏出兩枚火石來,雙手交錯摩擦,生出火來,徑自將柴火點燃。

心雨不禁叫到:“雪神前輩,果然妙哉!這雪峰之下,烤火圍爐,以野雞爲食,倒也十分快活!”她尋常均是在風峰之上,卻很少體味到這野營之趣,如今親眼所見,不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來。木子又何嘗不是?只是此刻雪神還未及邀請於他,他心中雖心癢難耐,卻也只能立在一旁幹忍着。

神微微一笑,說道:“這三隻野雞,咱們一人一隻,正好能化解這雪中乏味來!”

其時,熊熊烈火點燃,將雪地周圍燒的通紅,雪神上將這山雞盡數烤熟,頓時香氣四溢,木子和心雨只覺肉香在鼻,垂涎欲滴,心雨早歡樂得向一隻雀兒,衝雪神說道:“肉味雖濃,只是卻少了一樣東西!”

雪神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姑娘說的是什麼,只這樣東西,非我不可以尋到!”

他說完話,忽然飛上千年古木之上,這千年古木高及數十丈,上面枝繁葉茂,卻是個藏物之所,只見雪神沿着粗大的樹幹而上,徑自爬入茂葉之中,須臾之間,也不知從何處竟然覓得一大罈子酒來,他將大酒罈抱在懷中,又沿着樹幹,從高處徐徐落下。

心雨不禁讚歎道:“人稱劍山雪神,果然特立獨行!”

雪神將酒罈置於篝火之旁,這時美酒已全,肉香濃郁。他不禁衝木子哈哈大笑說道:“小兄弟,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方纔玩笑之語,切莫見怪,快請此間來坐,在這雪峰極地之中,且讓我們開懷暢飲!”

木子只待他這句話,如今又見雪神如此慷慨,而這些準備,雖說是賠禮之宴,卻又何能說成是賠禮,莫說是他木子受之不起,便是天下人提及這雪神二字,幾乎風雲變色了。

他聽得雪神吆喝,早是豪情大起,心雨亦向他點點頭,他便迅速地走將上來,站在雪神面前,忽然跪倒在地叩了三叩,說道:“劍山雪神在上,徒孫木子給您見禮了!”心雨亦隨之跪拜說道:“雪神爺爺,孫兒心雨祝你老人家福壽安康!”她此刻見雪神真性情使然,如何還敢偷奸耍滑,便與木子均行了禮。

雪神見這兩人倏忽間行止大變,幾乎有些不知所措,他仰天大笑說道:“妙極!妙極!本待與你二人以兄弟相稱,卻不料你等倒托起小來,剛纔聽姑娘叫我聲爺爺,卻不知令尊是誰?”

心雨忽然眼中滴下淚來,說道:“雪神爺爺,我的爹爹便是你的徒弟鐵英俠,這位木子便是他收下的弟子!”

雪神將心雨和木子二人攙扶起來,仔細端倪一番,旋即對心雨嘆道:“只怪我這老眼昏花,剛纔看姑娘便有些面善,卻不料你是英俠的女兒,也好!今日你二人既然上的我雪峰之上,便是與我有緣,卻不知英俠他一向可好!”

雪神此刻聲音竟然有些嘶啞,想來是心中感動,不意這徒孫二人竟然如此聰明乖覺,心中不禁十分歡喜。心雨知他是性情中人,向來行事孤僻,如今他年歲已高,又擔心他動了傷感之心,反而身體不利,便說道:“爹爹他老人家時常掛念你,卻又不敢尋上山來,此刻,他去中原雲遊去了!”

雪神星眸中微微潮潤,他本是放浪不羈之人,這時見這兩個徒孫生的天生清雅,如天作一對,朝氣蓬勃,心下十分高興,說道:“也好!想來英俠知道你二人功夫尚可,便放心將劍山之地交付你二人,正是少年英雄顯山露水之時,好,今天且讓我們祖孫三人飲上三大盅,不醉不歸!”

話聲剛落,他將三隻烤熟的雞肉從木棍上取下,三人每人一隻,然後從懷中取出三個酒盅來,木子和心雨二人均不禁十分訝異,說道:“想不到祖師爺酒具都準備好了,果然是有心了!”

雪神哈哈大笑說道:“你兩個小娃娃真是開心果,祖師爺一人世居此山中,也是寂寞夠了,如今你們須得在此山中陪上爺爺數月,否則祖師爺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二人下山的。”

心雨聽他如此說,便說道:“妙極!妙極!只是爺爺須得有些好東西寶貝兒賞我二人!”

雪神見她乖覺伶俐,又精靈古怪,不覺又大笑說道:“你這小丫頭騙子,性格倒似我少年之時,也好,爺爺沒有什麼其他的寶貝,就這一身本領而已,你們儘管來取吧!”

三人在雪峰露天極地之中,千年古樹之下席地而坐,飽嘗美酒與野味,篝火依舊燃燒旺盛,這正是世外飄舉之神仙,獨居斯山之中,邀一二賓朋爲樂,何其快哉!

這雪神年事已高,老來倒反而喜歡熱鬧,如今逢着木子和心雨,見這二少年英雄,正是相見恨晚,如何便肯他二人離去,篝火雪地,他要與兩個少年喝得酩酊大醉,不醉不歸。

ps:??劍山雪神年事已高,卻如老頑童一般,如今與二位少年幕天席地而坐,倒是十分感慨,想來正是:人到高齡,便返璞歸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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