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觀察員報告,最前方的幾支隊伍,已經到達兩公里外的賣酒山。
最後三公里,不是公路,而是一條石子山路。
兩個小時12公里,張中庭既然要這麼搞,就不會仁慈,全給他們大路走。
隨着領導們一個個下車,裡面的女兵,也終於偃旗息鼓。
方淮慢悠悠拄着拐,進入廠區和旁邊的樓房內檢查情況。
這兩天,方淮一直在拄拐走路,在場的人其實也就是不知道他的情況。
要是那個看過他的片子,反覆囑咐他好好休息的醫生知道他這兩天拄拐在廠區走了幾萬步,腫脹處居然還沒變成大饅頭,而且還在消退,恐怕要對自己的醫學生涯產生深深的懷疑。
樓裡的臭,方淮平時要是聞到,肯定要大呼小叫,問誰在這裡拉屎了。
但今天,他十分淡定,臭肉只要不吃,沒毒的,只是噁心而已,昨天爲了適應這個味道,他在拉來臭肉的麪包車上坐着休息了兩三個小時。
開面包車的司機下車時,都說這車怕是廢了,那味道高壓水槍都洗不掉。
方淮狠得一匹,肉都沒下車,他直接上車關着門聞,味兒更正。
也就是那兩三個小時,讓一些被他安排進樓裡,很想懟他“你怎麼不去聞聞”的機關兵們全都閉了嘴,紛紛討論:我尼瑪,拿一等功的就是猛,咱們這輩子也拿不到一等功!
其實方淮想說:這味兒臭得也太簡單了,還是缺了點最讓人想吐的,酯類化合物的甜味後調。
“誒,口罩摘了啊,人馬上到了!”方淮站在那個叫張丹的女兵躺着的石板旁邊,提醒道。
男兵們還是有點憐香惜玉的,搞了幾副口罩給女兵戴上。
但,這能允許嗎?妝白化了?
地震裡救出來的人,頭髮,臉,身體,無一不是灰的,還戴口罩?他沒讓女兵跟男兵一樣全身灰,已經不錯了!
地上的張丹是培訓基地的女兵,其實方淮前世認識。
前世他調到基地的時間就是這陣,那時她剛考上軍校,等待9月去軍校報告。
和她在一個辦公室待過兩三個月,長相確實是女兵裡最好看的一個,但可能是被寵慣了,和他講話,頭都是半昂着,方淮並沒有什麼好感。
這種女兵,尤其是剛考上了軍校的……剛上大學的大學生,懂伐?
心懷天地,志向廣闊,覺得以後的人生就要一飛沖天了,動不動就是頂峰相見。
別說士兵了,市長都配不上自己。
最沒有B數的階段。
出了社會才知道,原來大學只是個生醃前的去腥手續,該是社會的食材,還是食材,任人宰割的那種,只是去了腥,味兒沒這麼衝,人家更願意吃一點而已。
其實大多軍校生的未來才更是一眼望得到頭,少尉,中尉,上尉,工作別出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拼得再狠,工資也是兩三年一漲,結個婚,生個子,把孩子教育好,別老了被自己的娃把存款都騙走。
相比來說,基地的女人,還是張寧王鈺那種經過社會打磨,更加認清自己的女軍官小姐姐來得更加溫柔,讓他願意交流。
男人真正的性成熟,就是開始把女人物化,分門別類,感情增值極少。不是不尊重女人,而是他們物化別人之前,已經把自己給物化了,自己在哪一檔,心裡門清。
方淮很慶幸,他只是學會了這套評價體系的操作方法,但內心還沒有接受。
而地上這個考上了昆指學院,四年後的女少尉,六七年後的女中尉,走入社會後能夠匹配得上一個有個百萬現金,三四百萬資產小老闆;如果大學期間守身如玉,也許會被千萬級資產家庭看得上的女上等兵,此時捂着臉一動不動。
手下面,還有兩層口罩。
方淮有些無語地弓了點身,低頭伸手,去摘她的口罩。
“鬆手!”
方淮一聲大喝,把張丹嚇了一下,隨後趁着她驚嚇之際,快速把她口罩扯了下來。
就這一下,張丹的眼睛,狠狠剜着他的臉,隨後,氣急之下,雙手抓住了他的手,惡狠狠地,一口就給幹了上去。
張丹咬上去的第一秒,是泄憤的舒適,第二秒,是感覺他的手挺香。
在這烘臭的環境裡,異常清新。
當然香,方淮行動不便,早上撒尿時拄着柺棍,尿差點沾手上了,用機關兵的香皂狠狠洗了兩遍手。
方淮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疼,他這兩天強行走路,這種強度的疼,都習慣了。
但特麼的,失去平衡了啊!
“鬆!鬆手!”
方淮一個掙扎,站地不穩,眼看就要向張丹倒下去。
“啊…”一聲尖叫。
完了完了,要被這個可惡的男兵壓到身上了!
張丹眼睛都閉上了。
咚的一聲。
“哐哐。”醫院制式柺杖倒地。
“噝…”
最後一刻緊急扭轉身體的方淮,趴在張丹旁邊,片葉不沾身。
我尼瑪,留得清白在人間。
老子的腳,二次傷害啊!
張丹聽到聲音,睜開眼睛,慶幸的同時,欣喜和失落一併而至。
他居然自己砸到地板上,也沒有砸到我身上!
他居然寧願砸到地板上,也不願意砸到我身上。
這兩種情緒的內心os差別極小,但,一種表達了呵護,一種表達了嫌棄。
顯然,方淮是後一種。
因爲他起來以後,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而是到處檢查着他身上的零件。
這個列兵,根本不知道他錯過了什麼!
“你沒事吧?”張丹忍着情緒,對方淮發出了人性裡的最後一絲人道主義關切,並且扶了他一手。
“託您鴻福,死不了。”
方淮嘴巴嘰嘰歪歪,又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張丹的一絲助力,從離她極近的地方爬起來,讓張丹好好欣賞了他修長的身軀,和一把帥臉。
他好香啊。
張丹荷爾蒙作祟了。
想到這裡,她趕緊伸手,把遮住自己美麗的灰塵又擦了擦。
方淮身上明明80%是臭豬肉味,但剩下那20%價值兩塊五的威露士香皂味兒,就製造了一場愛情。
當然,作用因素還有他之前威嚴的態度,和系統對他身形的改造。
這個就是愛情。
方淮要是知道,肯定要回一句:愛你媽賣香皂情,老子有女朋友。
造孽了。方淮起身,頑強離去的背影,淡描進了女兵的心裡。
還待添色。
但,方淮的故事,顏料多得用不完,基地和她關係很好的張寧姐和王鈺姐那裡就有很多。
……
方淮更加一瘸一拐了。
從樓裡檢查完一輪,從樓裡出來時,工廠的進場路段已經有人在大喊“加油”了。
路在拐角,來的不知是誰,但見老張都站到了路口,臉上揚着笑意。
“可以!小夥!很快!”
方淮愣了一下,隨後手腳動作加快了一些,向那邊走去。
但,第一個進來的臉,他不認識。
方淮心裡略微有些失落。
而張中庭也只是拍了拍他,繼而看向了他後面的方向。
方淮不由得問了一句第一個進來的:“哪個支隊的?”
“安,安順,西秀…一中隊。”
那人身子向前佝僂着,靠慣性往前快走兩步,經過方淮身邊時,又喃喃道:
“媽…差點,被追上了…”
隨後,就是一陣隆隆地整齊腳步聲,和口令聲。
喊口令的聲音,讓方淮的嘴角,揚起了笑容。
“吃飯不積極,腦殼有問題!”
葉加洪這貨的體能屬實是針不戳,跑完這12公里全程,居然還有心情皮了一下。
廠區裡的領導們,都笑了起來。
但隨後,聲音變得嚴肅。
“一二一!”
“一二一!”
“我們的隊訓是什麼?”
一陣整齊又聲嘶力竭的大吼:“我願如此,人人皆然!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方淮,眼淚都要下來了。
一個前世從未被任何集體如此重視過的人,聽着一羣這樣讓人驕傲的漢子在這榮譽時刻大聲喊着來自於他的口號,這呼號聲,穿透心靈。
他算知道爲什麼首長都愛給部隊提詞了。
“報告首長!貴陽特勤二中隊,前來震區集結!”
二中隊已然出現在廠區門口,方淮也趕緊停下了急切的腳步,讓自己顯得淡定,臉上,也再次掛上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
讓那幫糙老爺們知道自己如此想他們,簡直比當衆吃屎還要難爲情。
“安全員過來檢查!”
張中庭喜滋滋的。
貴陽特勤,現在還是他真正的治下部隊,能後發先至,第一個整建制到達現場,他很驕傲。
急匆匆跑來幾個安全員,檢查二中隊的裝備是否有遺失,破損。
一臺臺攜行重裝備轟轟發動時,張中庭轉身,走過方淮身邊,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錯。”
方淮雖然瘸着,也不在隊列中,但張中庭自然清楚,今天的成績,有方淮一份功勞。
“嘿,那必須的!”
看到二中隊那邊被黃勇架着,一頓狠喘的曹毅,方淮露出百分百的笑容,牙花子都要炫出來了。
終於見着老曹拼回命啊!
與此同時,二中隊那邊的目光也望了過來,頓時,羣情激憤。
“臭小子!拿命來!”
郝成斌戰鬥服往地上一甩,就往他這邊衝過來,當頭的葉加洪,趙金成,孔祥忠,劉劍鋒幾個,也一起衝了過來。
“哎?哎!我是傷員!!”方淮大吼。
“看看老…”郝成斌發現老張站在不遠處笑呵呵看着他們,又改了口:
“…我身上的汗!”
說着,直接脫了裡面的迷彩短袖,拿在手上一擰,水就嘀嗒下來。
這還不是最裡面那一件,裡面,還有一件露肩的白色T恤衫,已經完全溼透了。
“等着伱這腿好了,看看咱們怎麼收拾你!”
郝成斌話一落,旁邊幾人也是金剛怒目地靠過來。
方淮趕緊賠笑甩鍋,看了看張中庭那邊:“不是我,班長!是領導出的題啊!”
幾人又看着不遠處的老張,有點偃旗息鼓。
方淮剛露出笑容。
但,張中庭又不是瞎子聾子,從不會給方淮任何一次甩鍋的機會,大聲道:
“也?小子,不是你說的,決戰三所裡嗎?”
臥槽。
要捱揍。
方淮趕緊指着背後的廠房,瘋狂大聲轉移話題:
“班長!你們看!”
聲音很大,二中隊的集體擡眼看着廠房。
瞬間,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