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也算起點作用了。”朱栩笑着，隨手又拿起奏本來。
這件事，顯然內閣也看出問題來，故意壓着沒送上來。
曹化淳看着朱栩，道：“皇上，那該如何處置？”
“不用管，”朱栩道：“讓內閣去處理吧，今後咱們都省點心，給內閣壓壓肩膀。”
曹化淳會意，道：“遵旨。”
大明皇帝入內閣與羣臣共同理政，這在朝野引起了一點震動，不過正面偏多，畢竟這是皇帝‘勤政’的表現。
奈何朱栩的名望早就已經負面，從上到下恨他的居多，這點‘正面’實在是杯水車薪。一點漣漪之後就消散不見。倒是曹文詔的‘怒霸’順天府，引得孫閣老帶着五百精兵去‘鎮壓’一事，在京城掀起熱議，很是熱鬧。
朱栩第一天在內閣，相當的平靜，並沒有出什麼亂子，也沒有‘大事件’發生，這讓很多觀望的人狠狠鬆了口氣。
然而第二天——皇帝就告假了。
暖閣內，朱栩換了件常服，正在照鏡子，不時擺擺衣領，梳梳頭髮。
曹化淳等人站在身後不遠，更近一點的是一個小身影——永寧公主。
朱栩整理好衣服，又到軟塌邊，伸手要拿圍巾。小丫頭飛快跑過去，拿起來，雙手捧着遞給朱栩。
朱栩彷彿沒有看到她，繫好轉身又去拿茶杯，小傢伙搶先一步，捧着茶杯遞給朱栩。
朱栩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對着曹化淳道：“準備好了嗎？”
曹化淳道：“已經準備好了，張小姐那邊已經通知過了。”
沒錯，今天就是帝后結伴同遊，燒香拜佛。
“走。”
朱栩心情很不錯，收拾停當，就準備出門。他一轉身，小永寧就跟到了他身後，亦步亦趨。
曹化淳等人早有準備，換了便裝，聞言就傳令下去，外面一羣人也迅速動起來。
朱栩出了暖閣，快步出了乾清宮。
小永寧仰着頭，跟在朱栩身後，抿着小嘴，表情一本正經。
朱栩帶着一羣人，徑直的來到西華門前，小丫頭也一路跟着，一句話都沒說。
在邁出西華門的剎那，朱栩轉頭看向小永寧，笑容深邃。
小傢伙面色不動，頗爲矜持有禮的道“皇叔，人家要保護你。”
朱栩微微一笑，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道：“來，轉身，看到那遠處的路了嗎？一直走不要停，你會有新奇的發現……”
宮裡沒有小丫頭不熟悉的地方，她聞言眨了眨眼，要轉身卻又轉動，只好扭過頭，一臉甜笑的道：“皇叔，發現什麼？”
“打小報告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朱栩一把推開她，道：“快，記住，不要停！”
小丫頭立刻又轉身跑回來，抿着小嘴，道：“皇叔，年輕人總會犯錯的。”
朱栩深以爲然點頭，道：“嗯，犯錯就應該受懲罰，比如，禁止出宮。”
小丫頭仰着小腦袋，道：“皇叔的書裡說了，年輕人犯錯，最起碼可以被原諒三次。”
‘這丫頭看了我不少書啊……’
朱栩書房裡有不少他閒暇時寫的‘散文’，亂八七糟什麼都有，完全不成系統，小丫頭前兩年一直泡在裡面。
“好，給你三次機會，說服不了朕，你就死了心吧。”朱栩背起手，看着小丫頭面無表情的道。
小丫頭看着朱栩，眨了眨眼，道：“皇叔，人家是侄女，是你皇嫂的女兒，我們親如兄妹……”
朱栩嘴角動了動，這鬼丫頭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繼續第二個。”朱栩淡淡道。
小丫頭抿着小嘴，看着朱栩，道：“人家能幫皇叔很多忙的，母后那邊我會經常說皇叔的好話，老太妃也非常喜歡我……”
朱栩神色不動，繼續道：“最後一個。”
小丫頭抿着嘴，眨着大眼睛，看着朱栩，好久才道：“小嬸邀請我今天一起去。”
朱栩微微歪頭，道：“真的？”
小丫頭從荷包裡拿出一封信，遞給朱栩道：“嗯。”
朱栩接過來看了眼，頓時嘴角抽了下，這丫頭還真是狡猾的很，昨天就讓人給張筠送了信。
不管是出於順水推舟，還是怕尷尬，張筠都沒理由拒絕這小丫頭的，
朱栩將信還給她，深深的點頭道“你說服朕了，今天帶你出去。未來半年內，你再沒有出宮的機會了。”
小丫頭立刻雙眼大睜，抱住朱栩的胳膊，搖擺着，膩聲道：“皇叔，人家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嘛，今後人家都聽你的，寫多少字都行……”
“沒得商量！”朱栩拎着小傢伙的衣領，轉身出了西華門。
小傢伙在朱栩邊上，變着法子的討好，朱栩理都不理，這丫頭太聰明瞭，得制住才行，不然日後還得了，也難怪張太后拿她沒轍。
在朱栩出宮的時候，內閣經過閣議，擬定了一系列人事任命，經吏部頒佈了出去。
一經發出，朝廷上下倒是很平靜，但民間卻頗爲沸騰，茶館酒肆，紛紛議論起來。
“朝廷這動靜還真大，很久沒有這樣的變動了吧？”
“是啊，自當今皇上登基這六年來，今年是變化最大的……”
“先是靖王入閣，大理寺升等，汪喬年入閣，內閣還沒完，又輪到六部了……”
“孫傳庭入閣，這還能理解，孫大人在遼東多年，品級，資歷都足夠，可傅昌宗，周應秋都是皇帝的心腹，他們居然也要被調出京了……”
“傅昌宗是任陝甘六省總理大臣，這是升官了，周應秋任遼東總理大臣，也是升官了，可總感覺是失寵，被髮配的！”
“趙晗調任吏部尚書，從一省巡撫調任，算是破格提拔，張秉文本來就是戶部侍郎，升任戶部尚書倒是順理成章……”
“不管怎麼說，這變動不小，我可聽說了，這是內閣大人們極力要求來的，皇上退讓的結果……”
“你們說，是不是朝廷那些大人們對皇上的倒行逆施終於看不過去，不再俯首聽命了？”
“有可能，昨日孫閣老親自帶兵彈壓曹文詔，連曹文詔都低頭了，可見內閣可能真對皇上很不滿，終於要反抗……”
不知道多少地方都得出類似的結論，然後如同瘟疫般，迅速的在京城四面八方蔓延。
阜成門街，朱栩與張筠姐妹匯合，兩人穿着厚厚的襖衣，一紅一綠，俏生生的姐妹花，看上去頗爲養眼。
不等兩人行禮，朱栩就擺手，道“咱們今天是微服私訪，不用拘禮，叫我朱公子就行。”
張筠輕抿着嘴，屈身道：“是，朱公子。”
張姝更爲活潑一些，笑嘻嘻的道：“是，小女子見過朱公子。”
朱栩剛要笑着說話，小永寧就撲了過去，抱着張筠，仰着頭，可憐兮兮的道“小嬸，皇叔欺負人！”
張筠輕輕一笑，牽着她的小手，道：“公主要吃什麼，我給你買。”
“我要吃糕點，要吃鹹的，還要喝湯，最好是雞湯或者魚湯……”小丫頭一臉天真無邪的道。
張筠看了眼朱栩，輕聲道：“好。”
“謝謝小嬸。”小丫頭用力的抱住張筠，然後轉頭看向朱栩，笑嘻嘻的眨眼睛。
朱栩手指指了指她，看着張筠姐妹倆，笑着道：“走，咱們今天隨便逛逛街，朕也給宮裡添點年貨。”
現在的百姓不怎麼過年，元宵節是最重要的，但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張筠‘嗯’了聲，右手拉着小永寧，跟在朱栩左側。
剛走沒幾步，一羣小孩童涌了過來，蹦蹦跳跳，還唱着什麼，近了一聽，衆人都是變色。
“景正不正，信王不王，六年大位，大明將亡……”
張姝嚇的臉色發白，拉着她姐姐，躲在她背後。
張筠也面露擔心，有些小心的看向朱栩。
朱栩身後的曹化淳，王一舟等人都神色微冷，目光注視着那羣蹦蹦跳跳，穿越而過的孩童，然後齊齊看向朱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