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裁？角落裡的雲雀露出疑惑之色，直到身後的丫頭在他耳邊低語講述後，他才知道蘇全忠這個名號的由來。
原來蘇全忠不但手藝精湛而且有獨門絕活，那就是裁剪布料恰到好處。一剪子下去，大致的衣形就已經顯現，因此有蘇一裁之稱。
這倒讓雲雀想到了一句話：樹大招風風撼樹，人爲名高名喪人。
李桐的反擊，頓時讓蘇全忠父女二人啞口無言。李桐得理不饒人，面對圍觀的衆人，朗聲問道：“蘇掌櫃，還請儘快作出決定！”
“爹爹……”蘇月芸被父親抓住了手臂，焦急地懇求父親能讓她爲麻風女丈量尺寸。
蘇全忠此刻神色黯淡了不少，雖然他很想保住店鋪的招牌，但是麻風病的厲害讓人談之色變，他又豈能讓女兒親身涉險。錢財與名譽皆是身外物，性命卻只有一次，所以他決定向李桐認輸。
於是蘇全忠將女兒拉到了身後，向李桐拱手黯然道：“李掌櫃如此爲難，蘇某技藝不精，只得……”蘇全忠說着，就要委身下跪行拜師之禮。
“只得接下這活兒！”就在李桐爲此洋洋得意之時，從人羣后方的角落裡傳來一個聲音，聲音平淡且不卑不亢。
一句話，讓在場的衆人頓時爲之愕然，最爲驚訝的當屬蘇全忠。當衆人循聲望去時，雲雀跟丫頭走了進來。
“你是何人？”李桐沒想到就在成功之際，半道上冒出這小子。
雲雀平靜地看了李桐一眼，繼而拱手道：“在下有緣！”
李桐擰眉緊鎖，腦中不停地搜索着這個名字。直到最後，對這個名字他也沒有絲毫印象。於是冷哼道：“你方纔說，願意接下這活兒？”
“正是，李掌櫃有何不妥？”
原本雲雀本不想多生事端，所謂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但是他最見不慣仗勢欺人之輩，行商做生意即便是競爭，也要擺在檯面上公平較量，玩這些不上臺面的手段，着實是讓雲雀感到不齒。況且從衆多街坊的口中，他也聽出了蘇家父女的口碑不錯。也正是出於這些原因，他才決定出手相助。
“哈哈哈！李某准許你這不怕死的小子，替蘇掌櫃解圍，請！”見雲雀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李桐竟不由的大笑起來。圍觀的衆人也是鬨堂大笑起來。
蘇全忠起初還是驚喜非常，但當他看到如此年輕，心中也是頗爲不忍，於是開口勸阻道：“這位公子，好意蘇某心領了，此事……”
“蘇掌櫃言重了，此事既然讓晚輩遇到了，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雲雀擺了擺手，接着平靜道：“若是晚輩能完成此事，還望蘇掌櫃答應晚輩一個條件！”
蘇全忠對於眼前少年的話心生懷疑，但是見其眼神堅定，又不像是毫無把握之人，於是鄭重道：“公子請講，只要蘇某能辦到絕不推諉！”
雲雀點了點頭，隨即說道：“晚輩只希望今後蘇掌櫃，裁賣衣服之時，在不虧損的前提下，儘量降低價錢賣於本縣的百姓！不知蘇掌櫃可否答應晚輩？”
今日一路走來，葉宇看到了樓閣酒肆，更看到了喧鬧繁華的街市。但是他也看到了一些街角、道路旁的陰暗處，三五成羣的行乞之人。卻沒有人去追究這些繁榮的背後，到底是
不是餓殍遍地。
所謂的繁榮富足，不過是大量的財富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後世的史學家從文字中，看到的是由少數富人撐起的繁華假象，卻不知陰暗的背後仍是貧苦無依。
他自身想要添置衣物，都要斟酌思量良久。可想而知如今的繁華樑朝之下，還有多少人衣不蔽體？所以，此刻葉宇纔有了這種想法，雖是隻是杯水車薪，但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雲雀的話雖然很輕，但是聽在衆人的耳中卻是格外清晰。方纔還對葉宇報以譏笑的衆人，此刻都開始陷入了沉默，雲雀的這個建議，如潤雨無聲的打動了衆人。
站在蘇全忠身後的蘇月芸，探出頭來看着平靜的雲雀，美眸之中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
“好！蘇某答應你！”蘇全忠對於雲雀提出的條件沒有反對，反而用讚賞的目光，看待眼前這個平靜如水的少年。
李桐憋了撇嘴，捏了捏嘴角尖細的小鬍子，不耐煩道：“有緣，你既然非要充當英雄，那就少說廢話，請！”
“嗯！那就開始吧！”
“公子，這是量尺，公子多加小心……”蘇月芸手持量尺出現在他的面前。
雲雀看了蘇月芸一眼，隨即只是點頭致謝。接着便向麻風女靠近，衆人的目光也隨着他而移動。可是讓衆人感到失望的是，他並未上前用尺子丈量，而是在距離麻風女兩米處停了下來。
緊接着繞着麻風女轉了一個圓，最後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衆人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小子葫蘆裡賣什麼藥。
李桐見狀，以爲雲雀不敢靠近麻風女，於是便冷冷地嘲諷道：“怎麼，害怕了？早知如此，又何必誇下海口自取其辱？”
面對衆人質疑的目光，雲雀卻表現的十分平靜，緩緩擡頭看向蘇月芸：“蘇小姐，還你量尺……”
蘇月芸失望的接過量尺，正欲轉身退回，雲雀卻突然開口道：“有勞蘇小姐做個尺寸記錄！”
“什麼？”
驚疑未定的蘇月芸，手中的量尺險些掉落。衆人聞聽此言，也是爲之一驚。而這時，雲雀已經緩慢有序的曝出了衣服的尺寸。
“若是裁剪禪衣，上衣，長二尺二寸；衣袖，三尺一寸；袖寬……腰寬……下裳，長二尺六寸；裳下襬，寬四尺二寸；若是裁剪外衣，上衣長……”
一連串的衣服尺寸從他口中娓娓道來，讓在座的衆人無不震驚當場。其中不乏有人張大嘴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雲雀。
看一眼就能測量出這女人的肩寬、袖長、腰圍，實在是讓衆人感到匪夷所思。雲雀的表現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即便素有‘蘇一裁’的蘇全忠，也被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在場的衆人，均是怔怔的看着場中的雲雀，心中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是質疑。於是紛紛又將目光，轉向了一臉愕然的李桐身上，希望從李桐身上得到證實。
李桐從驚愕中反應過來，隨即色厲內荏佯作鎮定道：“哼！你隨便說出幾個尺寸也想過關，李某又怎知你是不是矇混衆人？”
“李掌櫃，是你將此女帶來，想必手中早有裁剪衣物的尺寸。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我矇混大家，那就請李掌櫃與諸位稍等片刻……”
雲雀說着便轉過頭來，面向蘇全忠溫和道：“以蘇掌櫃的手藝，半個時辰內裁剪縫製兩件簡單衣物，想必是輕而易舉！”
“若有明確尺寸，裁縫兩件衣物不在話下！”此刻蘇全忠雖然對雲雀道出的尺寸抱有懷疑，但是如今已是唯一的機會，他也別無選擇，因此他寧願相信眼前少年說的尺寸是真的。
蘇全忠說着便從櫃檯上取來布匹與裁剪用具，在衆人面前展示了他‘蘇一裁’的絕技。蘇月芸則跟隨一旁替父幫襯，裁剪縫補的工序，在父女二人的手中顯得如此協調與默契。
葉宇看着蘇全忠手中剪刀，剪裁曲直有度且恰到好處，不禁暗自讚歎‘蘇一裁’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李桐與圍觀的街坊也是很少看到蘇全忠親自操刀，於是紛紛都瞪大了眼睛觀瞧。
不一會兒工夫，兩件根據雲雀所說尺寸裁縫的衣物，便擺放在衆人的面前。此時雲雀衝着李桐道：“李掌櫃，若要檢驗我所說尺寸真僞，讓你的這位故友試穿便知。不過此女子既是李掌櫃故友，試穿之事，還是由李掌櫃的人代勞爲好！”
雲雀的話音剛落，跟隨李桐而來的幾名家丁，頓時躲得遠遠地。眼下被綁的麻風女若要試衣，就需要解開層層裹步，而這種近距離的接觸很容易被傳染，所以家丁們甚是默契的紛紛躲開。
李桐見狀可謂是憤恨不已，可也是無可奈何。正如雲雀之前所言，其實在他來此之前，曾對麻風女的衣服尺寸有了大致的瞭解。而云雀方纔所報出的衣物尺寸，也大致與他掌握的數據相符。
可是他不想認輸，因此才違心的質疑雲雀。認爲即使衣物做了出來，也沒有人敢上前讓麻風女試穿。可是李桐沒有想到的是，雲雀竟然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竟然將這個燙手的事情交給了他。
李桐瞪着雲雀久久未有出聲，臉色陰晴不定難以捉摸。最後李桐卻突然一改常態，笑容可掬拱手道：“小兄弟以眼爲尺的絕技，着實是讓李某大開了眼界！佩服佩服！”
“額……李掌櫃客氣了！有緣獻醜了！”沒想到這李桐翻臉比翻書還快，剛纔還是雷電交加，轉眼間卻是風和日麗。
李桐卻是擺了擺手，毫不吝嗇誇讚之詞道：“小兄弟過謙了，今日李某輸的是心服口服，改日李某登門拜訪，還望小兄弟不吝賜教纔是……”
說到這裡，李桐突然話鋒一轉，對着一旁站立的蘇全忠，冷言道：“蘇掌櫃，今日李某輸在這位小兄弟之手，並非你蘇全忠之功！此事就此作罷，告辭！”
李桐說着一拱手，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隨後幾名家丁牽着麻風女，尾隨其後也離開大堂。圍觀的街坊對葉宇以眼爲尺的絕技，可謂是嘖嘖稱奇。最後還是蘇全忠好言相勸遣散衆人，這才使得成衣鋪內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待衆人散去之後，蘇全忠這才向雲雀拱手一禮感激道：“多謝小兄弟出手相助，大恩大德蘇某沒齒難忘！”
“誒，蘇掌櫃不必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呵呵，有緣兄弟過謙了，這以眼爲尺的絕技，可是我們裁縫一行可望而不渴求的本領！有緣兄弟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本事，前途不可限量啊！”蘇全忠輕捋鬍鬚，一臉羨慕地看着雲雀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