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那是趙嬤嬤的聲音,左梓玥心想道,她想喝水,可是她沒有辦法將這樣的訊息傳遞給她,於是她只能艱難地蠕動了一下自己的喉嚨。
“這件事情應該立即稟報左相,興許他還能尋到一些能人異士來醫治王妃。”
趙嬤嬤急道:“萬萬不可,這件事情在沒有明朗之前應該先瞞着左相。”
“可是這樣下去終歸不是個辦法,難道凌王不會發現嗎?到時候你我都是出不了兜着走的。”
趙嬤嬤道:“我知道了,你先瞞着,我再想想辦法,最遲後天,我一定會告訴左相的。”
那人突然驚覺道:“你不會是想拋下王妃自己離開吧,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做這樣的打算。”
的確,現在王妃變成了這個樣,趙嬤嬤一下成爲了遺珠苑實際上的決策者,就連被她從相府那裡調來的府醫範自珍也要聽她的,可若是她在拖延的這幾日時間裡耍什麼花招,最後的責任難免會落到範自珍頭上,他怎麼也要爲自己的將來考慮。
本來以爲調來凌王府會是一趟美差,哪裡料到一來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趙嬤嬤沉聲道:“老身保證,範大夫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
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她怎麼會拋下她不管。
“那便好,嬤嬤一定要記住自己的承諾,老夫只等兩天,如果兩天之後還沒有解決的辦法,老夫便會向丞相稟報此事。”
趙嬤嬤的身形似乎更顯老態了,她自陰影中衝範自珍擺了擺手。
範自珍便識趣地離開了。
趙嬤嬤看了看躺在牀上面色煞白的人,不由心頭一痛,她覺得鼻發酸,可眼淚卻是怎麼也流不下來的,她喃喃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讓你吃苦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找到醫治你的辦法的。”
左梓玥最後的意識便消失在趙嬤嬤的低訴之中,等到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天際顯出微弱的光亮,隱約照耀而來,虛弱的一如現在的她一般。
左梓玥動了動身,覺得自己似乎恢復了一點意識,飢渴的感覺繼而排山倒海而來。
她剛想喊人,卻發現趙嬤嬤就睡在自己的牀邊,此時似乎已經有了醒轉的跡象。
趙嬤嬤本來就睡得不沉,此時見到左梓玥已經醒來,頓時滿臉堆笑,問道:“王妃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叫醒老奴。“
左梓玥的心中似乎被什麼紮了一下,不出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鼻裡酸酸的。她從到大受到的寵愛並不少,可是相比起那些隨手就可以得到的賞賜,這樣的溫情卻是極少的。
父親整日忙於政事不在家中,而自己生病的時候一直守着自己醒來的似乎總是趙嬤嬤。
左梓玥道:“我也是剛醒,嬤嬤,我想喝水。”
趙嬤嬤一聽忙不迭地就去將水端了過來,左梓玥輕輕一嘗,這誰竟然還是溫熱的。
趙嬤嬤道:“我就怕王妃夜裡醒來,所以這水都是定時讓下人拿去換的。”
“有勞嬤嬤了。”
“王妃的這是什麼話,同老奴還計較什麼。”
左梓玥問道:“嬤嬤,我的身體一直就這樣了嗎?”
如果真的永遠只能這樣,那她何談嗣,何談爭寵,連一個健康的身體也沒有,那麼自己想要的那些東西便會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趙嬤嬤道:“老奴一定會想辦法醫治好王妃的。”
“嬤嬤的可是真的?”
趙嬤嬤重重地點了點頭。她忽然想起了昨夜那人的話來。
她已經懇求了不止一次,可是那人始終不肯答應,直到最後一次,她誓以自己的性命作爲擔保,那人的口風才終於鬆動下來,道:“若是讓我救她也可以,但是你必須要答應我給她服下同你一樣的藥丸,以後爲我所用。”
趙嬤嬤始終佝僂着的脊背終於在黑暗中挺直了,從背後看去,她窈窕的身姿甚至會讓人誤以爲是名少女。
趙嬤嬤的聲音有些顫抖,竟然也不是平時聽到的陰森沙啞,她道:“一定要這樣嗎?”
“我是從來不會在沒有價值的事情上浪費時間的,這你是知道的。”
“可是……我不想讓她變成我這個樣。”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太武斷了,你怎麼知道她不想呢,她想要的我都能給她,她想要孩,她想要地位,她想要那個人的心。這些我統統都可以給她。”
趙嬤嬤的肩膀也跟着簌簌地抖動了起來,月光之下,她單薄的身彷彿不堪一擊。
那人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都變成了什麼樣,人世間情關難過,你當初就是不聽我的話,一定要去討苦頭吃。沒有時間再猶豫了,你若是再這樣拖下去,她可能抗不了幾日了。”
“什麼?”趙嬤嬤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幾步,問道,“您那種東西不是隻會讓人上癮,並沒有太大的毒性嗎?”
“我是這樣過,可是日日蝕骨的疼痛是常人可以忍受的嗎,它不需要對人體有多大的傷害,僅僅是這樣就夠了,不消幾日,她就會自己喪失求生的意志。”
趙嬤嬤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苦求了幾日他都不肯答應,今日卻同意求人並且還開出了這樣的條件,這個老狐狸,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依然沒變,依舊是這麼樣精於算計,他就是在等這樣千鈞一髮的時刻,他就是在等這個容不得她反悔的時刻。
她彷彿一下被人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趙嬤嬤點了點頭,只覺得自己喉頭髮緊,道:“好,我答應你,但是你確保一定可以解開她身體裡的毒素,不要讓她再這麼痛苦了。”
那人道:“這種兒玩的東西居然就能把你難成這個樣,當初我真是白白收了你這個徒弟了。”
那人的面容終於在月色之下顯現出來,佈滿皺紋的臉上是一雙渾濁而無神的眼睛,他的鬚髮皆是白色,彷彿雪染的一般。
這樣的老者本應該是慈祥的,可是他的身上卻無時無刻不散發着陰寒的氣息,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遞給趙嬤嬤。
趙嬤嬤猶疑再三,終於還是伸出手來。
趙嬤嬤接過藥瓶的時候不覺手指一顫,她發現他五指的指甲不知在何時已經全都變成了漆黑的,連手指的皮膚也彷彿枯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