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槿問出這話時, 藍兮明顯感覺到一旁的冰雪臉色大變,適才還有些紅潤的臉當即蒼白。
剛剛還吵吵鬧鬧的氣氛頓時僵住。
藍兮沉默片刻,像嘲笑白癡一般嘲笑起藍槿來, “小七, 什麼選你選他的, 好像我會拋棄你一般, 你永遠都是我的小七, 我的親人,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怎麼會選擇別人不要你呢, 你是笨蛋嗎?”
藍槿複雜的目光在聽到藍兮的話後頓時凝住,他鬆開緊抿的雙脣, 漂亮的丹鳳眼裡寫滿不敢置信, “你說的, 是真的?”
藍兮的回答是給了他胸口一拳,“廢話, 當然是真的,對了,大家都在這裡幹嘛?開茶話會嗎?沒看到茶也沒看到花啊?除了草就是樹的。”藍兮不再管藍槿,而是四處張望詢問,她從剛纔就想問了, 不過被晨晨與藍槿打斷。
“小六!”哪知, 藍槿聽到藍兮的回答後激動的給了藍兮一個熊抱, “小六, 你從來就沒有說過你的真實想法, 我一直以爲你是因爲沒人了纔跟我在一起,等到他回來你就會拋棄我離開, 原來你真的有把我當親人,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藍槿的聲音有些哽咽顫抖,深埋在藍兮頸脖間的臉,有一絲溫熱流入。
即便藍兮再如何掩蓋,也不禁被藍槿所打動,這個白癡,她什麼時候沒把他當親人了?沒把他當親人,會因爲擔心他晚上做噩夢而悄悄掰開他緊抓棉被的手,用身體給他溫暖,阻擋他噩夢裡的寒冷麼?
沒把他當親人,會因爲擔心他寂寞孤單而總是給他惹麻煩,讓他沒有時間胡思亂想麼?
沒把他當親人,會面不改色的品嚐他一次又一次新發明的菜色而大讚美味麼?
真是個笨蛋!
藍兮有些受不了這忽然而至的矯情氣氛,一把推開藍槿,惡聲惡氣地嫌棄,“別把鼻涕弄到我身上了,髒死了!”可話語裡,卻又夾雜着掩飾不掉的寵溺。
將晨晨丟給藍槿,藍兮發問,“大家都在這做什麼?有沒有人回答我?”她好奇已經很久了誒。
回答她的是一陣風騷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嬌笑,“在這裡自然是欣賞風景。”嬌笑聲落下,一道鮮紅的身影便自遠處一棵大樹上飛下,輕快地落在地面上,緊接着另一道黑色身影也緊緊挨着紅色身影落下。
“喲,月妖,楓凜,打仗回來了?好玩不?”藍兮笑嘻嘻地對二人打招呼。
“不好玩,沒帶我去就不好玩!”月妖還沒回答,輕衣的聲音響起,然後人出現在藍兮面前,自來熟一般將她的手臂緊摟着撒嬌。
“沒把藍波追回來?”藍兮皮笑肉不笑,她很嫌棄輕衣的好不好。
“追回來了!”輕衣得意的甩了甩手裡的繩子,大家順着繩子往那端瞧去,只見藍波全身上下被綁得個結實,如一尊木乃伊般一蹦一跳,艱難地朝大家蹦來,被封住的嘴不斷唔唔着,似乎有話要說。
數了數在場的人,藍槿,藍波,逸晨,花子嵐,月妖,輕衣,夜魂,楓凜,冰雪,外加零零X四兄弟,OK,可以開幾圈麻將桌了,可問題是,藍兮還是不清楚到底來幹嘛,而她所關心的祁氏兩兄弟也沒個蹤影。
就在她納悶的時候,一陣刀槍對陣聲響起,她順着聲源望去,只見她所關心的祁氏兩兄弟正在樹林裡上竄下跳,打得難分難捨!
“這……就是風景?”指了指那兩個打架的人,藍兮涼涼開口。
衆人齊齊點頭。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他們兩兄弟除了爭奪皇位還有什麼深仇大恨?祁月曜對皇位又沒興趣,祁月翡難道不知道?”這對兄弟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
“你不知道?”花子嵐十分不可思議地開口。
收到其他人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藍兮清嗓子,“咳,我應該知道嗎?”爲什麼大家一副怎麼你會不知道的神奇表情?
“那你知道他們是一母雙胞的親兄弟嗎?”藍槿開口。
藍兮搖頭。
“那你知道他們的生母不是皇后而是前德妃嗎?”月妖發問。
藍兮繼續搖頭。
“那你知道什麼?”輕衣咆哮教主附身,搖晃藍兮。
虧他們衆人都看出這一對郎有情妾有意,自小就粘在一起的親熱樣子,讓他們以爲這兩位彼此早已把對方的底摸透,否則主子怎麼可以那麼肯定藍兮在任何場合都能如他所料一般,而藍兮又怎麼能一副只要安心等待就會等來主子去救她的樣子?敢情他們其實什麼都不瞭解?
“我知道祁月曜是變態!還知道我恨他,他也恨我。”藍兮攤手如實相告。
衆人磨拳擦退,就差圍毆藍兮了,真是太讓他們失望了!
“你爲什麼恨他,他又怎麼可能恨你?”雖說有時候的確是覺得他們的行爲有些互相忌恨,可他們絕對只願意相信藍兮恨祁月曜,祁月曜是絕對不可能恨藍兮的。
藍兮對手指,猶豫回道,“第一次見到他時,我正在逃命,然後一頭把他撞進池塘裡了。”
她這麼一說,楓凜想起來了,敢情那時候不是別人陷害主子,是她把主子撞進去的?
“把他救起來之後,看他快不行的樣子,我就對他進行了人工呼吸,就是這樣,嘴對嘴。”藍兮繼續說着,衆人臉都綠了。
“我救了他,他醒來了之後甩了我一巴掌,然後又把我踢到池塘裡了,還居高臨下地站在池塘邊對我說:你去死!”藍兮有些氣憤了,真沒見過這麼不可愛的孩子,她是多麼純潔地想救他啊,絕對絕對沒有絲毫想佔他便宜,吃他豆腐的想法,他怎麼可以把她想得那麼齷齪呢?
“如果是我,我也要甩你巴掌,我也要殺了你!”藍槿一副你是登徒子的嫌惡樣子,男子對男子,不殺了他纔怪,到底誰纔是變態?
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努力壓下自己恨鐵不成鋼的心情,花子嵐沉重開口,“他會恨你也是因爲你不爭氣,遲鈍!”那男人就這樣守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她怎麼會以爲他恨她?她怎麼不想想祁月曜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容忍冒犯過他的人還能活着?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因爲他打我一巴掌還把我踢下去而恨他,那他們兩兄弟有什麼深仇大恨?”藍兮嘟囔,她擔心會被衆人的視線殺死!
要說恨,也只有祁月曜恨你的資格好吧?衆人無奈。
“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們的恩怨在小時候就有了,皇宮的秘史不是誰都知道的!”花子嵐雲淡風輕的把吊起藍兮胃口的罪過撇開。
藍兮暴青筋了,沒這麼玩兒人的啊!
而許久之後,藍兮才從祁月曜口中得知,由於後宮爭鬥日益白熱化,後宮的胎兒存活率極低,只有雲妃生下的女嬰得以保住,但爲了躲避後宮爭奪,雲妃後請求攜幼女帶髮修行,爲皇上爲國家祈福,后皇帝允。
之後皇后生下了一個男嬰,緊接着德妃也生下了一名男嬰,然而,皇后生下的男嬰卻因體弱無法存活而夭折,皇后爲了保住自己的後位,設計將自己夭折的胎兒與德妃的互換,不知情的德妃受到打擊而一蹶不振。
許是皇天憐憫,加之皇帝的憐愛,德妃再次傳出有喜的消息。
這一次,皇帝爲了保住德妃的胎兒,將其安排在自己的寢宮裡待產,這對於一名嬪妃來說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這一行爲也使得其他衆妃子的嫉妒與憤恨,就在大家將矛頭對準德妃時,柳妃也傳出了有喜的消息,皇帝雖沒有如對待德妃一般保護柳妃,卻也將其安排在十分隱秘安全的環境下,這下後宮徹底炸開了,紛紛開始探查到底誰的孩子會是太子人選,因爲南陽國選太子是看其品德與聰明,與嫡庶無關。
不久後,德妃與柳妃相繼傳出誕下龍子的消息,皇帝龍顏大悅,設宴三天普天同慶,皇后的孩子爲皇長子,皇帝賜名月曜,德妃的二皇子賜名月翡,柳妃的三皇子賜名月澤。但奇怪的是,那之後,後宮的嬪妃們再也沒有傳出有喜的消息。
一直擔心後位不保的皇后爲了讓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當上皇帝,對他的手段極爲嚴酷,鞭打捱餓受凍那是家常便飯,可在皇帝及其他妃子面前,年幼的祁月曜又必須掩蓋起滿身的傷痕,以最乖巧最聰明最完美的狀態出現在衆人面前,祁月曜的努力得到了皇帝全身心的寵愛。
那時候皇帝爲了防止兄弟爭奪皇位自相殘殺,曾對皇后等人說過,要讓三個兄弟多多走動。
皇帝的命令嬪妃們自然不敢不從,於是便時常讓三位皇子串門走動,可背地裡卻又暗自教導他們不得與之真心結交,只有德妃未勸導祁月翡如此,她一直要求祁月翡自尊自愛自強,但不可暴戾不可胡亂猜忌也不可無防人之心,更不可兄弟自相殘殺。
但年幼的祁月翡並不懂,他只知道他要比皇兄皇弟強,要努力得到父皇的讚賞,要超過皇兄。
所以一直以來的祁月翡都是以祁月曜爲目標,他的唯一目標就是要讓祁月曜對他心服口服,原因是一次玩耍時,心高氣傲的祁月曜嘲笑祁月翡是沒本事不努力,只會叫的廢物,盛怒之下的祁月翡與他扭打成一團,卻被祁月曜輕鬆擊敗,自尊心受到傷害的祁月翡再也忍不住了,發誓一定要成爲世上最有才能的人,讓祁月曜刮目相看,一定要讓他認可他,承認他纔是最強的。
這樣的小打小鬧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皇后換子東窗事發之時。
盛怒之下的皇帝更是得知後宮之所以胎兒不斷夭折,不斷有嬪妃宮女自殺或被暗殺都是因爲皇后指使後,冷冷甩下“皇后好自爲之”便拂袖離去。
絕望之下的皇后將一直忌恨得到皇帝全部寵愛的德妃騙至朝華宮,在告訴德妃實情之後,讓宮女將祁月曜喊來,並讓不知情的祁月曜把參有□□的蔘湯端到德妃面前,希望德妃能喝下。
情緒早已崩潰的德妃目光復雜留戀地緊緊凝視着祁月曜,在祁月曜略顯疑惑不解的神情下,毅然喝下那碗有毒的湯,聞訊趕來的皇帝與祁月翡看到的是滿屋子已經死亡的宮女太監,神情呆滯的祁月曜呆呆坐在口吐鮮血,倒地身亡的德妃身旁,而房樑上懸吊着已然斷氣的皇后。
這一天是祁月曜八歲生辰!
得知真相之後的藍兮這才記起,爲什麼祁月曜每年過生日的時候總是那麼憂傷脆弱,也纔想起祁月曜親手將真藍樞殺死之後對驚恐萬分的藍兮說的那句話:我早已罪孽深重,不在乎多殺這麼一個人,而我從今以後將以藍樞的身份活下去,你可以告密可以守密,但不能阻止我讓藍家與花家在這世上消失的決心,還是,你選擇跟我一起在地獄裡相偎相依?
那時候,藍兮只知道祁月曜是爲了讓藍家花家消失,卻沒想到原來是報復,那位皇后出自藍家,花家爲了鞏固經濟極力與藍家打好關係,而提出換子的是花家。
所以,這一切都是有因果循環的呵。
而此時,對一切事情起因還無從得知的藍兮只能無聊地看着那對兄弟從拿武器打,再到拿樹枝打,再到抱在一起打,好歹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王爺,打架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幼稚?
不過兩位世上最尊貴的人打架,旁人都不敢去拉,所以就演變成,這邊一堆觀衆或打瞌睡,或聊天,或你戳我我戳你,或暗暗較勁,卻又盡力當好觀衆,排排坐地成一字形排開做好,那邊則繼續打得難分難捨,直至祁月翡咬祁月曜耳朵,讓他陣亡才結束這場小孩子過家家的鬧劇。
“好了,我宣佈,祁月翡獲勝!”拍拍屁股上的雜草,藍兮來到兩人中間各牽一隻,接着舉起祁月翡的手大聲宣佈。
衆人看着狼狽不堪的兩個人,實在不敢相信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王爺,其實,今天他們都玄幻了吧?
“我終於贏你了!”祁月翡得意洋洋地看着倒在地上喘氣的祁月曜,示威道。
祁月曜雙眼望着雲朵漂浮的天空,半晌才淡笑道,“嗯,你贏了,我認可你了!”
聽到自己多年期盼的話,祁月翡忽然身體一僵,他緩緩來到祁月曜身旁,僵硬地躺在他身邊,語調淡淡,但仔細聽卻仍能聽出一絲顫抖的聲線,輕聲道,“其實,我並不怪你,你也不知情,更何況,你也吃了不少苦!”他只怪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母妃,更怪自己的反應讓仰慕多年的皇兄更加遠離自己,這些年來,他一個人在皇宮,真的很孤獨。
“呵,沒事!”沉默許久,祁月曜才雲淡風輕地開口。
祁月翡微微一笑,接着忽然改變語氣,“不過,我還是不會輕易放過你,我會繼續與你比下去!”
祁月曜的反擊十分簡潔有力,“你還太嫩了。”
“祁、月、曜!”嗨嗨,這孩子被刺激得暴走了。
蹲在一旁的藍兮苦思,這其實是一對相愛相殺的兄弟吧?祁月曜當初除了報復藍家花家,其實也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輔助祁月翡登上帝位吧?要不以他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因爲一句無趣了就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而且還能容忍祁月翡蹦躂這麼久?真是不坦率的一對兄弟啊。
祁月曜扯了扯蹲在一旁的藍兮,用近乎微弱的語氣,輕聲道,“兮兒,我來接你回家了!”他的話音才落下,一口鮮血便自脣內噴了出來,染紅了藍兮的裙襬,也嚇壞了在場所有人。
“皇兄!”
“主子!”
“大皇兄!”
藍兮仍傻傻地蹲在原地,雙臂環膝,眼神呆愣地望着緊急將祁月曜送上馬車往皇宮敢的人,伸出有些粘稠的左手,剛纔,祁月曜就在她的身邊,然後對她說“兮兒,我來接你回家了!”,可是,這掌心裡的鮮血是哪裡來的?顏色,真是豔得有些刺眼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