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葵接到電話的時候，榮聽晚剛醒，正打算跟她開口提起訂婚的事情。
一聽說蔣荊南出了車禍，她下意識看向榮聽晚，後者斂着眸的緣故，根本看不清楚神色。
肋骨斷了可不是小事情，顧小葵連連應好後背着包包站起身來——
“姐，政厚要去醫院幫忙，孩子在家裡沒人照顧，我就先回去了。”
“好。”
直到顧小葵離開，榮聽晚都沒有主動提起蔣荊南的事情，這並不代表她不在意，不過是方纔徐政厚的聲音不小，醫院的名字包括病房號碼，她都聽清楚了。
手術做了整整六個小時，轉到高級病房觀察的時候，榮聽晚出現了。
夕陽餘暉，她穿着一件白色風衣外套，從走廊另一處走過來的時候，若不是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元勵琛還以爲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
四年的時間，改不了一個人的容顏卻能將她的氣質磨礪得更加突出。在榮聽晚的身上，元勵琛感受到了一種來自頂端的氣場。
“元大檢察官，好久不見。”
走近後，榮聽晚主動打招呼，越過元勵琛的肩膀，往身後的病房門看去，“他情況怎麼樣了？”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蔣荊南。
元勵琛沒有好奇榮聽晚是怎麼知道的，而是先把車禍的情況仔仔細細地說給她聽，不過誇張了一點罷了。
譬如什麼從生死線上拉下來。
譬如什麼晚到一步可能就沒命了。
元勵琛興許自己都不知道，這麼一本正經說起謊話來的時候，還有板有眼的，起碼榮聽晚的眼中有過一絲眼神變化。
“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
精緻的五官上，神色淡淡，望着榮聽晚那雙明淨清澈的眼眸，元勵琛微勾脣。
“你在擔心他？”
聽到這個問題，榮聽晚倏爾對上元勵琛的雙眼。
檢察官的眼睛都跟鷹隼一樣銳利，案件裡的嫌疑處不容許放過，嫌疑人的心理活動也不允許讀漏。
元勵琛就是用着這樣的態度，試圖去揣測榮聽晚的想法，拆穿她還在乎蔣荊南的這一層薄紗。
結果不然。
當看見榮聽晚眼底淡淡的笑意時，猛地一怔。
“元大檢察官誤會了，我不過是想知道他死沒死，畢竟我下週就要訂婚，聽說他是在離開映月裡的時候出車禍的，我可不想有些人拿這種事情出來炒作，影響了我的訂婚。”
“……”
平日裡，再怎麼冷靜自持的元勵琛，在聽到這樣的話後還是不免震驚了一把。
原先況明宇說榮聽晚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絕情，他還不相信，現在親眼所見……
經年後。
榮聽晚的眉眼間是陌生的疏冷清淡，又或者，她從前便是如此，只是在遇見蔣荊南之後，變得柔情許多。
“那麼可能要讓你失望了，荊南身子骨硬，不過是斷了兩根肋骨，怎麼都好過三年前去掉了半條命。”
元勵琛是故意提起三年前的事情，那時候蔣荊南爲了一個榮聽晚像是失了心智一樣。做了那麼多，受了那麼重的傷，用去掉半條命這樣的字眼來形容是一點都不爲過。
之所以外界一點風聲都沒有，全部歸功於顧家。
蔣荊南在重症監護室待了長達半年的時間，半點消息都沒泄露出去，顧家此舉，不過是爲了徹底斷了他跟榮聽晚的聯繫。
說起來，這一家子人都是狠心。
“我怎麼覺得元大檢察官的話含沙射影？”
元勵琛斂眸，搖了搖頭：“不敢，只是覺得很多東西都經不起時間來消磨，若相愛，就不要彼此爲難跟傷害了。”
相似的話，聽了好多遍，榮聽晚拎着包包的手指逐漸收緊來。
她不敢把她的情緒表露出來，最後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後，抿着脣決定離開。
不過是聽了徐政厚打給顧小葵的那通電話，她在別墅裡就變得有些坐立不安，安慰自己不過是來看看蔣荊南死沒有，結果一路把車開得飛快，還差點闖了紅燈。
在元勵琛面前說了那句話，裝得再狠有什麼用。
她自己心裡最清楚，到底在不在意。
離開醫院後，回到車上，榮聽晚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她怎麼就心軟了呢，說好的報復，在還沒有拉開序幕的時候，她怎麼就動搖了呢。
包包裡的手機震得歡快，等到她拿出來接的時候，上面已經有五個未接來電了，全部都是香港那邊的座機。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末末那個小東西。
“媽媽……”
榮瑾末從小就裝得了各種小情緒，這時候的聲音委屈地不得了，榮聽晚一聽，腦海裡就會自動浮現出她扁着嘴巴皺着眉頭的苦樣子。
“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跟哥哥了……”
榮聽晚以手撫額，哭笑不得：“說什麼呢，末末，媽媽只是出差幾天，很快就回去了，昨天晚上太晚了纔沒給你打電話，不是不要你了。”
“那爲什麼媽媽你不帶我跟哥哥一起啊？我們長大了，可乖了，纔不會給你添麻煩呢。”末末抱着電話，坐在沙發上，小腿在半空中晃盪，說得特別難過。
“末末乖，媽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帶上你跟哥哥的話，萬一不能做飯給你們吃，你豈不是要餓肚子然後哭了？”
榮聽晚柔聲安慰了幾句，好不容易聽到女兒一句好吧，這才鬆了一口氣。
“外公在旁邊嗎？”
“在的，外公，媽媽的電話。”
很快聽筒另一端就傳來老成的嗓音：“聽晚。”
“爸，最近身體怎麼樣？公司很忙嗎？”
“身體沒什麼問題，至於公司的情況，你每天晚上不是都會看一遍郵件嗎？我聽Monetary說你回內地前，囑咐過她，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還得在你那裡重新過一遍。”
“是的。”榮聽晚揉了揉額頭，“就是還有些不放心，畢竟轉型這個階段，還是有些難的。”
“關心香港這邊的公司固然是好事，但千萬不要熬夜，你忙起來哪一次不是忘了時間，長此下去，對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