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的後院裡。
頭髮愁得兩夜便變得花白的顧夫人,正躺在牀上長吁短嘆。
顧太師坐在一旁默然不語。
“老爺,夫人的藥端來了。”丫頭端了藥進來,輕輕的放在牀旁。
顧太師微微一嘆揮了揮手,“下去吧,下去吧,我自己來。”
屋中多一人會令他煩燥。
“夫人,坐起來吃藥吧。”顧太師走到牀邊去扶老妻。
顧夫人正望着牀帳頂發呆。
聽到顧太師叫他,這才轉過頭來,憤恨說道,“我哪有病?我是心病,心中咽不下這口氣。咱們女兒會反?虧他說得出口?還要通緝非墨?他有沒有良心了?
老頭子,你白給他幹了幾十年了,咱們一直做着生意多好,又怎麼會惹出這些事來?這倒好,女兒名聲壞了,兒子有家不能回!”
顧太師冷沉着臉不說話,手裡的湯勺輕輕地攪動着碗裡的藥汁。
家中忽然生變,直打得人措手不及。
兒子幾天不歸家,不知去了哪兒。
外面四處都傳言女兒是反賊。
女兒會謀反?怎麼可能?
天下都會反就他們女兒不會反!
這江山還是她打下來的,她反什麼?
同南詔國遺民勾結?
更是可笑!
那南詔國還是她率軍去滅的,她勾結?那不是自己找死?
但,究竟又是怎麼回事?這中間的事細細想來有着矛盾。
服侍着老妻吃了藥。
顧太師正要去前院看看,有丫頭來傳話,“老爺,夫人。夏夫人與謝楓公子來訪。”
“謝楓?”顧太師訝然。
顧夫人說道,“這個時候人人都避着咱們家,謝楓還來看咱們,難得他們的一片真心。謝楓與非墨一向交好,請他們在小花廳侯着,我們去會會他們。”
“是,夫人。”丫頭轉身出了裡間屋子,又聽她驚訝的聲音傳來,“夏夫人已經來了。”
“夫人,您身子不好,怎能讓您出來相迎?還是讓言娘與楓兒來拜見您。”夏玉言與謝楓已走到顧夫人屋子的外間門簾子處跪下身來,兩人一起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夏氏玉言跪謝顧太師顧夫人,若不是二老收留我兒謝楓,他只怕活不到今天。如今顧府有難,夏氏與楓兒願鼎立相助。”
謝楓也說道,“老爺夫人,楓蒙二老收留一場,又與非墨從小一起長大,楓不會不幫他的,請二老放心。”
顧太師與顧夫人相攜從裡屋走出來,看見二人一時感慨萬分,“請起吧。當年的事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呢。”
“您是小恩,對夏氏來說,卻是大恩。”夏玉言道。
謝楓也說道,“老太師與夫人也不用擔心,非墨不會有事的……”
當下,他將這幾日發生的事都一一說了。
“那貴妃是假的,這件事的真相遲早會揭開。再說,貴妃娘娘對皇家付出那麼多,就算皇上無情,大臣們也不盡是冷情之人。”
“假的?”顧太師驚訝。
“那我女兒在哪兒?”太師夫人顫聲問道。“小楓,你鳳姐姐在哪兒?”
夏玉言與謝楓對視一眼,不知該怎麼對他們講。
到晌午時,宮中傳來聖旨。
聖旨一,恢復顧太師的職位,又因發現了真貴妃的遺骸,又送了不少安撫品到顧府。
同時,追封顧鳳爲永貞皇后。
太監奉上二份聖旨,“恭喜太師,恭喜夫人,您家可是雙喜臨門啊!”顧夫人得知女兒已死多年,又是以一種悽慘的方式死的,又氣又傷心一臉慘白,整個人發起抖來,一口氣沒上來暈倒了。
“來人,快扶夫人到後堂,楓兒,着人請大夫!”
“是,娘。”
大堂裡亂成一團。
夏玉言沒有走,與謝楓留在府裡幫着忙前忙後。
顧太師沒什麼表情地接了聖旨,與聖旨一同送來的“安撫品”——一堆金銀珠玉,令他無比的惱火。
這算什麼?打一巴掌給顆糖?
官復原職?可笑!人都死了封什麼皇后?有用嗎?
還封的是永貞的懿號,永遠對他忠貞?得看他值不值!
傳旨的太監仍然沒走,賞錢還沒拿到呢!
他連連賠着笑臉,“恭喜太師啊!皇上查清真相讓您恢復原職了!還追封了貴妃爲永貞皇后,您這轉眼就是國丈了。大喜事啊!”
“去你孃的大喜事!”
頭髮鬍子白得沒幾根黑的老太師,頭次不顧及斯文形象,撩起袍子咬着牙,朝那個太監狠狠地踹去了一腳。
口裡更是罵道,“老夫死了女兒,您這狗奴才還說恭喜?來人,給老夫拉下去打!五十棍子一棍子也不許少,誰要是偷懶打得輕了,老夫再罰他五十棍子!”
嘿,這話一開,誰敢怠慢?
顧府的僕人呼啦一羣跑了過來。
太監嚇傻了眼,身子一哆嗦,真打?
他尖着嗓子就叫喊起來,“雜……雜家……是皇上……身邊的人……你們……”
“俺們是國丈身邊的人,咋地?”一大羣僕人上前就將他撲倒在地。
僕人們一個個惡狠狠的擰胳膊的擰胳膊,摁大腿的摁大腿。
有兩人跑得快抄棍子去了。
老爺是國丈了!國丈打個女婿家的僕人,能咋地?
“打!”羅管事黑着臉一聲令下,兩個身強體壯的僕人掄起棍子就開打。
打得那個趾高氣揚的太監一陣鬼哭狼嚎,不住的喊爹孃。
這些人,因着自己府裡的大小姐被冤枉成了反賊,連帶着他們上個街採買一些東西,也會被人嘲諷着。
顧府平時連大門也不敢開了。
老太師出門回來,馬車上會掛一車的臭雞蛋汁液與爛菜葉子,爛鞋子。
現在宮裡的聖旨下了,說大小姐是被一個假冒的女人給毀壞了名聲,還不得趁此機會出口惡氣?
憋了幾日的委屈與怒火這下終於可以發泄出來了,個個都下着死手。
而顧太師黑沉着臉甩着袖子進了書房,隨手將聖旨扔進一處旮旯裡後,開始寫辭呈。
寫完之後,一張滿是褶子的臉上陰雲密佈,一言不發的將辭呈放入袖中。
謝楓一直在顧府,見太師狠戾的打了宣旨太監,不免擔心他。
“太師,這番進宮,還是讓楓陪着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顧太師沉聲說道,“老夫自有拿捏皇上的本事,小楓啊,非墨不在家,辛苦一下了,照看好夫人。”
謝楓點頭說道,“是,太師不用擔心,夫人只是急火攻心,服了藥已醒來了,我娘正陪着她,還有二房的夫人與小姐也來了,都在夫人的房裡。”
“嗯,那老夫就放心了。”顧太師沉聲說道。
羅管事命人將那個打得半死的太監往宮裡的小黃門轎子上一扔。
“送他回宮!”
擡轎子的太監哪裡敢慢着?幾乎是腳步如飛。那宣旨太監是福公公的徒弟,是元武帝信得過幾個心腹太監之一。
見他被打了,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皇上,太師府明知奴才是皇上的人還打,這可是欺君啊!皇上——”
太監心中不甘哭得傷心。
元武帝見到被打的宣旨太監氣得一臉鐵青,卻又不敢發火。
因爲一旁的段奕在說道,“皇兄,您不可爲這事對太師動怒。太師剛剛得知女兒死於非命,加封一個皇后的封號哪裡比得了人活着好?他必是心中悲傷,皇上若是爲這點小事動怒,朝中衆臣又會非議皇上,說皇上對永貞皇后的情意涼薄了。”
元武帝沉着臉,半晌才說道,“奕弟說的有理。”
“那麼,皇上,不如藉此收一個人心,像這等胡言的惡僕,乾脆處理掉好了,這樣,太師一定會認爲皇上的心還是向着顧家的,還會死心塌地的輔佐皇上。”
太監傻眼,他不就是說了一句,怎麼又要罰他?
元武帝默了默望向太監,“來人,將他拉下去,杖斃了!”
然後,他看着段奕是滿眼的厭惡,一向不喜進宮的段奕,爲什麼到哪兒都能看見?
……
宣旨太監的轎子前腳一走,顧太師也命人備了馬車到了皇宮。
馬車內,顧太師氣定神閒的捏着鬍子,老眼往皇宮方向瞥了一眼,重重哼一聲。
很快,馬車到了宮門處。
顧太師一下馬車,連換乘的轎子也不坐了。
那張沉着的臉馬上堆起一臉的悲色來。
他用大袖子遮着臉一路小跑一路哭着往鴻宇殿衝去。
鴻宇殿前的一衆守衛見是他跑來了,誰也不敢攔着。
國丈!那是國丈!
“太師您慢點兒,小心臺階。”
wWW¸ ttкan¸ ¢〇
“太師,皇上與太子都在呢!”
顧太師的大袖子將幾人揮開,一口氣衝進殿裡。
他遠遠瞧見元武帝就跪下了,“皇上,臣的女兒死得冤枉啊!”然後又放聲大哭着,“皇上,臣進了宮裡,沒有看見發喪,卻是爲何?
皇上啊,小鳳死得憋屈,也不能風光的辦一場喪事嗎?皇上啊,她爲您出生入死,最後慘遭仇家殺害,皇上啊,她不能這樣默默無聞的死啊!”
侍立在元武帝身旁的段琸,見到哭鬧的顧太師臉色頓時一黑,暗中咬牙怒罵,該死的老東西!
他今日才當上太子,祭天禮還沒有拜呢,宮中就發喪?
這可是大忌諱!
段琸馬上對元武帝說道,“皇上,這事兒得好好議議,得選一個吉日發喪!”
顧太師一聽這話不幹了。
他咬牙怒目擡手便朝太子狠狠地甩了一記耳光。
“老太師這是以下犯上。想蹲監獄嗎?”
太子段琸也擡手要打,卻被幾個大臣給攔住了。
“太子息怒,那是國丈啊,不能打!”
顧太師扯脣嘿嘿冷笑一聲,“太子殿下,按着輩分來排,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嫡外祖!故去的是你的嫡母永貞皇后!究竟是誰以下犯上了?你做爲兒子,母親早死,不發喪,卻要挑什麼吉日?
你是什麼意思?見過娶妻嫁女挑吉日的,沒見過死個人還挑着日子死的!太子殿下,這便是你的孝道嗎?你敢不敢將這話說與天下人聽?”
他言語犀利,態度更是毫不客氣的瞪眼看着段琸。
段琸捱了一頓打,還被罵一場,氣得都快要吐血了。
因爲,一殿的老臣們,正頗有深意的看着他。
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忍了!
張太傅這時也說道,“皇上,永貞皇后的功績功不可沒,她的喪禮,皇上還是讓宗人府裡辦起來吧,就即日,拖延下去,恐怕會引起民憤的。”
張太傅一開口,殿中的劉太保也跟着附和,“太傅說得沒有錯!皇上,要發喪啊!立刻——”
幾個被顧非墨威脅過的朝中臣子紛紛諫言。
元武帝的臉色更加鬱黑,卻是不說話,心中惱恨着,爲什麼鳳鸞殿早不着火晚不着火,偏偏在冊封太子時起火,起火也罷了,還找到顧鳳的屍體。
這太子的入祠祭祀禮還怎麼舉行?
“皇上,老臣的女兒啊,她十三歲就入的醇王府,皇上……”顧太師忽然大哭起來。
哭着哭着,眼皮一翻,暈過去了。
“太師!”
“老國丈?”
“皇上,要是太師出了意外,永貞皇后在地下也不安啊!”
“永貞皇后死得冤枉啊——”
元武帝忍無可忍了,“準了,發喪——”
倒在地上的顧太師馬上睜開眼來,悄悄地拉了一下扶着他的好友張太傅的袖子。
張太傅用袖子擋着他的臉,大哭着,“太師不要死啊——”
同時暗地裡狠狠地捏了他一把,心中罵道,老不死的姓顧的,你兒子恐嚇老夫一天了,知道不?
老夫逮不着你兒子,逮着你出氣!
又狠捏了一把然後大哭着,“你可不要死了!”
劉太保趁機說道,“皇上,下旨吧,老臣舍了這把骨頭,向顧府傳旨去。”
元武帝看了一眼段琸,冷着臉對身旁的大太監說道,“福公公,擬旨——”……
鳳鸞殿莫名的起了火,因着火又意外的發現了真貴妃的遺骸。
這可遠比前幾日的“貴妃”帶着人私運貨物而被發現來得更讓人震驚。
宮中一時亂了,前腳還在忙着宴席,這會兒又要忙着裝斂永貞皇后了。
雲曦在御花園找了處亭子坐着吹涼風。
這時,假山石側一個人影子一閃,一人緩緩地朝她走來。
來的正是段奕,春日暖陽照在他淺緋色蟒袍上,似鍍了一層淺金。
他溫和淺笑說道,“嗯,看來午飯得回府吃了。”
可不要回去吃了,元武帝那裡只怕是忙得焦頭爛額,哪裡還有心情再接着宴席?
當然,他有心辦,臣子不一定有心情吃。
雲曦站起身來朝他走去。
段奕上前拉着她的手,溫聲問道,“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
兩人並肩往御花園外走。
她低着頭看着地上兩人的日光倒影,半晌才道,“真讓人意外,那顧鳳居然已死了多年了。”段奕輕嗤一聲,“也不知咱們的皇上是真糊塗呢,還是裝糊塗呢?貴妃換了個人他也不知道?連本王都起了疑心。他只是不聽本王的勸說,活該被西寧月害得再不能行走,下輩子一直坐着輪椅。”
雲曦扭頭看他,“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段奕說道,“每個人的神韻都是不同的,哪怕是披了別人的皮,骨子裡還是原先的那個人。顧鳳雖然強悍,但沒有西寧月狠毒,而且,顧鳳與太后的關係很好一直悄悄的在來往。
顧鳳嫁皇上時,只是妾,因爲年紀小,性格又隨意,常常被人算計欺負着。太后暗中幫過她不少次。
而且在先皇駕崩時,宮中大亂,多虧了顧鳳暗中救了太后。那個時候,她已經成長得能領着一支暗衛了。顧鳳假意說抓反賊,帶人圍了太后的寢宮,保了那宮裡的一干人。如果不是她,可就沒有本王出生了。
她做得極爲隱蔽,讓兩個太醫裝成太監守在太后身邊。這件事,外人並不知道,但幾年前,貴妃卻忽然對太后的態度大變樣,而且對太后出手,我就懷疑有問題了,以爲是她練武着了魔,哪知是換了個人。”
雲曦眼神眯起,這樣算來,顧家對段奕還是有恩的。
難怪段奕對顧非墨恨得提刀想殺他的時候,卻又不見殺他。
頂多戲弄打一頓或罵上幾句,若將顧非墨換作其他的人,早被他暗算着下了地獄。
兩人走到停馬車的地方,段奕扶着雲曦正要上車,一人走到他們的身後說道,“奕親王!皇上正找王爺呢,王爺就這麼出宮了?”
雲曦聽到這個的聲音,脣角一扯。
那日在山上,居然沒有將他一匕首刺死!
她也不回頭,就着段奕挑起的車簾子坐了進去。
段琸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又冷了幾分。
“侄兒有事嗎?”
段奕微側着頭看着段琸,脣角掛着諷笑。
太子段琸咬着牙憋着怒火,“王爺,宮中今天事多,王爺是不是應該留在宮中助皇上協理一下朝事呢?”
段奕似笑非笑看着面前趾高氣揚的段琸,心中一陣鄙夷,“琸侄兒,本王無官無職,如何協理?或者,你給本王弄個攝政王噹噹?”
段琸的神色旋即一變,看向段奕的眸中戾芒一閃,但很快又隱去了情緒,“王爺,封攝政王的事,只能由皇上決定。”
“你決定不了,還來找本王做什麼?再說了,不是有睿王睿世子嗎?”段奕根本不理會他,轉身走向馬車。
“睿王多年不理朝政,睿世子這幾日生了重病。”
“段輕塵生重病?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八成是騙你的,你去找他吧,本王的王妃說身子不舒服,得回家歇息了,侄兒不會不體諒未來的嬸嬸吧?她可是被宮中的事驚嚇住了。”
從車簾裡伸出一隻女子纖細的手來,“奕。得回府了。”
“好。”段奕淺笑着抓着那隻手彎腰坐了進去。
馬車緩緩的啓動起來。
馬車裡。
雲曦的眼神往車門那兒瞥了一眼,對段奕說道。“王爺可不對啊,太子殿下有求,您作爲叔叔怎麼不幫上一幫?”
段奕也往那兒看了一眼,輕笑道,“一句叔叔也不叫,也不叫你一句嬸嬸,這樣的侄兒,咱們也可以不認!”
雲曦抿着笑意,“王爺,咱是長輩,不能跟晚輩計較。”
馬車外,段琸的臉色越來越鬱黑,他一咬牙,轉身大步朝宮裡走去。
而段奕的馬車這時才緩緩啓動朝宮門處而行。
“自取其辱!”他輕嗤一聲。
段琸走後,趕馬車的青一說道,“主子,三青傳來話說,老太師怒氣衝衝地進了宮,而且之前,還讓人送了一個打得半死的太監給皇上看,此時,他正在鴻宇殿裡那兒鬧呢。”
段奕笑了笑,“難怪了,原來咱們大梁的新太子殿下,剛纔低聲下氣的來,是想本王去原他。”
“幫他?他的臉皮倒是厚!”雲曦冷笑。
馬車行了一段路,雲曦卻一直低垂着眼睫不說話,微微擰眉,似在沉思。
段奕扔開手裡的書,擡頭看她,“一直悶悶着,在想什麼?”
“段奕。”她道,同時擡起頭來,眸色冷沉,“我設計讓西寧月的事情曝光,誰想到了最後,我們與顧府都沒有得到好處。反而是讓旁人撿了個大便宜去!不光撿去便宜,反而開始打壓咱們了!”
段奕低頭看她,想着她曾經受的委屈,臉色也跟着沉了下來,“他若敢對你不利,本王會讓他做不了這個太子之位!”
“段奕。”雲曦看着他,“他現在手頭上有四十萬大軍,翅膀硬着呢。”
“那就一根一根羽毛的拔了!”
……
至晌午後,宮中發出了佈告張貼到了幾個城門的各處。
從即日起爲永貞皇后發喪,且從即日起,全國哀悼三個月,三個月內禁止婚嫁壽一切喜事。
顧非墨經過集市口的時候,看見那發喪的佈告,呵呵呵冷笑了三聲。
……
他沒有回家,而是到了一處舊宅。
宅子與周圍的沒有什麼區別,舊,破,靜。
屋中有一口井,他順着繩子滑到井底,伸手在一處石磚上按了幾下,井壁上的一塊大石頭自動的開了。
裡面赫然是一間石室。
油燈裡的一點火苗似豆,照得一面牆上吊掛着的一個人面目陰森。
顧非墨緩緩的走到她的面前。
他拔劍指着她的胸口,“西寧月,你的本事真大,居然將我姐姐藏到地底下,還砍了她的雙腿,讓她活活餓死,疼死,血盡而死!你狠!”
西寧月緩緩擡起混沌的頭。
她被雲曦刺得滿身是傷,血水早已染得滿身衣袍。
此時在這幽暗的地室裡看着,如地獄裡的小鬼。
她弱弱地說道,“是非墨啊?你快走吧,這裡要是被發現了,你就活不了。”
“與你何干?你少來假惺惺的一套。我姐姐的屍骨在鳳鸞殿內殿的地底下發現了,她還寫了遺信,說是你們殺的,你就留不得了。”
“顧鳳的死,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是國師的授意。是他的意思啊,非墨。”
“你們都是一夥的,本公子一個也不會放過!”
顧非墨一劍斬斷了捆着西寧月雙手的繩子,又擡腳將她踢暈了,拖着她的頭髮往外走。
剛出井口,便見前站了一個女子。
一身紫衣似霞,神色清冷,正是雲曦。
他朝她看了一眼,揶揄笑道,“你居然跟蹤我到了這裡?想做我的跟班?”
雲曦沉聲說道,“顧非墨,這西寧月不是你一個人的仇人,你不能一人佔有!”
顧非墨不理她,“我今日要她嚐嚐我姐姐的痛苦,我要將她帶到鳳鸞殿的內殿,我姐姐的靈魂還沒有走呢,讓我姐姐狠狠地收拾她!”
他的眼中閃着殺意,兩眼血紅,拖着暈死的西寧月就走。
雲曦馬上跟了上去。
“顧非墨,你聽我說,你來這裡時,我發現已經有人在暗中跟着你了,你要當心。”
顧非墨一怔,眼神微眯,“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