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的平安一改浪漫的回憶性的話題,和苗曉梅又談起了推介會的事,試探着,請苗曉梅要把鹹昌達給請回來。
苗曉梅的眼睛裡流露出了失望,她直言不諱的說平安:“你真是一個不浪漫的人,你要是一心只記掛做生意招商,何必請我到這麼浪漫的地方來呢?”
平安聽了有些慚愧,敬了她一杯紅酒。
苗曉梅看着平安的表情,將酒喝完,沉吟着說:“不過,起碼你不虛僞,我回去再試試?”
平安倒是不敢立即答應和說好了,他覺得今晚自己有些弱智。
或者說,自己在面對和過去有關的人和事的時候,就有些弱智。
苗曉梅看着平安拘謹和沉默的樣子,忽然的笑了:“我有一個條件。你答應不答應?”
“什麼條件?”
“不是讓你‘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不過也有難度,你要有心理準備,畢竟‘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嘛。”
苗曉梅說的幽默,平安聽着笑了。
“你陪我去看一場電影。”
“嗯?”平安驚訝。
“就是看電影,怎麼,你不會說你很久都沒看過了吧?”
平安點頭:“真的好久沒看過了。”
苗曉梅又笑了:“那麼,是‘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
離這裡最近的電影院裡演的電影是《天堂電影院》,平安在學校的時候聽說過,但是沒看過,一會就沉入到了劇情裡,苗曉梅不知什麼時候將身體靠近了他,最後還握住了平安的手。
這場電影讓平安有些虛無的心更加的莫名其妙起來,他的內心想要打破一些什麼,可有覺得自己其實真的沒有什麼好打破的。
出了電影院之後,苗曉梅問:“好看嗎?”
“嗯,好看。能從電影裡似乎看到自己影子和過去的時光,就是好作品。”
“那你也是‘好作品’,因爲我能從你這裡看到過去的我自己。”
平安聽了笑:“好吧,我就是你認爲的作品,不過你‘不要在這裡呆着,時間久了你會認爲這裡就是世界的中心’。”
這句卻是電影裡的對白,苗曉梅伸手很自然的攀住了平安的胳膊,兩人往前走了一段,然後站住,苗曉梅將平安抱住,很久才分開。
顯然這晚苗曉梅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但未必都是和平安有關的,只是她藉着平安這個老同學的身份回憶到了之前的自己。
放不下過去的,其實還是太在意自己曾經的付出了,因爲那部分在生命裡的比重有些大。
剛纔沒顧得,平安將苗曉梅送到了住處樓下,回去的時候在車上開始給何勁鬆幾個回電話,何勁鬆說正在找同學幫忙聯繫客商。
平安問:“你同學是幹嘛的?”
何勁鬆說:“我同學之前是這個區城管大隊的副大隊長。”
平安聽了莫名其妙,心想城管大隊能認識什麼樣的投資商?何勁鬆又說:“縣長,其他客商的邀請你就放心吧,關鍵是那些重量級客商,尤其是晚宴上坐主桌的客商。其餘的不重要的客商只要多就行,那也能在領導面前顯示出咱這一段辛苦的成果。摔開網捕魚,大大小小的都會有。”
何勁鬆說的倒是頭頭是道。
第二天早上,平安又想給苗曉梅打電話問鹹昌達,不過最後還是按捺了心情,覺得自己真是想政績想瘋了,這會讓苗曉梅認爲自己就是一個官迷。
不過到了下午,苗曉梅倒是給平安打來了電話,說她聯繫過了,鹹昌達要五六天左右才能回來。
看來鹹昌達是趕不上這次和亓明遠見面了,平安問:“他不能提前?”
苗曉梅笑了:“我就知道你!我一醒來就給你聯繫人,你倒是得隴望蜀。老同學,我也只是個打工的,不是老闆啊。”
平安無話可說,問:“你剛起來?”
“是啊,今天星期天,我起來那麼早幹嘛?睡的又那麼晚。”
和苗曉梅亂侃了幾句掛了電話,平安這纔想起這裡的人尤其是做生意的似乎沒有早起的習慣,再說苗曉梅哪能像自己一天這麼多事。
在亓明遠來的這天,平安在去機場接機的路上還在想鹹昌達要是今天能回來多好。
剛剛到了白雲機場,苗曉梅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喂,老同學,今晚還看電影不看?”
“先說是什麼電影,像那晚的那種我不看了。”
“爲什麼?”
平安解釋說:“那種電影看多了我會懷疑人生的。”
苗曉梅哈哈的笑:“那種電影一個導演一輩子能拍出一部就行了。今晚看不用腦子思考的大片。”
平安覺得自己要是回絕的話苗曉梅肯定不高興,就說行,結果苗曉梅忽然的變得認真了起來:“鹹總下午回來。”
“啊?”平安有些愣了:“太謝謝你了。”
苗曉梅淡然的說:“別謝我,只希望下次,你別再這樣重商輕友了。”
一句話將平安說的啞口無言。
將亓明遠接到了賓館之後,平安稍晚些時候收到了苗曉梅的準信,說鹹昌達會出席招商推廣會。平安再次致謝,問你還看電影嗎?
苗曉梅說今晚還有別的事情,看來約會要推遲了。
平安掛了電話後看看自己的腳尖,將雜亂的思緒拋在腦後,深吸一口氣進去給亓明遠彙報了關於昌達公司的事宜。
亓明遠饒有興趣的看着平安,問:“你這人是不是就專注於忽然襲擊?”
平安很想回答說自己其實是善於不打無準備之仗。
推介會如期召開。偌大的會場坐滿了賓客,氣氛也變得熱烈起來,苗曉梅陪着鹹昌達終於到場,平安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會議結束後便是招待晚宴,伴隨着市裡劇團精彩的表演,晚宴氣氛達到了高潮。這時候,平安發現靠近後面的兩桌客人竟然划起了拳,嘴裡大聲的喊着什麼哥倆好、五魁首、八匹馬、九連環,聲音忽大忽小,平安覺得不對勁,趕緊將何勁鬆叫來,問:“這怎麼回事?”
何勁鬆來不及解釋,跑過去給那兩桌人也不知道都說了什麼,等他們不喊了,纔回來小聲給平安說:“領導,客戶實在難找啊,我就是爲了撐場面,這些人是我那個城管大隊的同學找來的小商販,湊數來的。”
平安當時就一身冷汗。
這不就是弄虛作假?亓明遠最恨別人騙他。還是當着這麼多人騙他。
這玩笑開大了。
平安張嘴想說何勁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正要讓何勁鬆去給那兩桌人再交代交代,亓明遠走過來敬酒了。
何勁鬆這時候也覺得麻煩了,臉都白了:“怎麼這次亓書記要敬酒?上次就沒有挨着個敬嘛。”
平安低聲說:“你過去趕緊讓他們閉嘴別說話,看我的眼色。快!”
何勁鬆急忙的跑了過去,平安到了亓明遠跟前,亓明遠和趙長喜幾個已經到了何勁鬆站的地方。
平安做了一個讓大家安靜的手勢,何勁鬆急忙的也笑着說請大家暫停——只是平安覺得何勁鬆笑的比哭都難看。
亓明遠握着酒杯和這兩桌濫竽充數的人挨着個的碰杯,好在何勁鬆交待的及時,這些人也沒亂說話,等亓明遠說完“歡迎大家到我市去發展”要走的時候,有個喝多的胖子打了個酒嗝跟了一句:“我們都去發展,只希望你們那裡的城管別那麼兇。”
何勁鬆離得近,差點擡腳要踢那個胖子,平安心裡一急,嘴上大聲說:“歡迎歡迎,大家吃好喝好啊!”有了平安的打岔,加上大廳裡聲音嘈雜,這人又說的是方言,亓明遠也沒太在意。
等亓明遠走了,平安站到背對着亓明遠的地方,長長的噓出一口氣,何勁鬆一副苦瓜相走了過來。
平安實在是氣不過,話裡有話的說:“何縣長,我看我遲早要毀在你手裡。”
何勁鬆哪還能說什麼,一臉無奈,囁囁了半天說:“我這也是被逼的沒法啊。哪有那麼多的客商,還得是大客商,要是有,市裡也不會這麼隆重的三番五次招商了。”
平安聽着,伸手在何勁鬆肩膀上拍了一下,兩人同時嘆了口氣。
何勁鬆幾乎在這之後全程就是站在那兩桌客人旁邊,唯恐再出亂子。
好不容易等到晚宴結束,平安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熱的,一身汗,回到房間放水洗澡,洗了一半聽到手機響,過去一看,沒想到是苗曉梅。
“平安同志,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今晚你都沒有過來和我喝杯酒?”
平安連連的道歉,說:“真是對不起,今晚事出有因,明天向你專門賠罪。”
“那不行!”苗曉梅有些不講理的說:“我就在樓下酒吧,你來不來?”
“好,我馬上就到。”
平安答應着胡亂的將自己一衝,穿上衣服就下樓。酒吧裡苗曉梅趴在桌子上眯着眼,臉色通紅,眼神迷離,明顯的是喝多了。
平安過去扶着她說送她回家,一上出租車,苗曉梅渾身癱軟在平安的懷裡,用南方話說:“平安同志,你是不是以爲我這朵校花已經凋謝了?是不是覺得我沒人要了,我告訴你,也就是你不在乎我……”
平安感受着苗曉梅溫軟的身子,說:“誰敢不在乎你?絕對不存在的。”
“在乎個屁!我在你眼裡還不如馬桶。”
“你怎麼能不如馬桶呢?”
“也是,不是我講大話,鹹昌達也不敢小看我……你知道他爲什麼會提前趕回來嗎?”
“爲什麼?”
可是苗曉梅卻不說了,趴在平安的腿上似乎睡着了。
出租車開進了高檔小區,平安扶着苗曉梅走進一棟高層住宅。苗曉梅住在三十六層上的一個大套房裡,裝潢很是考究。
平安一進門就誇讚苗曉梅的家不錯,苗曉梅口齒不清地說你懂什麼?得到多少就會失去多少。你看到的不過是一套豪華的監獄。
這話不能繼續了,會越扯越深。苗曉梅讓平安坐,自己進了盥洗室。
等了一會,苗曉梅披着寬大的睡衣走了出來,平安站起來沒來的及說話,苗曉梅伸手將他抱住,溼潤的嘴脣已經貼了過來。
就是這麼簡單和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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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沒有一點兒拖泥帶水,好像已經事先演習了多少遍了,水到渠成且天衣無縫。
因爲來的時候沒有關手機靜音,平安和苗曉梅互相瘋狂鏖戰的時候一心只想着痛痛快快的將快樂進行到底,因此就由着它不斷的響。
等一切結束,苗曉梅像是死了一樣的四腳八叉的癱在那裡。
平安的手機還是不停的響着,他實在是無奈,爬起來一看,是亓明遠的電話。
平安隨手用苗曉梅的睡衣擦了一下自己臉上的汗,深呼吸了幾下接了電話。
亓明遠問平安在哪,讓平安來自己的房間。
平安心裡嘆氣,嘴上恭敬的解釋說自己在外面見一個同學,一會就回去。
掛了電話,平安俯身過去看苗曉梅,只見她閉着眼,叫了也不答應,似乎是睡着了。
等平安出門的時候,苗曉梅纔有氣無力的含糊着說:“……我要睡了……你領導就像你媽媽一樣,晚上你不回家他還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