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着姜允引着姜曄到了旁邊的走廊裡說話，便趕緊出了姜允的房間，沿着牆壁迅速出了太子東宮。
豈料剛把東西塞進衣襟之內，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聽到有人喊了一聲“站住！”
我扭頭一看，竟是姜曄站在我幾丈開外。
“奴才叩見四皇子。”我朝姜曄跪下。
“說吧，三哥找你什麼事？”姜曄負手而立，錦衣上金線勾勒出的突然栩栩如生。
姜曄方纔竟看到了我從太子東宮出來，所以跟了出來。
雪依一事，除了我們三人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外，並無他人知曉。這件事已經由姜烜背了黑鍋，便應該止於此。姜曄不該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也不能說。
“奴才被太子殿下叫過去不過是問一問九皇子的事情，無奈奴才也不知道現如今九皇子在太廟之中情形如何。”
那姜曄冷笑一聲，雙目一瞪，戾氣讓人害怕，“你當本皇子和六弟一樣好說話？你膽敢騙我，我就能將你的骨頭捏碎。”
“奴才不敢說假話。”
肩上突然一疼，姜曄用手捏住了我的肩膀，稍一用力，我就感覺我肩膀上的肩胛骨可以被他捏碎。
上次在靶場上就能看出，姜曄有些匹夫之勇，而且性情暴躁，是個不能惹的人。
“四皇子饒命，奴才說的句句屬實。”
“還敢撒謊，說，昨日之事，是不是太子也有份參與？”
姜曄竟然猜到了，我立刻道，“奴才不知道四皇子在說什麼，昨日之事，太子爺並不在場。”
“我已經去問過了，昨日明明有三個人，除了你和老九，還有誰？”
“奴才，奴才”一時間我要去編個誰和我們一起？更何況，姜曄既然已經去問了，定然知道那第三人也是非富即貴，我又能說誰？
“說，到底是不是太子？”姜曄陰兀的雙眼死死的盯着我，那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幾分。
“原來是四皇子。”
清潤的聲音在姜曄身後響起，姜曄面上一滯，隨後鬆開自己的手，轉過身，是龍戰站在那裡。
“原來是龍大人，怎麼這麼巧，龍大人不在父皇那裡，卻到了這裡。”
龍戰拱手對姜曄行禮，語氣不卑不亢，“保護整個皇宮的安危是下官的職責，這裡既然也屬於皇宮之內，下官出現有何不妥？倒是四皇子，不知道與一個太監靠的那麼近，所爲何事。下官看着，好像四皇子的手是在這小太監的身上”
本來好端端的手段威脅，被龍戰說出來，倒像是一個旁觀者看到了一件不得了的秘聞。龍戰果然是高啊，我一看姜曄的臉已經鐵青。他一拂袖，憤憤道，“這狗奴才擋了本皇子的路，本皇子是在教訓他。龍大人說什麼本皇子的手擺在他身上，是何用意？”
龍戰緩緩道，“下官只是照自己看的說，說是有誤會之處，還請四皇子見諒。只是，下官看錯了，難保下官身後的這些侍衛也看錯了，若是事情傳開，恐怕”
“你膽敢威脅本皇子。龍戰，你不要以爲你是御林軍的統領，本皇子就怕了你。”
“四皇子也大可在比武場上贏下官。”
龍戰這一說，站在他身後的一直御林軍隊伍突然發出笑聲。那姜曄面色更加鐵青，對着龍戰道，“龍戰，有朝一日，你別栽在本皇子手裡。”
說罷，便氣勢洶洶的走了。
等到姜曄一走，龍戰對着身後的侍衛說道，“你們先去那邊巡視，我隨後跟上。”
“是！”
那一支巡視的隊伍走之後，我纔對龍戰感謝，“龍大人，方纔多謝你了。”
“謝我什麼？方纔四皇子不是將手放在你身上？”
算了，不解釋了，龍戰一個習武之人，姜曄是把手放在我肩上，還是在用力扣住了我的肩膀，他一看就知道，何必還在那假裝？
“奴才先告退了。”
“你的傷可好些了？”
“奴才沒什麼大礙了，多謝龍大人關心。”
“我這裡有瓶跌打損傷的藥，放心，不是什麼名貴的藥，只不過軍中難免有些小傷，所以每人都備了，你拿着擦一擦。”
我見龍戰舉着一個藥瓶遞到我跟前。
就在我視線落在那藥瓶之上的時候，我卻看到了龍戰的衣袖上有一滴血跡。雖然不大，雖然在手腕處不容易被發覺，可我還是看到了。
這一看之下，我不由低呼一聲，“人是你殺的？”
“什麼？”
驚覺自己失言，我倉皇的閉嘴。雪依爲什麼會死，不是姜允下的手，還能是誰？當然是皇上。這個已經讓皇族蒙羞的禍水，怎麼可能不除掉。而除掉她，當然要用上自己手邊最得心應手的一把劍，那就是龍戰。如同當初殺何公公一樣。
龍戰昨晚同我說，不要小瞧了皇上，或許是指這件事吧！
“奴才什麼都沒說，奴才先回翠微宮了，娘娘那邊奴才還有事要辦。”
我轉過身，低着頭慌張朝前走。
“小蕭子！”
龍戰在我身後一喊，我的腳步慌的停住。
“你早看出是我。”
不是一句疑問，而是一句陳述。
我驚住一身冷汗，每每在他跟前隱藏，當做什麼都沒看穿，可還是被他知道了。我畢竟只有十四歲，心智還沒有成熟睿智到一定地步。
此時龍戰已經知道，我又該如何應對？
“是！”我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向龍戰，“當初在敬事房，龍大人拿着劍指着我，後來再與龍大人相遇時，奴才便看出來了。雪依之死，也是龍大人所爲吧？”
“小蕭子，我果然沒看錯你。這兩件事，你竟能都想到是我，可想當初檀貴人和皇后都爭着要你，你是擔得起的。”
“現如今奴才關心的是，龍大人會怎麼對奴才。”
龍戰脣角微揚，反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對你？”
“龍大人當然可以留着我。奴才早早的就認出了龍大人，可奴才一個字都沒說過，可想奴才是個守口如瓶，也是個識時務的人，所以龍大人不必大費周章的除掉我。雪依之事，奴才能猜到是龍大人，自然也能想到爲何是龍大人。奴才不過是個奴才，只想在宮中安安穩穩的過下去，並不想惹什麼是非，所以奴才知道自己什麼該說，什麼咬死了也不能說。龍大人當初在敬事房留奴才一命，不也是想看看奴才到底會怎麼樣，到現在龍大人都沒有除掉奴才，可見奴才在龍大人那裡是過關的。”
面上說的極爲沉穩，天知道我身上已經出了多少冷汗。龍戰這人，我摸不透，我與他雖有幾次接觸，但他先是皇上的臣子，再是我認識的龍戰。他殺與不殺我，都在他的一念之間，我只能冒險一試而已。
龍戰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道，“本將非但不殺你，還護你周全如何？”
哐噹一聲，我聽到我心底沉沉的一聲巨響。尤其是龍戰的眼神，讓我感覺到面紅耳赤。我靜默的看着他，身後廊柱錯落，細雪映朱，偶有鳥飛振翅，嚓嚓聲更顯得我與他二人之間靜謐無聲。
我吞嚥了一下口水，這才語氣平緩道，“奴才若得龍大人庇護，自然是萬幸。”
“我不怕你說出去，這宮裡人多少人知道的事情，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大家都裝作不知道。因爲說了比不說還要糟糕。小蕭子，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才放心的讓你知道一些事情。”
“奴才明白。”
龍戰的手放到我的肩上，那是方纔姜曄捏過的地方。被他一碰，便有些疼。
“並未骨碎，休息幾日便好。記住，以後離四皇子遠些。”
“奴才知道了。”
龍戰不提剛纔之事，我便心下釋然。想必龍戰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我不由問道，“方纔那幾位侍衛聽到龍大人說比武場上贏你爲何發笑？”
龍戰攏了一下衣袖，淡淡道，“當時我考武狀元，四皇子自恃甚高便混在考生中，一路倒也擊敗了不少對手。”
“到最後敗在龍大人的手上，灰頭土臉的回宮了？”這故事的結局已經太好猜了。
龍戰點頭，“成年往事了。”
“龍大人少年得志，令奴才佩服。”知道之後，還是有點解氣。姜曄當初在靶場戲弄我，便讓我對這個人十分不喜歡。
龍戰不由一笑，這個一向繃着臉，保持清俊面龐的男子，笑起來也是別樣的俊朗。
“去吧。”
“那奴才就先回宮了。”
我轉過身還未邁出步子，卻又聽龍戰在我身後道，“雪依並非我所殺。”
“啊？”
我驚愣轉身。
龍戰擡了手臂，看了看自己衣袖上的那點血跡，說道，“這是早上與一個侍衛練武時，他不小心擦傷，在我衣袖上留下的血跡。”
“那雪依是不是皇”
“小蕭子，你記住，有些不該你問，不該你知道的東西，就千萬不要去碰。”
我咬了一下嘴脣，不再多言，轉身朝翠微宮而去。
可龍戰不和我說，我卻還是在想着到底是不是皇上殺了雪依。除了皇上之外，還會有誰要去殺雪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