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我現在必須趕回翠微宮。以肚子不舒服出來已經有些時間了，若是張碧彤問起來，便是不好交代。
但我到翠微宮的時候，卻發現張碧彤不在宮內。
院子裡頭只有紅秀在。
“娘娘不在宮裡頭？紅秀姐姐。”
紅秀一看到我來，便起身，走到了別處，只淡淡的留了一句，“娘娘與雲卿姑姑他們都去了太子東宮。”
“好，多謝紅秀姐姐。娘娘可有交代什麼話？”
紅秀看了我一眼，似乎有話說，但又道，“沒有，你在這裡等着就行了。”
“好。”
我便候在了翠微宮。韓緋月大鬧東宮這件事非同小可，想必三宮六院都已經轟動了。這裡頭有多少是去看戲的。
第一個回來的是雲卿，卻沒見到張碧彤回來。
“雲卿姑姑。”看到雲卿回來，我趕忙迎了上去。
“小蕭子，你回來了。”
“娘娘人呢？”
“現如今娘娘正陪着太后去了慈寧宮寬慰，我就先回來了。那邊有小路子還有藍煙伺候着。”
“雲卿姑姑辛苦，請先喝杯茶。”我趕緊給雲卿倒了一杯熱茶。
雲卿坐在了椅子上，喝了一口嘆道，“此事倒是讓太后和皇上都難堪了。”
“皇上龍顏大怒了？”
雲卿將茶盞放下道，“倒也沒有。皇上喜歡緋月姑娘，又對韓家有愧，讓緋月姑娘成爲太子妃的確是有些勉強緋月姑娘了。”
“那皇上現在的意思是”皇上應該不會因爲韓緋月這一鬧，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吧？不過韓緋月這麼一鬧，一定是出乎皇上的意料之外。
不是所有東西都能被算計進去，人心這個東西最難算計。
“皇上的意思是如果緋月姑娘不同意，就絕對不會勉強。太后也來了，便勸說了幾句，將緋月姑娘帶回慈寧宮了。”
“那現在緋月姑娘”
“其實是奴才們瞎傳話。緋月姑娘也不是什麼大鬧東宮。後來才知道，緋月姑娘過去是和太子殿下說清楚，倘若太子殿下能打得過她，她便答應嫁給太子殿下成爲太子妃，倘若不能，便就作罷。這一說，兩人便在院子裡比試了起來，不明所以的太監們還以爲是兩個人打起來了，所以驚動了那麼多人。但是這麼多人一起，反倒騎虎難下，太子殿下和緋月姑娘便公開都反對了這麼婚事。皇后自然不說什麼，只看夢婕妤要說些什麼。但夢婕妤也沒說什麼。”
那時候太后皇上都在，柳雲夢自然不敢逾越多說什麼。
“皇上擔心太后一人招呼不來，畢竟年紀大了。便讓娘娘還有夢婕妤一同陪着去了慈寧宮，好好的勸一勸緋月姑娘。”
說到這裡，我想起昨日張碧彤曾讓雲卿去勸說韓緋月。不知道韓緋月去找龍戰是在雲卿勸她之前，還是勸她之後。
“小的記得昨兒個雲卿姑姑是去勸了緋月姑娘的，可有什麼用處？”
雲卿搖頭道，“昨日我在外面碰到了緋月姑娘，與她還沒說上話，她便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意，直接將我的話堵住。緋月姑娘何其聰明，又何其有主見，我也只能幫娘娘到這裡了。”
“難爲雲卿姑姑了，娘娘定然是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伺候主子，光盡力是不夠的，主子大多隻看結果，至於過程，有幾個主子會在意？”
我沉默不語。
雲卿起身，道：“我去小廚房給娘娘煲湯，娘娘回來定然冷了。你在前頭候着，紅秀幫我就行。”
“是，小的知道了。”
雲卿便喊着紅秀去了小廚房，我這是站在門口候着。
外頭冷，我搓着手在取暖。轉過身的時候，突然看到一襲緋衣引入眼簾。
我趕緊上前行禮，“小的給緋月姑娘請安。”
“雲卿姑姑在嗎？”韓緋月道，看着眼睛有些通紅，許是剛哭過。
“雲卿姑姑在小廚房，小的給你去叫。”
我說着就要跑去小廚房，卻被韓緋月喊住，“你等等。”
我站定，回身看向韓緋月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你和龍戰，很熟？”
沒想到韓緋月突然問我這件事，我愣了一下，然後道，“小的與龍大人不熟。”
“是嗎？剛纔看着可不是這樣。龍戰他什麼性子我知道，他一向寡言，極少與人親近。就算我與他認識這麼些年，他也刻意與我保持距離。”
我道，“姑娘誤會了，龍大人與小的之間也是保持距離的。”
“你不要騙我，我相信我自己眼睛看到的。我瞭解龍戰，他對你就是有些不一樣。”
“姑娘真是誤會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見龍戰。”
“姑娘，這”
“緋月姑娘？”此時雲卿走了出來，看到韓緋月便立刻走了過來。
“雲卿姑姑。”
“來，快裡頭走，外頭冷。小蕭子，去給緋月姑娘倒杯熱茶來。”
“是！”
我倒了一杯熱茶送進去，雲卿和韓緋月已經坐了下來。
“娘娘現在還在慈寧宮？”
“皇祖母似乎被我起到了，彤娘娘和夢娘娘正在慈寧宮安撫皇祖母。”
“太后的身體無礙吧？”
“皇祖母年紀大了，是我讓她擔心了。”
“太后會理解你的。不知道今天姑娘來找奴婢所爲何事？”
“姑姑，我想和你談談。”
“好，姑娘請講。”
韓緋月頓了一下，問道，“如果姑姑是我，願意當這個太子妃嗎？”
“於情，奴婢不希望姑娘你受委屈。但是於理，姑娘若能成爲太子妃，不論是皇上太后都會開心，太后應當比任何人都希望姑娘能留在這皇宮之中，與太后親上加親。倘若此時姑娘能同意，那這件事也平息了。否則，第二日朝堂之上，百官定然有話要說。到時候爲難的便是疼愛姑娘的皇上和太后了。”
我站在一旁聽着雲卿的勸說，心裡暗生佩服。雲卿不從太子妃的位置出發，卻打感情牌，將皇上和麓甯搬出來，讓韓緋月糾結。韓緋月就算在直率，在任意妄爲，可是她也是有情有義，知道誰是對她好的人。這番話，又怎麼會讓韓緋月想到雲卿是因爲張碧彤纔會勸說她的呢？
韓緋月垂眸不語，最後點頭道，“姑姑說得對。但這畢竟是我一輩子的事情，我不願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雲卿拍了拍韓緋月的手，安慰道，“奴婢知道，這樣的確委屈了姑娘了。姑娘畢竟豆蔻年華，只想找到自己所屬的良人，不願聽憑他人安排。奴婢若是站在姑娘的位置，也將是進退兩難的境地。其中的輕重緩急，還得姑娘自己把握。”
“我知道了。”韓緋月站了起來，道，“我再好好想想。我還是回去先看看皇祖母吧。姑姑，今天謝謝你了。”
“姑娘客氣了。”
韓緋月站了起來，理了一下衣襬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是叫小蕭子？”
韓緋月突然指着我道。
“小的是小蕭子。”
“你陪我去慈寧宮吧，正好彤娘娘不是在那裡嗎？”
我看了一眼雲卿，雲卿道，“這外頭又下雪了，你替姑娘撐着傘。”
“是。”
我拿了一把油紙傘，替韓緋月撐着出了翠微宮。
路上韓緋月問我道，“你和龍戰是怎麼認識的？”
韓緋月讓我跟着無外乎就是想多打聽龍戰的事情。
我回道，“奴才進宮時，什麼也不懂。有時候做錯了事，難免遭了主子們的責罰。有回是被龍大人碰上了，便找侍衛將奴才送回來了。”
“無端端的，他就這麼幫你了？”
“許是奴才當時太可憐，龍大人起了惻隱之心吧。”
“呵。”韓緋月笑了起來，道，“你太不瞭解龍戰了，他從來不會起什麼惻隱之心。他的心裡只有皇城的安危，只有皇上的安危、如若不然，我在他身邊那麼多年，他也不會對我這般無情。”
“興許龍大人只是不善表達。奴才看，姑娘身份特殊，龍大人興許也是有難言之隱。”
韓緋月突然定定的看我，也不知道我這話是不是多嘴、但韓緋月這個人，讓人討厭不起來，我心底有那麼一點不想讓她淪爲政治的犧牲品。這世間有多少事是因爲無奈，她既然身世已經這般悽苦，爲何不能在感情上得償所願呢？
“你知道什麼？”韓緋月眼睛變得透亮，眼神中盡是期待，“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龍戰其實他對我”
我躬身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測。姑娘現在還是應該先回去看望太后爲好，若是太后被氣病了，姑娘的什麼事情便都不好說了。”
韓緋月揚着下巴一看我，道，“小蕭子，我瞧着你有些特別。你這個小太監，有點意思。好，我現在就去看望皇祖母，先將這件事平息下來，纔有機會說服皇上和皇祖母改變心意。”
“姑娘英明。”
我撐着傘替韓緋月擋雪，衣袂之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眼見着雪越下越大，有些雪花便化成冰水滲透衣物，真是鑽心的涼。
“韓緋月，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