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李青歌將茶具收好,高逸軒又賴了過來,露出自以爲最帥氣的笑來,“丫頭,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正好,過些天,我要去南邊辦點事,不如,你跟我一起,出去逛逛,散散心好不好?”
“我沒空。舒骺豞匫”李青歌隨口說,一邊將早上寫的字重新整理好,放在一旁。
高逸軒有些失望,但仍不死心,“有事也可以先放放,將畫兒醉兒一起帶着,咱們好好出去玩一趟,不好嗎?”此事正值初夏,南邊有個蒲提小鎮,依山傍水,環境清幽怡人,最難得的是民風淳樸,最適合怡情怡性,依他對李青歌的瞭解,她一定會喜歡上那裡的。
“不是說辦事麼?”怎麼好像是專門帶他們出去玩似的?
見他不像隨便說說的樣子,李青歌略一沉吟,輕輕一笑,“看來你已經打理好了?辶”
“嗯。”高逸軒猛點頭,“只要你一聲令下,就是即刻啓程也行。”
李青歌稍稍偏着頭,望向窗口細雨中碧綠的芭蕉,忽地莞爾一笑,“好,聽你的。”
“真的?”真沒想到她這麼爽快就答應了,高逸軒樂的差點跳了起來,他激動的問,“那什麼時候啓程?毪”
“嗯,等詩茶會一結束就走。”李青歌笑道。
“好,一言爲定。”高逸軒說着拉過她的手,緊緊一握,俊臉之上展出一輪絢爛的笑來。
恰此刻,高逸庭出現在了門口,一雙冷眸盯着那緊緊相握的手,越發森寒了起來。
高逸軒也覺察到了來人,只勾脣一笑,“喲,大哥來了?”
“你們在做什麼?”高逸庭沉聲冷問,人已經走了過來,渾身陰霾的氣息一掃剛纔兩人之間的輕鬆愉悅。
李青歌抽回手,淡淡問,“大少爺有事?”
“二弟出去。”高逸庭冷冷的盯着她,眼裡的寒意幾乎要將她冰封,然而,話卻是對高逸軒說的。
高逸軒凝眉,擋在李青歌身前,亦冷聲道,“大哥,有什麼事衝着我來,別在丫頭這裡大呼小叫的。”
“出去。”高逸庭冷冷扭頭,鐵青的神色昭示了他內心的憤怒與隱忍,“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還用不着二弟插手。”
“我......”
“二少爺,你先回去吧。”李青歌微微一笑,對高逸軒說,“蒲提小鎮,你也該準備下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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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這個,高逸軒心情才稍稍好了些,但是......高逸庭顯然是來者不善,他怎麼放心。
“沒事的。正好,我也有話要和大少爺單獨說清楚。”李青歌道。
高逸軒這才作罷,但眉宇間擔心的神色,讓高逸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混小子是不是搞錯了?他纔是李青歌未來的夫婿,該擔心的是他纔對吧。
等高逸軒出去了,李青歌先坐了下來,隨後溫婉說道,“大少爺,有事不妨坐下來說。”
瞧她就跟沒事人似的,高逸庭心裡既酸既澀,難道她不知與自己的關係麼?被他撞見與別的男人親熱,她也能如此淡定自若?究竟是真的問心無愧,還是根本沒將他這個未婚夫放在眼裡?
心裡憋着氣,高逸庭還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李青歌往椅子上一靠,稍稍偏首,清麗的容顏映着窗外菸雨濛濛,恰似一幅雅緻的江南春雨圖,“大少爺,找青歌有何事?”單手支齶,李青歌淡淡望着高逸庭,脣角勾起飄渺似無的微笑。
高逸庭心口一蕩,若論姿色,李青歌容貌也是極美,但見慣了夏之荷的美貌,所以,乍見之下並覺得,但是,越往深處看,卻覺得夏之荷的美過於平庸,過於顯露,甚至過於做作,而李青歌......
這麼一瞧,高逸庭霍然一驚,似乎才幾日未見,李青歌倒長大了不少,眉目出落的更加美麗如畫,皮膚晶亮似雪,漆黑瞳孔隱隱散發着一層幽幽的光芒,帶着絲絲的邪佞,極致的蠱惑,紅脣如櫻,淺淺勾起,似笑非笑。
高逸庭只覺心口又被狠狠撞了一下,對,就是這種淺笑,純淨中又透着幾分說不上的邪氣,就足以令男人情不自禁地追逐她的身影。
這樣的她,讓他突然連之前的怒火也忘了,“歌兒,你一向是知禮的,怎麼也隨二弟胡鬧起來?”
一聲‘歌兒’讓李青歌全身小米粒落了一地,“......”
“二弟他隨性胡爲慣了的,他對女孩子很有一套,也很討女孩子喜歡,但是,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他未來的嫂子,你若與他走的太近,會讓人怎麼看?另外,二弟遲早要成親的,爹有意將柳太傅家的小女兒說與他,你......還是趁早離他遠一點吧。”高逸庭一字一句,皆出自肺腑,語重心長似乎全是爲李青歌着想。
李青歌聽了,脣角笑意越發深邃,擡頭,眸子裡盪漾着幾許嘲諷的幽光,“大少爺這話,也正是青歌想說與你聽的。你該知道,我是你未來的娘子,可你與夏姐姐走的這麼近,人都說你跟夏姐姐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我......哼,顯然成了阻礙你們美好姻緣的壞人了。既如此,大少爺不妨寫道退婚書,與青歌將婚約解除了吧,從此,你與夏姐姐便可名正言順,正大光明瞭。”
“......”高逸庭一時有些反應不及,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她這是罵他與夏之荷偷偷摸摸名不正言不順嗎?
但女子怎能與男子相比?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太過尋常,難道,她也想像男子那般多夫不成?
成何體統?!
“你放心。”高逸庭聲音裡透着幾分惱意,但他自認爲比李青歌大,又是男人,所以不與她小丫頭一般見識,只當她的話不過是嫉妒他與夏之荷的親密關係罷了。
“我不會取消婚約的,只要你好好的,安分守己,我會依諾等你及笄之後,娶你爲妻。至於你夏姐姐,我自有安排。”
“安排?”李青歌手指捻過腮邊的一縷髮絲,纏在指間把玩着,那神態倒十足的小女兒嬌憨之態,看的高逸庭有些癡了,倒忘了她脣角的冷笑,“是不是要另置一套房子,娶她做平妻?”
“......”高逸庭沒想到她竟然會猜到自己的心思,當即竟然有些發窘,他深知,女人是善妒的動物,娘是如此,夏之荷也是如此,儘管嘴上答應的好聽,只要跟他在一起,什麼都不在乎,暗地裡不還是想害李青歌?
所以,他自然理解李青歌心裡會作何感想,連忙道,“你放心,就算娶她做了平妻,我也不會薄待於你。”
“哦......”李青歌鬆了髮絲,幽幽擡頭,目光涼薄,“若我不答應呢?”
“?”高逸庭心下一沉,女人的事果然麻煩,“你想??”莫非要夏之荷做妾?怎麼可能,荷兒那驕傲的性子怎甘居於人下,就連平妻,她都不願,何況是妾?
“取消婚約,或者此生只娶我一人,什麼平妻,妾侍,通房丫頭......都......不......準。”李青歌冷笑着一字一頓說道。
高逸庭愕然,這怎麼可能,哪有男子只娶一妻的?就連爹也有四房妾侍。
“所以——”李青歌又沉沉說道,“大少爺,你可要想清楚了,要娶那就得娶我李青歌一人,要麼,取消婚約,你我各不相干,從此後,你和你的夏表妹,還是你的碧如丫鬟,甚至其他女人,無論和誰在一起,我都不管。”
“你?”高逸庭一驚,她竟然知道自己與李碧茹?他一時之間不知以何作答,他不敢輕易答應李青歌,若真答應了她,荷兒怎麼辦?雖然她近來變化太大,可是,這麼多年,她死心塌地的對自己,就連陷害李青歌,也因爲嫉妒自己對她好......
他心裡亂了,可若不答應,李青歌......就這樣放棄麼?
他竟然開始不捨——
“大少爺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吧。”李青歌站起了身,將窗戶關了起來,外面雨絲似乎大了些,她怕屋裡潮氣太重。
高逸庭有些頹然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她淡漠的樣子,有些發怔,“你......爲何要這樣做?是因爲荷兒想害你那件事麼?我已經警告過她......她也答應悔改,從此以後不會再與你作難,何況,成親之後,你們不會住一起。”那樣就沒有糾葛了不是嗎?
李青歌靠着窗戶,目光沉沉的看着高逸庭,眼前男子俊逸如初,眉宇間始終散發着冷峻而疏離的氣息,前世,一眼見他,心中便說不出的疼惜,身爲高家長子,他身上自然負擔着很多,她真想用自己的真心去溫暖他,可......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而此刻,那俊逸的雙眉深深緊鎖,卻是說不出的糾結。
是因爲她剛剛提到的要求嗎?
李青歌淡淡一笑,忽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上心頭。
若是前世,這些不就是高逸庭心中所要嗎?休了她,與他的夏妹妹雙宿雙飛?
可此刻,她願意給他,他倒猶豫了,似乎她成心給他出了難題似的?
“大少爺。”李青歌起身走到屋角的架子邊,從裡取出一把青竹傘,然後,遞給高逸庭。
高逸庭望去,這把傘正是那晚他讓丫鬟送給李青歌的。
“外面雨大了。”李青歌簡單的解釋道,正好這把傘也可以還給他了。
高逸庭起身,接過傘,就見李青歌轉身,連看都未看他一眼,不覺惱了,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胳膊。
“大少爺還有事?”李青歌扭頭望着他,目光清冷,不含一絲感情。
高逸庭心中挫敗不已,甩開她,怒道,“好,很好,你是巴不得本少一紙退婚書,然後你就可以與二弟雙宿雙飛了,是嗎?”
“......”李青歌聳聳眉,其實,她真的無所謂,一紙婚書又能如何?就能綁的住她李青歌嗎?
前世被這樁婚約所累,這世,她怎麼會犯同樣的錯誤?
“只怕還不止二弟,”高逸庭突然想到了高雲瑤的話,頓時又怒道,“還有那三殿下,對嗎?”
“退不退婚,取決於大少爺你。”李青歌面無表情的道,“不過,如果大少爺不願揹負背信棄義、始亂終棄的罵名,這退婚書由青歌寫,也是可以的。”
高逸庭差點被氣暈,只覺得腦仁突突的跳,“李青歌——”
李青歌無辜的眨眨眼,“大少爺發這麼大火幹什麼?青歌做了什麼讓你如此憤怒的事了嗎?”
“你與二弟還有那三殿下,趁早遠一點,免的引火燒身。”高逸庭出語威脅。
李青歌聞言卻是哧的一笑,上前一步,貼近高逸庭,目光透着邪佞,迎上他的視線,“大少爺,你如此惱羞成怒,是爲青歌嗎?”
當真好笑,好生諷刺,前世那個視自己如敝履的人,這世竟然會爲自己動怒,會爲自己吃醋,還爲自己糾結?哼。
那碧波漣漣的眸子盪漾着細碎的光亮,目光戲謔又譏誚,卻偏生的讓人心動的連心肝兒都癢癢的。
順勢,高逸庭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往懷裡一帶,低沉着嗓音說道,“如果我說是呢?”好吧,都已經這樣了,他也不怕承認自己對她的感情,儘管一直不願,儘管身邊還有夏之荷,可是,對她,卻是在不知不覺中上了心。
李青歌邪肆一笑,小手在他胸口一推,神情卻是說不出的嫵媚妖嬈,“那這就是大少爺自己的事了。”她纔不管呢。
“你?”高逸庭被她一笑一嗔的模樣弄的心裡一上一下的,就像小貓撓的似的,看她閃身離開,不禁咬牙恨道,“真是個小妖精。”
“哼。”李青歌回眸,冷然一笑,“大少爺慢走不送。”
氣的高逸庭怔了,“李青歌,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與我婚約在身,這輩子你都註定是我的妻,即便不要,那也是由我說的算。”
李青歌卻充耳未聞,掀了簾子,進了房裡。
高逸庭冷冷一笑,好,敢不將他放在眼裡,那麼,他就讓這小女人知道厲害。
——
出了荷香苑,高逸庭轉身就去找夏之荷,一則,剛纔真的被李青歌氣到了,想她對自己那樣冷漠,不由想起夏之荷的溫柔,哼,她不待見自己,自有愛自己的,二則,他也想探探夏之荷的口風。
“大表哥,何事將你氣成了這樣?”夏之荷瞧着高逸庭不善的臉色,故作糊塗的問,一邊拉他坐下,親手爲他倒了茶,然後,乖巧的站在他身側,爲他捏着肩。
她的溫柔果然讓高逸庭心裡好受多了,從肩頭握住她柔弱無辜的手,他輕輕一嘆,“荷兒......”
夏之荷就勢往他懷裡一靠,眨巴着大眼睛,問,“怎麼了?”
高逸庭突然說不出來了,想夏之荷如此深愛自己,倘若知道自己要舍她娶李青歌,定然會承受不了。
“沒什麼,我看你近來消受了不少,該讓廚房多給你燉點補品,養養身子。”
夏之荷嬌羞一笑,“哪裡瘦了,荷兒還覺得胖了呢。”
高逸庭望着她的笑臉,腦海裡卻不自覺的想到了李青歌那帶着幾分壞幾分寫的冷笑,牟地,他連忙搖了搖頭,暗罵自己該死,怎麼美麗知禮的女人不愛,偏喜李青歌那種渾身帶刺的丫頭呢?
“大表哥,你怎麼了?”夏之荷看着他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癡迷,頓然想到了李青歌,眸中溢過恨意,卻還是笑問,“對了,剛纔是到李妹妹那裡嗎?李妹妹怎麼樣?她還在爲那晚的事生我的氣嗎?大表哥,你對她解釋了沒有?荷兒也是一時糊塗,以後再不敢了,求李妹妹原諒我一次吧。”
高逸庭一愣,因爲李青歌壓根就沒提過這件事,“你放心,她......”
“她怎麼了?”夏之荷追問,最好因爲這件事,這兩人鬧起來纔好呢,哼。
高逸庭眼波一轉,突然道,“荷兒來這邊好幾個月了吧?也不知道姨夫姨母身子怎麼樣了,你要不要回夏家看看?”
“......”夏之荷聞言心驚,他這是趕自己走麼?
看來,高逸庭對自己的心,真的是變了。
即便對這個男人也不是那麼完全的真心,但面對一個曾經深愛自己的男人,轉眼又去愛上了別的女人,這種恥辱挫敗還是深深的傷害了夏之荷。
尤其還是敗給李青歌,她更是不甘心吶。
“是呢。”夏之荷佯笑道,“我也正想跟大表哥商量這事呢,大哥回去後,身子一直恢復不好,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還像個活死人似的,爹孃都很擔心,所以,荷兒也想回去看看。”
“嗯。”高逸庭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那,我馬上給你安排車馬。”
這麼急的不想見自己嗎?夏之荷感覺到自己的心正被一點一點的撕裂,卻強笑道,“大表哥還真是急呢,好歹容我回了老太太與姨媽呢,再有......三天後的詩茶會,荷兒也想去見識見識呢。”
哼,高逸庭,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是你先移情別戀,就別怪她轉投他人懷抱。
“哦。”又是詩茶大會,聽說李青歌與三殿下有約在那一天呢,高逸庭臉色不覺又沉了下來,想到李青歌提的要求,心裡無端煩躁起來。
夏之荷見狀,也不問了,反正,三天後,她要全力以赴,一舉拿下三殿下赫連筠,哼,到時候,一個小小的高逸庭,只配給她擦鞋。
——
三天後,雨過天晴,明媚的陽光普照大地,空氣中瀰漫着迷人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想到今日要去詩茶大會,李青歌特地起了個大早,早早的自己梳洗了一翻,醉兒更是提前將早飯準備好,然後忙喊了李青畫起來,想與他一起跟着李青歌去湊熱鬧。
李青歌也不介意,多個人多份熱鬧,自是好的。
一行人吃過早飯後,正要出發,高逸軒像是掐準了時間到了,他早在門口準備好了馬車,就等他們了。
“二哥,你怎麼胳膊肘總往外拐。”在高府門口,看着高逸軒殷勤的伺候李青歌主僕上車時,高雲瑤十分不忿。
高逸軒睨了她一眼,打扮的跟花蝴蝶似的,這又是要做什麼妖?“你有那閒功夫說嘴,還不如多讀讀書呢,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哎......高家的女兒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高逸軒真心不想認她這個妹妹,實在好丟臉的哦。
這時,高逸庭也與夏之荷一起出來,大家見面,不免有些愕然與尷尬。
誰都沒有說話,高逸庭徑直扶夏之荷上自己的車子,高雲瑤也蹭蹭的跑了過來。
可就在這時,又一輛馬車從前方緩緩使了過來。
高雲瑤連忙跑過去,準備攔下馬車租來自用,誰知車伕下來,竟說是受三殿下所託,前來高府接李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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