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總，他……他們是記者啊，剛纔在廠裡後邊鬼鬼祟祟的。”陳武海傻愣愣的道。
“你再說。”常萬金指着陳武海，氣得眉眼直跳，“趕緊給我滾。”
常萬金教訓完了廠裡的保安，轉頭看着陳興，臉上生硬的擠出的一絲笑容，“陳市長，這些保安他們不認識您，也不懂規矩，要是對您有所冒犯，我向您道歉。”
“算了。”陳興擺着手，他犯不着和一些小保安計較，嘴上說着話，陳興已經擡腳往裡走去，“今天我們就是來參觀你們造紙廠的，你既然是廠裡的老總，那就順便給我們當嚮導。”
常萬金臉色臉色一楞，偷偷看了一旁的區長林三明一眼，見對方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看他，常萬金心裡咯噔一下，這會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今天陳興這個大市長突然大駕光臨是來者不善。
“陳市長，林區長，您們大老遠過來，要不您幾位先到我辦公室裡坐坐，喝杯茶，休息一下。”常萬金乾笑道。
“喝茶就不必了，我們是下來調研考察，不是下來喝茶。”陳興淡然道。
常萬金神色悻悻，陳興已經往裡走，他只好趕緊跟上，不時的轉頭往林三明的方向看着。
常萬金心裡想着林三明作爲區長，是不是會偏向廠裡，畢竟他這個廠每年可是能給區裡上繳近兩千萬的利稅，再加上平時也沒少孝敬區裡的相關領導，區裡對造紙廠也一向是睜隻眼閉隻眼。
常萬金心裡還惦記着林三明在關鍵時刻能不能說句話，卻不知道林三明此刻在心裡對他直罵娘，丫的，姓常的你這時候一直看我幹嘛？
陳興直接走向生產車間，常萬金想阻止也來不及，他也知道自己沒法阻止，只好硬着頭皮跟着進去。
一行人在車間參觀，陳興在直接排向外面小石河的排水管停下，指着那些未經處理的污水道，“這些生產之後的廢水爲什麼沒經過處理就直接排掉？還有，你們排放的廢氣，達到排污標準嗎？”
“陳市長，可能今天是工人疏忽了，沒有把環保設備開起來，我這就把負責人叫過來訓一頓。”常萬金不自然的笑道，這時候有啥責任自然是往下面人頭上推。
陳興冷笑了一下，盯着常萬金看了片刻，他沒那個閒工夫看常萬金演戲，沒常萬金這個老闆點頭，下面的管理人員敢亂來？
“你們的環保設備達標嗎？”陳興突然問了一句。
“這…這個……”常萬金想說達標，可是看到陳興身旁的曾平時，嘴上的話立即又吐了回去，吞吞吐吐的答不出來，他還不知道曾平已經從環保局局長調任市政府辦公室主任，以爲曾平還是市環保局局長，自個這廠裡是什麼情況，曾平可是都一清二楚的，常萬金端的是不敢亂說，生怕被曾平當場戳穿下不來臺。
陳興看到常萬金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這家造紙廠的環保設備就從來沒整改過，曾平之前說他帶人來檢查是一兩年前的事，很顯然，這一兩年倆還是老樣子。
“林區長，我們到其他工廠走走。”陳興看向林三明道。
“好好。”林三明忙不迭的點頭，他現在可是不敢隨便出聲，陳興今天這來的目的太明顯了，顯然是衝着小石坪這些企業來的，聯想到之前市政府發文要求各區各縣（市）限期整改轄區內超標污染企業，林三明再傻也知道陳興今天是有備而來，之前對市裡下發的文件，區裡就沒怎麼重視，真正有污染的企業多了，真要整改，哪能整改得過來？再者，動真格的話，損失的也是區裡。
一行人從造紙廠出來，造紙廠老闆常萬金一直送到門口，直至陳興一行離去，臉色才陰沉了下來，嘴上咒罵了一句，“媽的，不會是那姓曾的想要整我吧。”
常萬金不可能不記得以前他指着曾平鼻子罵的情形，當時他還真沒把一個區區的環保局局長放在眼裡，那時候他和常務副市長李浩成都能說上話，一個環保局局長算個屁，但現在李浩成倒臺了，他在市裡還真沒太硬的關係，不過區裡面，他是方方面面都打點到位了，也不怕查，今天陳興堂堂一個大市長突然來他這造紙廠，曾平又跟着，常萬金可不認爲是陳興自個來的。
“常…常總，剛纔那幾人真是市領導？”陳武海這時候躡手躡腳的走了上來，他和常萬金是七拐八拐的能攤上一點親戚關係，但隔了好幾層，所以也不算很親近，但能當上保安隊長，多少也靠了那樣一層八竿子快打不着的關係。
“那是市裡的陳市長，瞎了你的狗眼，剛纔你嚷嚷什麼。”常萬金轉頭看到陳武海，本來就不爽的心情一下就爆發出來。
“常總，完了完了，我以爲他們是記者，剛纔我還帶了幾個兄弟追着他們打，他們其中一個還捱了一棍。”陳武海一聽，也顧不得被罵，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那有點黝黑的面龐都快泛出青白色了。
“你說什麼？”常萬金心頭一跳，差點也沒被陳武海的話給嚇出心臟病來了，“打到誰了？”
“就打到那個年輕點的那個。”陳武海小聲道。
“你媽的，叫你們平常把狗眼睜亮點，你還給我惹出事來。”常萬金氣得一巴掌扇了過去，“想把老子害死嗎。”
“常總，您不是說要是看到有記者過來，儘管攆走嗎，我這不是看他們鬼鬼祟祟的，以爲是記者嘛。”陳武海捂着被打的頭，很是委屈的說着。
“再說看老子不踹死你。”常萬金大怒，雖然剛纔陳武海等人打到的不是陳興，但一個大市長和身邊的人被幾個保安追着打，常萬金也知道這次麻煩是不小了，陳興不見得會跟幾個小保安計較，但他這工廠，指不定要成爲重點整治的對象了。
常萬金指着幾個保安破口大罵，而陳興一行，也再次走訪了其他工廠，接連去參觀了幾家工廠，無一例外跟造紙廠是一樣的情況，就沒一家的環保設備是正常運轉的。
快到十二點，陳興從一家塑料袋廠走了出來，連續參觀了兩個小時，而且都是走路，陳興都走得有點腳發軟，從當了官以後，也不知道有多久沒這麼走過了。
“市長，時間不早了，要不先回區裡吃午飯？”林三明跟在陳興身旁，剛纔兩個小時連續參觀了幾家工廠，林三明自始至終都保持着沉默，除了陳興問話，他纔回答一句，否則都沒吭聲。
對於今天看到的情況，林三明並不意外，甚至是心知肚明，但陳興看到了就是另外一回事，林三明沒什麼話好解釋，也不知道要解釋什麼，明智的選擇，就是緘默。
“林區長，方副區長，今天我們雖然只走了幾家，但這小石坪前前後後的幾十家企業，我想情況都差不多吧。”陳興看向林三明和方紅萍，方紅萍已經四十多歲了，是全市幾個區當中，唯一一個女性的常務副區長。
“可能吧。”林三明尷尬的回答道。
“我想這些情況你們區裡不可能不清楚。”陳興看着林三明和方紅萍，“今天我下來，搞了個突然襲擊，也不是要故意找你們區裡的麻煩，你們區裡可能有你們區裡的苦衷，我能理解，之前市裡下發的文件，我不知道你們認真執行了沒有，小石坪的情況，我只能說很失望。”
林三明和方紅萍沉默着，兩人不知道說什麼。
“我也不說什麼批評的話了，我就提三點要求，第一，限期整改，我不逼你們一下子讓所有企業都整改，我給你們一個時間期限，一個月，讓你們有個緩衝期；第二，企業整改了，但是不是走過場？這個問題就落到你們區裡頭上，我希望你們拿出切實有效的措施，回頭我還會再過來；第三，但凡是不整改不配合的企業，哪怕是這家企業規模再大，每年貢獻的利稅再多，都要堅決予以處罰，該關停就關停，絕不手軟。”
“午飯就不在區裡吃了，我們直接回市裡，下一次過來，我希望能在區裡吃頓高興飯。”
陳興說着，最後看了林三明和方紅萍一眼，帶着曾平幾人離去，留下林三明和方紅萍等區裡的人在原地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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