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亦芳開着瑪莎拉蒂跑車在出基地的路上狂飆,車前燈留下的殘光幾乎被拖成了兩條直線,馬達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夜裡更是異常刺耳。
如果當時陸一鋒被這輛車這個速度撞上,飛的絕對不止五米高,二十多米遠。
董亦芳已經發誓永遠不再開快車,可惜現在卻找到一個很好理由,她剛剛接到母親張英的電話,說家裡出了大事,讓她立即趕回來。
爲自己做錯事找藉口總是很容易,而原諒自己也往往比原諒別人要容易的多!
電話裡張英雖然說的輕描淡寫,語氣中卻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絲惶急。
在董亦芳的印象裡,母親永遠是溫婉大方,鎮定自若的神情,彷佛什麼事都難不倒她。
就是當初隴西十三豪門聯手逼宮的時侯,她也是舉重若輕地化解了危機,自從那時候起,董亦芳就相信沒有媽媽做不到的事。
能夠讓媽媽都亂了分寸,家裡肯定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所以董亦芳第一時間就開車出了基地,隨後她才一邊開車一邊向錢鴻儒和劉宇短信請假。現在時間是九點二十三分,一般是他們練功的時間,如果電話過去,接不接難說,打擾他們練功而不準假,自己就慘了。
錢鴻儒半響才一如既往的回了個“哦”字,本來應該在靜思的劉宇反而打了電話過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董亦芳心中感到一絲感動,但還是匆匆的解釋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然後她又打電話給了老馬,讓他安排她趕到機場後能夠趕上的最快飛機。
老馬在七組裡更像是一個盡職的保姆,這種人平時看起來做的都是小事,但等到你失去了他,纔會明白他的重要。你看不見空氣,也從來不會去感謝空氣,但是你如果離開了它,卻是一刻鐘都活不了的。
掛掉電話,瑪莎拉蒂的油表指針飛快的向前爬行,最後在數字210那裡停了下來。
董亦芳心急火燎的開着車,可恨的是媽媽電話裡沒說清楚到底什麼事情,只是讓她儘快回來,這使董亦芳不停地胡亂猜測着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能讓媽媽如此失態,是淘氣的弟弟闖禍了?還是爸爸練功出了問題,上個星期打電話時家裡一切都還好好的啊,哎,爸媽真的是太寵弟弟了。
瑪莎拉蒂幻化成了一道銀灰色閃電,在路上飛速前行,不到十分鐘就來到了二十公里外的外圍關卡。
這種外圍關卡平時只是用來阻止普通人進入而已,雖然也規定基地的人進出需要出示證件,卻從來沒人遵守過,而且警衛即使不認得董大小姐,也應該認得這輛限量版的瑪莎拉蒂,可這次不但阻攔杆擺了下來,杆前甚至還站着一個人。
瑪莎拉蒂尖銳的喇叭聲響起,可是前面的人非但沒有讓開,屹立的身形還透露出一絲堅決。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車輛堪堪在阻擋的人膝蓋前面停下,汽車帶起的氣浪衝得擋路的人衣袂飄揚。
董亦芳怒氣衝衝地下車,但是等看清攔在前面的人,卻大吃一驚,道:“海青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樓海青一臉嚴肅,沒有理會董亦芳的提問,徑直走進車裡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然後拿出手機撥出,董亦芳只覺得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剛坐進駕駛室,樓海青就將電話遞給了她,董亦芳沒接電話,道:“海青姐,我家裡有急事,我必須馬上回家,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可以麼?”
樓海青沒有回答,只是將手機放在了董亦芳的耳邊,出乎她的意料,手機裡傳出媽媽爽朗的笑聲,好像還開心的和旁邊的人說着些什麼。
董亦芳不確定地叫了聲:“媽?”
電話裡確確實實傳來是張英的聲音:“芳芳,媽媽的演技還不錯吧,哈哈,我的傻女兒,這麼容易就被我騙了。媽媽騙騙不要緊,但對男孩子眼光可要看得清一點,不要輕易的就被人騙走了。”
董亦芳苦笑不得,大聲道:“媽,你幹嘛啊?存心嚇我的是不是啊,以後我再也不把你的話當真了,哼!”想想剛纔的擔驚受怕,不由得覺得一陣委屈,眼淚頓時在眼眶中打轉。
聽到女兒的宣言,董媽媽收起了笑容,道:“我可不是故意消遣你來着,是宓處長要我演這場戲的,估計你又有任務了,注意安全,有空多回家看看,那就先不耽誤你了,拜拜。”
董亦芳將手機還給樓海青,道:“海青姐......”
樓海青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一切回基地再說吧,從三號入口進去。”
三號入口平時很少開放,那裡保密措施極強,一般只供重要人物進出,董亦芳也只有上次帶着陸一峰的時候才進入一趟,而且竟然需要媽媽騙自己出來,難道內部有變,而最近和她接觸較多的只有......彷佛想到了什麼,本來想給劉宇發個短信報個平安,而去拿手機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董亦芳整個人輕輕的顫抖起來,道:“是不是阿宇出了問題?”
樓海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第一次發現董亦芳的心思轉的竟然如此之快,道:“還只是懷疑,走吧。”
董亦芳內心一陣惶惑,她一直以爲她只把劉宇當一個非常照顧她的大哥哥而已,但是聽到這個消息她的心裡卻泛起深深地恐懼,在不知不覺之間,董亦芳發現一顆心已經牢牢的被劉宇所吸引。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可是有時候患難也能夠現出真情。
董亦芳不知道這個消息和之前聽到媽媽所說的壞事到底哪個更壞一些,但她知道現在連最簡單的點火動作也變得異常困難,好不容易點火,一啓動就撞在了阻擋杆的基座上。
看着失魂落魄的董亦芳,樓海青以過來人的態度嘆了口氣,她下車查看了車輛撞毀情況,發現只是稍微有些擦破,左大燈玻璃碎裂,其他倒沒什麼問題,走到董亦芳邊上道:“坐過去,我來開。”
董亦芳動了一會發現身體彷佛被什麼東西捆住了一般,一用真氣,只聽“拍”的一聲,安全帶頓時斷裂,董亦芳搖搖晃晃的坐在了副駕駛上。
樓海青上車,車輛開始平穩的行駛起來,又看了下側着頭看着車窗外地董亦芳,低聲道:“你和劉宇發生關係了?”
董亦芳急切的轉過頭:“沒有,我只是把他當做大哥哥。”
樓海青低笑了一聲,道:“哪個少男不善鍾情,哪個少女不善懷春!”
董亦芳知道樓海青有看透人心的本事,急道:“這個真沒有!我也是到現在才發現我原來是這麼在意他。”
“原來如此。”
“阿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等下你把自從三天前出了基地後的每一件事都仔仔細細的和我說,記住一點都不要遺漏。”
“這樣就可以幫助阿宇?剛纔他還打電話問我需不需要幫忙呢。”
樓海青用奇怪的聲音道:“平時這個時候真的劉宇不應該在靜思麼?”
“真的劉宇?”董亦芳臉變的煞白,“你是說剛纔打電話給我的不是阿宇?”
“很有可能。”
“那真的阿宇呢?”
“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告訴你們去老貓家的全部經過,也許可以發現蛛絲馬跡。”
“現在把基地裡假阿宇抓起來,讓錢隊長來拷問,我不相信他不說!”
樓海青搖頭道:“不行。首先,我們現在不能百分百確定阿宇就是被假扮的,盲目抓人會失去人心。其次,他們大費周章的潛入肯定不會只派一個進來,抓他可能會打草驚蛇。最後,讓他在行動中暴露自己的目的比拷問來的更容易也更準確。我們現在既然已經知道阿宇被人假扮,只要時刻監視,就能夠在關鍵時刻將他們一網打盡。”
董亦芳咬牙切齒地道:“好。我會將所有經過詳詳細細的都說出來。如果阿宇有意外,我發誓一定要將害他的人碎屍萬段。”
樓海青駕車進入基地後,直接將董亦芳帶進了一個心理治療室。
基地裡基本上處理的都是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幾乎每個人的手上都沾着血腥。不是每個人都會把殺死同類當做是一件樂事,很多戰士在結束任務之後心裡多少都會受到一定的負面影響,比如說做噩夢,或者每天都生活在精神緊張的狀態下,還有就是對自己和別人的生命都看的非常的冷漠。
爲了更好的調節隊員的心理,基地成立了和懺悔室相仿的心理治療室。傾訴者坐在獨立狹小並且黑暗的空間講訴,而開導者在外面傾聽。
黑暗總是帶來一半危險,一半安全,黑暗而獨立的空間一樣能給人以自由。
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的董亦芳已經平靜下來,坐進了治療室,只是眼神中透露出掩飾不住的擔憂。
“可以開始了麼?”聽到樓海青進來,董亦芳急切的問。早一點查找出漏洞,也許劉宇就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保持淡定!”樓海青遞進一顆散發着清香的硃紅色的丹藥,“先吃了這顆安神丹吧。”
以前劉宇煉製安神丹的時候贈送七組每個人一瓶七顆,董亦芳也一直帶在身邊,吃了安神丹之後可以讓一個人的腦力達到最佳狀態,而且沒有明顯的副作用。
董亦芳道:“我自己有。”說完從自己貼身口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瓷瓶來,倒出一枚安神丹含進了口中。安神丹入口即化,瞬間就已化作了液體進入了喉道,只留下滿嘴芬芳。
等董亦芳睜開雙眼的時候,只覺得神清氣爽,焦躁情緒也平復了許多。
“陸一峰在,是麼?”
果然陸一峰從容的聲音響起:“我在。”
“你可否直接讀取我這三天的記憶?”
“我只能讀取重要的片斷,而無法注意細節。所以,很抱歉。”其實還有另外的原因,讀取一個人的記憶對精神力低的那一方來說,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有可能對對方的大腦帶來無法預計的傷害。上次陸一峰之所以直接讀取樓海青的記憶,一方面是暴戾情緒充斥着大腦,另一方面是對之前樓海青對他進行催眠誘使他說出秘密的報復,而且那時的精神能量衝擊很小,如果不是樓海青對那件事印象太過於深刻,陸一峰也許得不到什麼記憶。
董亦芳略微有點失望的道:“噢。”又道:“海青姐,爲什麼沒有叫上錢隊長來?”
“這次假扮阿宇的人實力非常強,而鴻儒又是一個心裡藏不住話的人,如果知道阿宇失蹤,在內心失控的情況下難保會露出馬腳,所以研究決定還是暫時不通知他,宓處長在聽。現在開始吧,把你們三天的所有情況都仔仔細細儘可能一字不漏的說給我們聽。”
“好的。當天我們是早上離開的基地……”董亦芳說的非常仔細,即使路途中小事都說的一絲不漏,連兩個人的對話也說的非常詳盡。
橫看成嶺側成峰,事情在不同的人眼裡或許有完全不同的觀點,在自己的眼裡也許是正常的小事,在別人眼裡或許就是疑點。
治療室裡只有董亦芳緩慢而清晰地聲音在迴盪,偶爾樓海青會問幾個承上啓下的問題。
董亦芳仍然在不停地訴說着:“……,當時我們在S市下了飛機,再坐巴士到了老貓家縣城,因爲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沒有了到老貓家的汽車,我提議打的士走,劉宇拒絕了,說等下還在縣城買些禮物,那時再打的到老貓父母家就太晚,會打擾二老休息,我感覺近鄉情怯,也樂得在縣城休息一晚,所以當晚我們就住進了縣城的一家三星級賓館,吃完晚飯後就和阿宇一起上街買禮物。
沒多久一個模樣很困苦的中年漢子攔住我們硬要我們買他的墨鏡,他的眼鏡樣子老土,做工極差,本來是送給我都不要的,但是劉宇興致勃勃的挑了一會纔拿了一付,給了小販十塊錢。雖然他沒戴,可是一直拿在手上把玩,買完禮物回到酒店的時候,他將眼鏡丟在門口的垃圾桶上說了句:‘一切都在神的雙眼注視之下。’我問他什麼意思,他搖搖頭沒有說話。”
樓海青道:“那個賣眼鏡的中年男子身體有殘疾麼?”
董亦芳仔細回想道:“沒有,身體應該還健康的,就是衣服穿的很破舊且髒,一張苦瓜臉,上來就想拉拉扯扯,大有不買就不放我們走的意思。”
“這裡有三個疑點,首先,阿宇是一個非常自強的人,他做人做事喜歡由己及人,他以前常說做人可以有黴運,但是不可以有黴相。所以你說他看到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沒有憑藉自己的勞動賺錢,反而纏着人推銷不值一錢的眼鏡,你說阿宇會怎麼對付這樣的人?”
董亦芳仔細想了下,道:“阿宇會先斥責他一番,然後看賣眼鏡的人態度再選擇離開還是給予那人一定的幫助。”
樓海青道:“嗯,其次,阿宇雖然懂得變通,但是骨子裡還是很保守的人,他最希望的裝扮是穿道袍,蹬軟靴,他是絕對不會帶墨鏡這種裝飾的。
最後就是阿宇的那句話了,一切都在神的雙眼注視之下,他爲什麼平白無故說這句話?”
“一切都在父神的雙眼注視之下,神一般是西方人的神,注視......難道當時有西方人在跟蹤我們?”
“當時是晚上,阿宇還是可以從眼鏡的反光中看到身後的各種情況,我想這就是他花時間挑眼鏡和買眼鏡的原因。”
“那他當時爲什麼不提醒我呢?”
樓海青道:“也許他不想讓跟蹤你們的人知道自己暴露了痕跡,或許他想自己解決掉他們。晚上有發生過什麼異常狀況?”
“當晚我睡的很舒服,洗了澡後本來還想找阿宇去聊聊天的,但是又覺得有點困,所以就上牀睡覺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
“這麼說當天晚上如果有發生什麼事的話你根本不知道了?”
董亦芳聲音有點自責:“是的。”
“把你們入住的酒店名字和電話號碼給我。”
董亦芳報了一個酒店的名字和電話號碼,樓海青記下然後電話播出:“老馬,你幫我查一下大前天晚上XX縣XX酒店附近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異常的情況。電話號碼是......”
還沒等樓海青說完,老馬就接口道:“那晚的事我知道,阿宇殺了幾個歐洲洛克家族的幾個小崽子,現場是我去清理的,如果需要我有詳細的資料。”
樓海青道:“越詳細越好。”
老馬道:“等我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