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章 亂起

百萬妖族下江南,恐怖的獸潮席捲大地。

獸潮,來的突然,讓人全然沒有防備。就那麼突然間,降臨。

繁華的商業街,往來的人羣,開始奔跑。混亂一片,奔襲的獸羣還沒有到,紛亂的人羣已有死傷。在這個時候,人踩死人,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到處,都是哭聲、喊聲。

人性本惡,災難降臨之時,每個人,往往想到的只有自己。爲了活命,強壯的人先行一步,踩踏向前,將一羣老弱病殘留在身後,這種情景,不絕如縷。

浩劫面前,人性,亦有閃光點。

慈父將幼小的女兒狠狠推向前方,在女兒哭喊聲中,先一步落入妖口。其後,暴虐的獸潮將他的女兒分食。雖然只是一小步,雖然結局都是相同,可這掩飾不了父親對女兒的愛。

現世,人間慘劇正在上演。類似的情景還有很多,他們在哀嚎,他們在生死別離……

一個月後。

毗鄰海山的一座小城。

這裡,曾是一間超市,四角的框架柱已經裂開,大梁落下,封成一個死角。角落裡,一個小小的身影抱着膝蓋,將臉埋在膝間。她在顫抖,她在抽泣。在她不遠處,站着一男子,或者說是一少年,長相清秀,他的眼冰冷無情,他的身上染滿鮮血,繚繞着若有若無的殺氣。

此時,這個渾身浴血的少年,木然對着抽泣的少女。他沒有開口,因爲他不知道說什麼。

某一刻,少女終於停止了哭泣。她擡起頭,齊耳短髮很是凌亂,小臉蛋已經哭花,是葉嘉茉。

一個月前,回家的小路上,盈盈看到一條萌翻的小白狗。嘉茉的小夥伴上前,抱起小狗,然後被小狗生生咬斷了頭顱。從那之後,葉嘉茉的噩夢來臨。那一頭被她趕走的兇犬,隨後又回來了,在她完全失神之際。兇犬身後,又跟着幾頭兇犬。

葉嘉茉開始跑,她被追殺着。

這之後,獸潮驀然來襲。小丫頭的運氣很好,她被追殺着,卻在陰差陽錯間避開獸潮,她遇到的都是些落單的妖。

可就是這些落單的妖,讓葉嘉茉心悸。在她的印象中,她每一日都在奔波,爲了生存。爸爸媽媽完全聯繫不上,手機信號已全無。整個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所幸,她覺醒了異能,不算是普通人,有一點自保之力。

葉嘉茉,很疲憊。她在不知不覺間,來到臨城。這裡已淪陷,一個月的逃亡,小丫頭知道,每到一處首先要找的是超市。這些超市即便是變成廢墟,裡面還殘留着一些食物。妖,破壞這些建築,卻對裡面的東西視而不見。它們的食物,是人。

在這裡,葉嘉茉碰到她逃亡路上最大的危機,她被一羣落單的妖盯上了。這一羣,足有十頭。尖銳突出的牙,流淌着的涎水,看着葉嘉茉,這羣妖如看到最美味的食物,小丫頭身上的氣息,讓這羣妖燥了起來。在她身上,妖聞到了異珠的味道,在它們心中,能力者比普通人要好吃太多。

葉嘉茉,陷入絕境。

……

小丫頭擡起頭,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眼,冰冷無情。可他整個人給葉嘉茉的感覺,似乎有點……手足無措?

感受到葉嘉茉的目光,少年背過身去。

“我去找一些吃的。”他說。

“不要走。”葉嘉茉突然起身,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這個動作,讓少年整個人一震。他轉過身,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放心,我就在不遠處。”他的笑容很僵硬,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笑過。

聽到這句話,葉嘉茉鬆開他的衣角。

看着少年離去的背影,葉嘉茉的紅眼圈裡透着複雜的情緒。是前面這個看上去冷酷無情的少年,出手救了她。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場面。一羣妖,向她撲來。那個時候,葉嘉茉已經無力反抗,那個時候的她很是虛弱。面對羣妖,她已經閉上眼睛。

有鮮血灑下,澆的葉嘉茉滿頭滿臉都是。妖的血,腥臭無比。

葉嘉茉擡起頭,撲在半空中的妖,頭部全部碎裂。無頭屍身墜下,鮮血飆出。在這無比血腥的場面中,有一少年從角落中走了出來,他披了一個寬大的斗篷,只露出下巴。他從一地碎屍中走來,掀開斗篷,露出他的臉。長相清秀的他,雙眼卻透着冷漠與無情。

之後,葉嘉茉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出現在這一處角落,而那個少年卻沒有離去,他就站在不遠處。嘉茉沒有管他,她在抽泣,而他就在那靜靜站着。

正如他所言,少年很快回來了,他的手中抱着不少吃的,是餅乾之類的速食,他甚至還找到兩瓶完好的礦泉水,這讓葉嘉茉一怔,在這個時候,水可是無比珍貴的資源。葉嘉茉,已有一天多滴水未進,脣早已乾裂。

若葉初在這裡,他可能認出眼前這個少年。

他是,荊小一。

兩年之前,葉初爲了走上異能者之路,曾參加過一次明日英雄。事後,葉初才知道那是申屠闕隨手設下的一次實驗。其目的,僅是爲了研究一個課題。

在地下迷宮裡,葉初救下一個少年。

少年,是個宅男,更是個耿直BOY。他有一個外人看來很可笑的夢想,他想成爲能力者,不是爲了強大自己,而是爲了保護那些需要保護的弱者。聽上去很蠢的一個想法,可也很純粹。

葉初救過他,在那裡,少年也救了葉初。

這之後,少年失蹤。

當時的他,身上透着陽光。如今的他,氣質大變。再也見不到他曾經的純粹,他整個人給人的氣息相當的冷冽,真不知道這短短的兩年間,他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荊小一將尋來的食物,全部堆在葉嘉茉身前。小丫頭也沒有客氣,她實在是太餓了。

一陣狼吞虎嚥後,葉嘉茉擡起頭,“你……不吃嗎?”哭花的臉上有一絲緋紅,剛纔只顧着吃,卻忘了這些可都他帶來的。

荊小一搖了搖頭。

“謝謝你救了我。”葉嘉茉小聲說着,“我叫葉嘉茉,你叫什麼?”

荊小一整個人一怔,他看着葉嘉茉,沉默了很久纔開口,“你是不是有個哥哥叫葉初?”自從兩年前,荊小一被申屠闕帶走後,他就走上了另外一條路,這條路佈滿血腥。兩年之中,很多事情被他刻意忘卻。

唯獨那個在地下迷宮中出手救過他的人,荊小一一直沒忘。直到現在,荊小一還清晰記得那天的情景,那個時候的小一看葉初,如看天神。

在超能學園,荊小一自然能知道葉初的身份。不只如此,他還知道葉初有一個姐姐叫葉熙,還有一個妹妹叫葉嘉茉。這些最基本的家庭信息,他都知道。只是,他一直沒有去找過葉初。因爲荊小一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葉初。

聽着荊小一的話,葉嘉茉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你……認識我哥哥?”

荊小一沉默,眼裡透着複雜。良久之後,他說:“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

三個月,獸潮整整席捲肆虐現世三個月。

長江以南,斷壁殘垣,焦土瀰漫。

海山,這座曾經寧靜的小城。它不繁華,卻透着欣欣向榮之勢。來這裡的人,都會由衷喜歡上這座小城。在這裡,生活節奏很慢,交通便捷。尤其是春秋兩季,涼爽的風吹來,讓人心曠神怡。而如今,這裡已成一片廢墟。

恐怖的獸潮下,小城市中心僅有的幾座超高層塌陷了。這是被體型龐大的小妖,衝撞開下層結構,導致整棟樓斷層。

主幹道上,曾經乾淨的路面,如今血跡斑斑,到處都是碎肉殘渣,還有不完整的屍身。

僥倖存活下來的人類,躲藏在各處。白天,是沒有人敢在街道行走的。即使,獸潮已經離去。因爲他們並不能確定,是不是有落單的妖逡巡在附近,伺機而動。

有一羣人在這時走進海山。大概七八個人,爲首之人是一個蘿莉,她的小臉蛋上花了一片,還有一些泥漬。頭髮也是一縷一縷趴在頭皮上,很久沒有洗的樣子。她身上穿的衣服,更是破破爛爛。不單是她,她身後之人也全是這樣,一副逃荒落難者的模樣。

蘿莉抹了抹臉蛋,依稀透出的容顏終於能看出一點端倪,她是苗玉。

“終於到了,我們快去超市看看。”苗玉揮了揮手,尖聲說着。

在苗玉身後,還有一小蘿莉。比起苗玉,她看上去更慘,頭髮有一部分變得枯黃。那是逃荒時,肆虐的火焰在身邊爆發,不小心濺射到的,要不是她躲的快,可不是燒點頭髮這麼簡單的事了。

曾經的李名瀾,是李閥的小公主。如今的她,只是一落難的乞兒。從書院離開後,李名瀾並沒有隨李閥中人離去,她說她想去看看葉子歐巴出生的地方,這讓當時的苗玉很是無奈。閥主隕落,兄長李名狂身死,李名瀾成了李閥嫡系繼承人。她這個決定讓大多數人不滿。之後,李閥分裂了。一部分最忠誠的人,選擇跟隨李名瀾。

獸潮來襲,李名瀾的追隨者死了一片,只剩下如今孤零零幾個人,倍顯淒涼。也多虧這些追隨者,沒有他們,現在兩個小蘿莉說不定已成了妖的食物。

跟在身後的,還有一人。她的身材火爆豐滿,只是那張曾經白皙的臉,如今卻是蠟黃一片,在其上還有不少泥漬。趙歡看着破敗的海山,眼裡透着複雜的光芒。三個月前,苗玉來找她。這之後,趙歡跟着苗玉離開,李名瀾說要去周邊城市轉轉。

幾個人向前走着,來到海山三中。實驗樓,還頑強的聳立着。

觀景臺上,曾經在這裡三中校景一覽無餘。此時此刻,只能看到倒塌的樓,裂開的地面,破敗的情景,空無一人。

“這裡,就是葉子歐巴以前上學的地方嗎?”李名瀾問着,她聲音很小,有氣無力。

“到現在還惦記着葉初,我也是服了你了。”苗玉沒好氣道,恕她直言,她很難理解李名瀾的思維,她完全不知道這個小丫頭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親哥哥在與葉初對決時身死,她的父親,也因站錯隊被葉正奇處死。而直到這一刻,李名瀾還念着葉初,完全一沒心沒肺的主。

趙歡看着殘景,那倒塌的樓讓她心緒複雜。這三個月裡,她隨着苗玉四處逃亡,也算是歷經生死。

如果不是苗玉,她可能成爲妖口中的食物,或許還會被分食。妖分食人的場景,她也見過。

趙歡心下想着,一陣淒涼。一雙手卻在這時很不老實的放在她豐滿的胸上,作怪似的捏了一把。

“還是這麼大,還是這種手感,真贊。”苗玉嘆道,活下來的她被磨礪出一顆大心臟。日子再慘烈,總還得過不是?

“觸景生情啦?”苗玉又捏了一把,“安心,我有一種預感,你那個小情人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趙歡沒有聽苗玉的話,也沒有理會她作怪的小手。

她確實是在想葉初,那是她的學生,最難忘的學生。也只在這時,趙歡纔有那麼一點空閒來想念故人。浩劫之中,人命如草芥。所有兒女情長,全都被放在一邊。

活着,纔是最重要的事,也是唯一要做的事。

——————

三個月前,獸潮席捲人間。它們徹底貫徹妖王的意志,那就是毀滅所見的一切。它們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三個月後,獸潮所指已肆虐整個長江以南。它們開始收斂,很難再見到數以萬計、成千上萬的妖衆。它們化整爲零,化作一小隊又一小隊,對所見之物,它們不再是肆意攻擊。三個月,從無序變得有序。

妖王所圖的,並不是毀滅整個世界。人族所有的疆土,都是他囊中之物。他要做的,是奴役整個人族。

先是血腥屠戮,然後着手接管事宜,繼而達到統治。一步一步,很有戰略方針。

與此同時,超能學園的能力者進入現世。超能學園已與如今的妖域締結盟約,他們將相助妖族,加快統治的步伐。

超能學園與妖域有多項合作,經常能看到一隊妖的身後跟着一全副武裝的能力者,他們將臨時指揮這一妖族小隊。除此之外,巔峰小妖身上還穿戴着武裝,這也是超能學園提供的。

穿上武裝的小妖精銳們,戰力翻倍,造成的破壞更是讓人心驚。武裝之後,更沒有人能阻擋妖族進攻的腳步。

妖族的王,一直在圖謀超能學園的煉器術,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魚。他想掌控這一技術,可賢首並沒有答應,這是賢首的底線。

邊陲上是一座殘破的城市,而一礦區卻相對完好。

此時,一羣人正深入礦井,他們中有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有白領上班族,還有學生仔等等,他們的眼中都帶着恐懼。他們是獸潮中僥倖活下來的人,他們現在的身份是奴隸。

礦井上方,有一小隊人,他們穿着統一的制服,背部上都有一紅色的S,鑲嵌着鑽石框,是超能學園的能力者。如今的他們,是此處礦井的監工。

妖族,已着手統治。妖,同樣需要資源。

這不是第一批被奴役的人族,在長江以南,很多礦井處,同樣有這樣一批又一批被奴役的人族,被投放進礦井,開始繁重的奴隸生涯。

在礦井不遠處,搭着一重建的涼棚。其間,坐着一人,正在那裡喝茶。他的眼神陰翳,他是葉明哲。

自爆界靈的葉明哲,從葉正奇手中逃脫。雖然活了下來,卻受了重傷。如今的他,連領域都撐不開。識海中,曾熾烈如熾陽的火球狀異痕,此時也碎裂了一半,勉強維持着超凡階實力。

曾經的葉明哲,雖然沒有完全融合界靈,可煉化四成界靈的他已站在異能界的雲端。他貴爲一院之長,跺一跺腳,整個異能界都晃動。現在的他,卻淪落爲一礦井看守人。只有超凡修爲的葉明哲,在賢首那裡,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開始起風,某一刻,葉正奇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有些渾濁的眼眯了起來。

三個穿着長袍的人迎風走來,他們帶着兜帽,看不清他們的臉。其中兩個,應該是女子,穿着紅色長袍。寬鬆的長袍下,一個身姿不顯,另外一個身材豐滿,尤其是胸前地帶,更是宏偉壯觀。爲首之人,身材頎長,他披着黑色長袍,一輪血色殘月印在他背部,十分妖異。他的背後,負着一柄長刀。

看着那道身影,葉明哲的心驀然一顫。他的手在桌子上叩了幾下,在礦井邊的能力者全都走了過來,與此同時,一批披掛着武裝的巔峰小妖也圍了上來,環繞在葉明哲四周,對來人虎視眈眈。

一道無形的域,悄然展開。

那三人還在百米之外,而葉明哲已處在領域之中。

慘嚎聲,接連響起。

葉明哲看到,環繞着他的妖還有來自超能學園的能力者,身上升騰起黑色的火焰,他們在魔焰中灼燒,身形扭曲。慘叫聲中,這些人和妖化作一道又一道黑芒向那人涌去,留在原地的軀體,撲哧一聲化作飛灰。

這些灰,落在葉明哲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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