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紹此刻亦是臉色陰晴不定地看着趙峰,現在能說什麼,總不能說這杯酒份量不夠吧?
然而他之前讓歐陽公主喝酒賠罪的行爲,和現在的趙峰比,何等地令人恥笑,但歐陽紹的地位和身份讓在場的賓客不敢當着他的面笑而已。
不過可以想象,事後這件事情只怕會成爲上流社會的一圈人裡,茶餘飯後的談資,估摸着歐陽紹無論走到哪裡都免不了飽受一頓矚目了,簡直遂了他的心願。
只是這些目光有些歧異,不太符合歐陽紹心目中那崇拜的眼神,但此刻他再也拿不出什麼威脅趙峰的話,滿腔怒火也只化作了一聲冷哼。
不過歐陽紹轉念一想,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虧,現在自己的確是看起來窩囊,趙峰也看起來似乎無比威風,但事後這些接連而至的報復,足夠讓趙家喝上一壺了。
“呵呵,峰少能有如此胸懷,簡直是我輩楷模,在這一方面本殿下自愧不如了。這事便依了你的意思,就這麼過去吧。”歐陽紹微微眯起眼睛,輕笑着說道,眼神裡意味深長地譏諷韻味清晰可見。
趙峰哪裡會不知道歐陽紹心底打得什麼想法,看看這四周敵視的目光,他顯得很是淡然,正準備道謝一句就離開的時候。
一道寬洪溫厚地聲音凸痞響起。
“好一個趙峰,西京果然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能養出你這等人物,好!”
“陛下!”
“陛下!”
熟悉無比的聲音,讓不少人驀然一驚,急忙回首行禮示意問好,而反應稍微遲鈍一點的人也跟着行禮。
趙峰微微錯愕了一下,側首看去,只見門口處正站着一老一青兩個男人,老男人鬚髮雖然全是黝黑之色,但有些過於稀疏的眉宇之間凝結着一點不散的滄桑意味。那名青年正是偷偷去報信的王子文,只是他此刻發現場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啊……
歐陽慕,乍一看之下還以爲是個染黑了毛髮的老男人,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這人正值中年,但眉宇之間的不散滄桑着實讓他看起來老了不少。
“陛下過譽了!”趙峰頗爲寵辱不驚地行禮道,他正是鮮少一名知道歐陽家處境的人,面對這麼一位夾在中間受苦的歐陽家主,他倒是沒有多大的畏懼。
上有軍方的打壓,下有子嗣奪嫡的危機,歐陽慕的處境根本不難猜出來,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是他現在的想法了,全然不希望自己的子嗣發生手足相殘的事情。不過在趙峰眼裡,歐陽慕太心慈手軟了,若不是這樣又何必擔心兒女子孫因爲家產發生糾紛?
一切源頭都是來自於歐陽慕的心慈手軟,其實趙峰這麼想也不無道理的,若是歐陽慕教子有方也根本不用擔心這點兒破事,終究歸根於他自己的錯誤。不過趙峰的想法也並非全對,他的心態儼然不想歐陽慕這般成熟,亦或者說是被時間風化得差不多了,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開。
什麼地位的,只要能保證歐陽家族繼續輝煌下去就好了,這樣比什麼都好!
“嗯,很好很好,老趙現在身子骨還硬朗吧?”歐陽慕走進了會場裡,坐在了唯一一把的高座上,之前這裡是歐陽紹坐的,不過此刻自然歸陛下了。
歐陽慕心底也是頗爲無語,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趙峰兩眼,還真沒有發現什麼亮點,只好“很好很好”地誇讚兩句了,老而圓滑
地避過了這個話題。
西京和西昌還是有些淵源的,不過真要追究起來,還不知道要追究到什麼年代去了。不過歐陽慕認識趙老頭倒是真的,當然二者之間的關係也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只是有着幾面之緣,自然說不上什麼關係。
“還行!”趙峰琢磨着說道,心底也是弄不明白歐陽慕到底打得什麼算盤,只好這麼敷衍一句了。
對於歐陽慕,趙峰心裡還是警惕性比較足的,畢竟剛纔他赤條條的打臉的對象,是歐陽慕的親生兒子,他哪裡會猜得到這老傢伙心裡到底是什麼想法。
好在歐陽慕也是老奸巨猾的傢伙,趙峰這個回答要是對歐陽紹說,估計會梗的後者說不上話來。只要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人都知道,交際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什麼“還行”、“還好”、“哦”……之類的話了。
估計這麼一回答,這場談判就要到底了,讓對方怎麼回答呢?
不過這種問題可難不倒歐陽慕,只見他揮了揮手把歐陽琴招了過來,臉色頗爲恍惚地誇讚道:“琴兒,你做得很好,從今天起要是有誰敢惹你,你儘管對我說,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面前惹你!”
這一句話道出了歐陽慕心底的愧疚,歐陽琴在歐陽家族裡的待遇,他是看在眼裡的,只是一直都沒有去幫助歐陽琴的想法而已。要知道偌大的歐陽家族,至少有上千個類似於歐陽琴這種飽受冷眼的人,歐陽慕怎麼可能去一一幫助他們。
不過今天歐陽琴的選擇,他是看在眼裡的,這樣一個人在歐陽家飽受苦楚還能堅持替歐陽家着想,他很欣慰的同時,心底也有了一些決定。
一場風波算是隨着歐陽慕的到來被撫平,不過場內再也恢復不了之前的愉悅氣氛了,不少仇恨的目光互相聚集編制着更大的風波,隨時準備刮向趙峰。
只是這個時候,一道身影忽地闖進了一層,“哈哈”大笑着走了進來,惹得衆人不由循聲望去。
敢在陛下面前這麼囂張,誰啊?
“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啊,哈哈哈哈……”
來者鬚髮皆白,打扮莊嚴,不過行爲舉止極爲放蕩不羈,打着拱手衝高座上的歐陽慕不斷道賀的同時,一邊磨磨蹭蹭地向着趙峰走去。
衆人有些迷糊,是個老頭!
老頭微微駝着背,哈着腰,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勝在沉穩,若是有人拿尺子量,一定會驚人的發現這些步伐之間的距離詭異地一般無二!
不過衆人腦子裡又是一陣模糊了,這什麼跟什麼啊,今天明明是殿下三十歲生日宴,怎麼給陛下道賀了?
想到這,在場的賓客不禁看向了高座上的歐陽慕,結果發現陛下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心底驀然一沉,這老傢伙不會是來鬧事的吧?
不等他們開腔叱責老頭的時候,這老頭已經走到了趙峰身側,拍着他的肩膀高聲笑道:“哈哈,老子當年就是站在這裡參加陛下的五十歲壽辰,走到這裡一共用了三百步,現在特麼用了三百零一步,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
狂妄!
敢在陛下面前自稱老子?
衆人凜然,而趙峰臉皮抽搐不已,悄悄提醒着說道:“老頭子,今天是殿下的生日宴。”
“哎呀,你看我果然是不服老不行啊,這種事
情都讓我弄混了,真是罪該萬死啊,殿下真是抱歉啊,相信你不會在意的吧。”趙老頭子哼哼唧唧地說着,一副一點也不把殿下放在眼裡的樣子着實讓人汗顏。
而趙老頭子也不等歐陽紹的回答,直接找了個位置,齒縫裡憋出一個“滾”字,直接將那個有人的座位給佔據了下來。
這時,歐陽紹鐵青着臉色說道:“若是晚輩沒有猜錯的話,老先生是趙家當今的家主吧,怎麼連這麼基本的禮儀都不知道,不怕丟了趙家的臉皮麼?”
說着,歐陽紹還不忘看了一眼歐陽慕,只是歐陽慕似乎睡着了一樣,一隻手撐着臉頰,眼簾垂下一副酣睡的模樣,讓人暗暗鄙視,老奸巨猾!
這事要是由歐陽慕說出來,難免得有些難以啓齒,不過歐陽紹作爲晚輩開口,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到時候真要是得罪了趙老頭子,歐陽慕也能輕而易舉地一句話將這件事給結過去,他不老奸巨猾,誰老奸巨猾?
不過趙老頭子是等閒人?
面對歐陽紹半帶詢問,半帶質問的話語,趙老頭子“呵呵”冷笑一聲,嗤笑道:“既然殿下以晚輩身份自居,那就別怪趙某人得罪了。”
說完,趙老頭子抿了一口酒,散了散口,正在別人以爲他要吐出來的時候,突然趙老頭子把酒給嚥了下去,破口罵道:“小娃子,死在老子手裡的人,比你歐陽家所有人口都多,你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犢子在老子面前叫囂什麼,滾!”
“噗……”
“咳咳。”
不少賓客嗆得眼淚直流,嘴裡的酒都噴了出來,瞠目結舌地看着趙老頭子,而趙峰也是被梗地不行,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南宮小喬也是愕然不已地看着老丈人。
趙峰終究是太嫩了,他雖然本領驚人,但經歷遠遠不及趙老頭子,甚至因爲本領太強而體會不到趙老頭子當年血戰八方中,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那股心!
別看趙老頭子現在年紀大了,背有些駝,有些哈腰,他的肩膀上可是擔着沉甸甸地無數冤魂啊!
一雙手裡流淌的鮮血,仔細聽聽,那一滴血裡沒有冤魂的哀嚎?
相比趙峰穩紮穩打,固然磐石的心態,趙老頭子也絕對差不到哪裡去,虎父無犬子,不過如是!
“你……”歐陽紹怒瞪着雙眼,指着趙老頭子渾身顫抖不已,這特麼的還是第一次有人叫他,滾!
“指什麼指,要是換了老子三十年前的脾氣,現在你特麼就是一個死人了,滾一邊去玩泥巴!”趙老頭子大咧咧地破口罵着,還不忘“咻”地一下,噴了噴鼻涕往褲腳上一擦,儼然一副鄉巴佬模樣讓趙峰都愕然了。
他還真沒見過趙老爺子這副尊容,以前都是一副老神在在地喝香茗老頭子,會是眼前這個老痞子?
趙峰不由擦了擦眼,有些模糊。
其實趙老爺子心底亮如明鏡,看人說人話,看鬼說鬼話,他以前那副模樣不過是要震懾一下附庸趙家的屑小之輩罷了,現在纔是趙老爺子真正的脾性。
“老趙,有些話未免說得太重了吧!”歐陽慕這時也坐不住了,再這麼下去,估計趙老爺子都要在這裡稱王稱霸了。
不過歐陽慕原本想自己的話,應該份量挺重的,但趙老爺子一句話差點把他給氣昏過去。
“怎麼,不服?不服來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