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 蒂亞娜，祖拉，我們離開吧, 回魔界。”
蒂亞娜和祖拉不知如何作答, 客廳裡鴉雀無聲, 氣氛嚴肅, 誰也沒有料到雷伊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凱以手支額, 深思良久，平和地應答：“好，我們離開。”
“不！你們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夢夢極力反對。
“我們不知何時纔會回來, 大概，你的生命結束之後我們纔會回來。”凱垂下眼簾, 沒有去看她的滿面淚痕以及哭紅的眼睛。
“那還不如現在就了結我……”她奮力抗辯, 話音未落, 凱的眼中掠過一絲陰霾，輕微揚起手指就在她手臂上割劃出一道傷, 連衣服的袖子都劃破了，她強忍着痛低吟一聲，雷伊回身護着她，菲洛惱火地喝道：“凱！你幹什麼？”
“知道爲什麼我們不殺你麼？”凱難以掩飾的疼惜在眼神裡流轉，他忽視雷伊和菲洛責備的目光, “因爲我們根本殺不了你, 所以雷伊才選擇離開。”
夢夢愕然失措, 手臂上的傷口逐漸癒合, 長出全新的嫩膚, 恢復的速度令人咋舌。
“夢夢……”凱的語氣忽然變得柔和，他離開沙發走到她跟前, 輕輕把手放在她的頭上，“我們誰也無法考究你的本源，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遠離你，才能確保大家都安好，特別是雷伊，你是好孩子，能體諒嗎？”他和藹地擁抱着嬌小的少女，許久，夢夢停止了低泣，軟軟地跌入他懷裡，凱穩穩將她抱住，把她放上長沙發上躺好。
祖拉驚叫：“你又做了什麼？！”
“讓她睡一個小時，免得纏着雷伊難捨難分的，我們走吧。”他長舒一口氣，感覺還是無法擺脫低沉的心情。
蒂亞娜留戀地環顧四周：“雖然有點捨不得這房子，但還是得走了，往後要是發生了什麼鬥爭，也不至於把人界搞得一團糟。”
斯諾的目光停留在二樓，從剛纔她就一直沉默，如今她卻坦然一笑：“你們走吧，我留下，幫你們看房子吧。”
“你不回魔界嗎？”祖拉的聲音又顫抖又驚詫。
“……就算，夢夢當真和女主人有關，我留下來也無妨，危險的是你們，她不會對我怎樣，別忘了我是她眼前的紅人，”斯諾俏皮地聳聳肩，“況且，我真的很想留在天雨和天晴身邊。菲洛，你還沒在魔界生活過吧，不如，留下和我一起？”
菲洛終於意識到有哪裡不對了：“老師，你到底……”
凱的目光投向斯諾，徵求她的意見：“事到如今再瞞也沒必要了。”
“希望你不會恨我們……”祖拉溢出了眼淚，神經質地再次哭了起來。
“菲洛……”斯諾輕喚站起來，背後破衣而出的白色羽翼散發着白色的光芒，那光芒幾乎將菲洛的驚訝掩蓋，“抱歉，一直坦白我的身份。”
“……天使……？”菲洛震驚過後很快地發現斯諾身上的天使之光與真正的天使不同，那是不純的天使之光。
“斯諾和你一樣，是半人類半天使，同爲天使艾利克斯與人類所生，你的親姐姐……”斯諾收起翅膀恢復人形，凱拉着驚呆的菲洛坐回沙發，開始了漫長的回憶，“五百年前，善良卻愚蠢的天使艾利克斯對魔女發出警告，宣稱如若她繼續捕捉人類做試驗，天使將會不顧後果採取行動阻撓。魔女不以爲然，設下圈套捕捉了艾利克斯，進入了他的夢境操縱他的思維，令艾利克斯變成了雌性體，與人類男子生下了女性半天使斯諾，斯諾出自天使之體，擁有的能力接近艾利克斯。
菲洛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祖拉慈愛地撫拍着他的後背。”
“而後，又令他變成了雄性體，與人類女子生下了男性半天使的你，”凱繼續解說，“你出生時剛好趕上魔女引發的內亂，加上天使的干涉，我們就帶着你逃亡人界。至於斯諾，我們也是在你和夢夢的畢業典禮上才重新遇上的。就這麼多了。”
“爲什麼要瞞着我？老師……斯諾是我的姐姐這不是一件好事嗎？”菲洛心亂如麻，他想不明白各種的原因。
“你聽明白了嗎？我們騙了你說你的父母很恩愛，”蒂亞娜正要阻止，凱卻毫不猶豫說了出來，“你的父母沒有愛情，她無法適應魔界的渾濁魔化成怪物，雷伊只能殺了她保存你的性命。況且，從前，你的姐姐並不是個好人，可把我們害苦了，我們覺得最好你什麼也不要知道。”凱冷笑，帶着嘲諷的意味。
雷伊保持緘默，似乎沒有聽見，暗紫的雙眸只有夢夢的身影。
“這很好笑嗎？你們……把我當傻子一樣騙了五百多年……”菲洛輕顫了一下手指，拳頭緊握，顫顫地壓抑自己的情緒。
這是他曾經最討厭的老師，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坦白身份的這一刻，也打破了他五百年來對父母的認知與遐想，他有點生氣，更多的是知道真相後的震驚。
斯諾立即爲凱辯護：“菲洛！他們也是希望你快樂地成長……”
他不吭聲，張開雙翼現出天使的形態，轉身意欲離開，蒂亞娜喊住他：“菲洛，你去哪？我們馬上要回魔界了，你看不到魔界的入口，如果……”
“我不去魔界，”他冷漠地打斷她的話語，背對着他們，“也不會在這裡，讓我靜一靜。”說罷揚翅消失在空中，只剩一抹零散的輝光……
“這孩子怎麼那麼不懂事？！”祖拉焦急地朝天空大喊，聲音尖銳如鬼叫。
“算了不管他，大男人的鬧什麼彆扭。”凱碎碎念着展翅追上去。
“天晴天雨身上的咒語也會在一個小時後消除，”雷伊仍然不太放心，他俯下身，不捨地輕吻夢夢冰冷的雙脣。
“斯諾，保重，我們走了。”蒂亞娜展開黑色羽翼，掀動周圍的空氣，從大廳的落地窗飛出衝上天際。
斯諾蹙眉，目送惡魔們消失在人界，空曠的蒼穹不留一絲痕跡。
她知道又只剩下她自己了，或許是身上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作怪，她竟然有幾分難過，望着沉睡在沙發上的夢夢，腦內設想着她醒來的各種情形，思量着該如何安慰她。
姑且，就等她醒來再說吧……
夢夢乍然驚醒，如同夢魘，驚出滿身冷汗，急迫地左顧右盼，客廳安靜如常，所有的傢俱和擺設依舊，坐在對面沙發的斯諾放下報紙：“……你醒了？”
她沒有回答，匆忙穿好鞋子跑上樓，慌張地敞開每一個房間的門，從天台到地下室，找遍每一個地方，都沒有尋得惡魔們的蹤影，她跑出庭院，滿眼開得絢爛的紅玫瑰爬滿了院子的柵欄，鞦韆孤單地在午間的微風中輕蕩，承載了無數的記憶。
斯諾呆站在門前不知如何是好，水藍色的雙眸充斥着憐憫。
夢夢彷徨地沿着門前的小路直走到街上四下張望，街上汽車呼嘯而過揚起陣陣秋風，她烏黑如絲的美髮一綹一綹地飄揚，凌亂地遮住她漂亮精緻卻滿是淚痕的容顏，她無力地扶着電線杆跪在水泥地上，像一個迷路的孩子，聲嘶力竭地呼喊着哥哥，卻再也聽不到他回答了，也不會忽然出現在眼前心疼地將她擁在懷裡。
她明白這次他是真的離開了，也終於知道原來失去是如此錐心的痛，她失聲慟哭，似乎流盡了一生的眼淚。
也不記得過了多久，斯諾才把她帶回去。
夢夢魂不守舍地待在雷伊的房間，安安靜靜地收拾東西把衣物都搬了過來，閣樓騰出讓斯諾住，她住到雷伊的房間去。
整個過程十分利索，也沒有哭泣，彷彿她的淚水早已流乾，沒有力量去承載更多的悲傷了。
小時候她喜歡粘着雷伊不肯自己睡，直到七歲那年凱才強烈要求他們必須分房，最初她住在雷伊隔壁的房間，後來讓給了菲洛，她躺在牀上蜷縮在被窩裡，擁抱着充斥着淡淡玫瑰香的被子，就像那時小小的她蜷縮在雷伊懷裡度過每一個黑暗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