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曙被清風一路抱回了清心殿,小心地將人放到牀上後,清風一邊給聞人曙蓋好被子,一邊默默掉眼淚。
“怎麼哭了?阿蘇是騙人的,不然你可就被太后給殺了。”聞人曙伸手替清風擦去眼淚,笑着解釋道。
“騙人也疼啊!”清風啞着嗓子說道。
“不疼!真的!”聞人曙拉着清風躺在了自己懷裡,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道。
沐沐現了身,剛想說清風兩句,看到聞人曙蒼白的臉,話被堵在嘴裡,愣是沒能說出來。最後選擇窩在聞人曙肩頭,靜靜地陪在他身邊。
聞人曙一邊安慰着清風,一邊在心裡想着,這個任務還是早點結束吧!不然,清風這個小哭包,非得將皇宮淹了不可!
二日早朝時,聞人曙沒有再等大臣們廢話,直接將收集好的證據,一一甩在衆人面前。一羣仗着資歷老,手上不乾不淨的老東西們,全被聞人曙給收拾了。下獄、抄家、殺頭,不過一道聖旨的事,至於空出來的位置,聞人曙一早便有安排。等處理好一切,聞人曙不顧衆人的磕頭求情,起身離開了大殿。
剛走出大殿,聞人曙就感覺一陣頭暈眼花,身體忍不住晃了晃,被人一把給扶住了。聞人曙還以爲是清風,轉頭便是淡淡一笑,看清是誰後,聞人曙立馬收回笑容,掙開了他的攙扶。
“煜親王莫不是走岔路了,壽康宮在另一個方向。”
清風狠狠地瞪了煜親王一眼,這纔將聞人曙抱起,往清心殿走去。
“呵呵呵呵....”聞人曙被清風的表情逗樂了,輕聲笑了出來:“阿蘇只是中毒,又不是殘廢了!”
“頭暈會摔倒的!”清風抿着脣悶悶地說道。
一路回到清心殿,聞人曙這才發現煜親王,竟是一路跟了過來,心裡默默嘆了口氣,語氣淡淡地問道。
“煜親王有事找朕?”
“你中毒了?爲什麼不宣御醫?”煜親王看着聞人曙,一臉不解地問道。
“宮中御醫無數,每日都有人爲朕請平安脈,朕中沒中毒,誰知道呢?”聞人曙暗暗拉住清風的手,淡淡一笑說道。
“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對不對?”煜親王看着聞人曙那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不相信地問道。
“誤會啊?太多了,煜親王問的是哪一個?”聞人曙看着煜親王,眼神開始有些失焦。
“毒是不是母后下的?”煜親王不知爲何紅了眼問道。
“呵呵呵...阿堇!朕有很多年,沒這麼喚過你了吧?還記得當年,我被父皇賜名爲曙,封爲太子。我滿心歡喜地去找母后,卻不小心看見了母后眼裡的厭惡。我喚你阿堇,母后惡狠狠地警告我,不許這麼喚你。堇!木槿花!呵...你什麼都不用做,只因出生在了一個好時候,便能得到一切。我登上帝位,還以爲母后會很開心,可我忘了,母后最在意的人是你啊!無論我如何討好,只要我是聞人曙,母后的眼裡,就不會有一絲我的地位!我端坐在龍椅上時,你看向我眼神裡,不也全是冷漠嗎?如今這副樣子,又是要做什麼呢?”聞人曙慢慢閉上眼,有氣無力地靠在清風身上說道。
“母后說,你登上帝位,我只要一步行差踏錯,便是粉身碎骨!皇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聞人堇看着聞人曙虛弱的樣子,竟是兩行清淚緩緩而下。
“事已至此!煜親王請回吧!”聞人曙無力地揮了揮手。
“皇兄!我這就去找母后,母后不會殺了你的,你信我!”聞人堇抹去臉上的眼淚,異常激動地說道。
“滾!”清風看着聞人堇,毫不掩飾眼裡的殺意。
壽康宮裡。
太后正在佛堂裡誦着經,可腦子卻越來越亂。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一直都知道。手裡的佛珠,不知爲什麼斷了線,佛珠掉了一地。身邊伺候的嬤嬤,正要吩咐人去撿,就見煜親王紅着眼衝了進來。嬤嬤只能帶着人,從佛堂裡退了出去。
“堇兒!你怎麼來了?”太后收拾好臉上的慌亂,笑着問道。
“母后爲什麼要給皇兄下毒?”聞人堇冷臉看着太后問道。
“你在瞎說些什麼?我怎麼會給你皇兄下毒呢?”太后勉強維持住笑意反問道。
“皇兄虛弱成那樣,甚至在御花園裡口吐黑血,母后打算瞞我到何時?母后總說皇兄像極了父皇,那我呢?我就不是父皇的孩子了嗎?明明都是一樣的血脈,母后爲何就這般恨毒了皇兄?他拖病體還那麼認真地打理國事,他那麼努力地討好您,難道就因爲一個曙字,您就要親手殺了他嗎?還是真如皇兄所說,我只是出生在了一個好時候,否則我就會是下一個皇兄,對吧?”聞人堇一邊笑着質問,一邊不停地流着眼淚。
“堇兒!你怎麼能聽他胡說呢?母后都是爲了你好!”太后伸手拉住聞人堇的胳膊,語氣焦急地解釋道。
“爲了我好?呵呵呵...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難怪皇兄會拖着病體事事親爲,難怪皇兄會將那羣倚老賣老的大臣通通處理掉,原來皇兄都是在爲我鋪路。因爲皇兄的帝位,是父皇親旨立下的,沒人能廢了他,所以母后纔會給皇兄下毒對吧?”聞人堇一把推開太后,流着淚默默後退。
“堇兒!母后只是...只是...”看着聞人堇那一臉的悲憤,太后張了張口,硬是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
“呵呵呵呵...原來真的是這樣,說什麼皇兄會爲了帝位不顧一切。明明他一直都那個,願意把最好吃的糕點讓給我的皇兄,明明是您不讓他喚我阿堇。爲什麼啊?明明都是你的孩子,您爲什麼就是不肯看他一眼?”聞人堇笑着笑着,就吼了出來。
面對聞人堇的質問,太后徹底慌了手腳,她只是想讓她的堇兒登上皇位而已!她錯了嗎?
處理完朝中不安分的大臣,還有許多細碎的小事需要處理。聞人堇畢竟是男主,登上帝位是遲早的事,但太早了,可能會站不住腳。太后那點手段,對付原主還行,對付其他人,可就沒什麼作用了。聞人曙不打算多呆,不然不會提前將事情捅破。主要清風這個小呆瓜在身邊,要是再待下去,怕是會直接出手殺了太后等人。
估計男主跑到太后那兒,去鬧了一通。聞人曙已經好幾天,沒有收到太后派人送來的補湯了。這樣也好,免得還要費神壓制毒性。聞人曙還需要時間,將朝堂整理乾淨。新上任的幾位大臣,還需要稍加磨練,才能承擔大任。唯一讓聞人曙有些頭疼的是,聞人堇在知道真相後,找了一羣大夫進宮,吵着要爲聞人曙解毒。開始都被清風攔了下來,最後實在攔不住了,聞人曙只能妥協,讓人給診了脈。至於結果嘛...毒入肺腑,藥石難醫!
聞人曙沒空去管,聞人堇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將人打發了後,繼續處理起奏摺來,清風則是乖乖在一旁看着。等他處理完政事,就將他抱到牀上休息去。硬生生熬了三個月,聞人曙都不記得,自己已經吐了多少次血了。清風的眼神時刻提醒着他,要是再不走,男主等人恐怕得完蛋了。
“清風!去幫我拿詔書吧!”聞人曙靠在清風懷裡,笑得眉眼彎彎。
“好!”清風乖乖點頭應下。
清風離開後,聞人曙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主人!”沐沐現身出現在聞人曙懷裡,滿眼着急地喚道。
“快處理掉,讓清風看到又要哭鼻子了。”聞人曙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喝了口茶將嘴裡的血腥氣衝散,這纔對沐沐說道。
“好!”沐沐處理掉了血跡,就消失了。
清風很快就拿着詔書回來了,將詔書放好後,乖乖站在一旁替聞人曙磨墨。聞人曙衝清風笑了笑,這才提筆寫下了禪位詔書。
寫好詔書後,聞人曙放下筆,故意衝清風撒嬌道:“清風!阿蘇累了,你抱阿蘇去壽康宮好不好?”
“好!”清風點了點頭,用手扇扇了詔書上的墨跡,確認乾透後,這才收起詔書,一把將聞人曙抱了起來。
去壽康宮的路上,一路碰上了不少人。聞人曙閉眼靠在清風的胸口,心裡忍不住感嘆,這個世界沒有白來,原來被偏愛,真的可以有恃無恐!一路行至壽康宮,清風不顧衆人詫異的眼神,徑直抱着聞人曙走到了太后面前。
“到了?”聞人曙有氣無力地問道。
“嗯!”清風應聲。
“乖!放我下來吧!”聞人曙睜開眼,看着清風抿脣一笑。
清風聞言將聞人曙放了下來,確認聞人曙站穩後,這才上前將寫好的詔書,扔給了一臉慌亂的太后。
“母后很恨我吧?若不是我,您應該會和心心念唸的人,幸福地過一輩子!”聞人曙喘着粗氣說道。
太后打開詔書一看,整個人都有些傻了,擡頭看着聞人曙那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父皇爲我起名爲曙,不僅是因爲想要立我太子,還因爲父皇以爲有了我,你們之間也就有了曙光。可惜我命薄,擔不起這個曙字。其實母后何必如此,煜親王若是想要這皇位,母后只要開口說一聲,我又怎會不給。只可惜母后的眼裡,從未有過我與父皇,滿心滿眼只有木槿花下邂逅的那位故人,與煜親王而已!”聞人曙話說到一半,眉頭一皺,再次吐出了一口黑血。
“阿蘇~”清風緊緊將人抱在懷裡,趕忙用衣袖替聞人曙擦掉了嘴角的血跡。
太后看到聞人曙再次吐血,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張了張嘴竟是不知道,該喚上一句什麼。
“我一直以爲,母后不喜歡我,是因爲我做得不夠好。所以我拼了命地學習,太傅所教的一切,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了煜親王。我以爲,總有一天,母后會喜歡我的。可惜我是聞人曙啊!母后眼裡的厭惡,我想裝作看不見都難。因爲父皇的關係,也因爲這個曙字,無論我怎麼做,母后心裡都不會有我的位置。甚至在母后看來,我就是一個恥辱,活生生的恥辱。唯有煜親王,纔是您的兒子!母后派人給我送來補湯,我爲此開心了好久,我以爲母后終於肯看看我了,哪怕是毒藥又如何呢?我喝就是了。只要是母后想要的,兒臣都會給,皇位也好,性命也罷!從今往後,世上將不會再有聞人曙,如此母后可會歡喜?”聞人曙靠在清風懷裡,慘然一笑問道。
“不是這樣的!”太后將手裡的詔書扔到一邊,上前幾步走到聞人曙面前,卻被清風給攔住了。
“母后!兒臣最後這樣喚你一次,你我母子情分,就到此爲止吧!”聞人曙推開清風的攙扶,後退一步朝着太后跪了下去,說完話淡淡一笑,將頭重重磕在地上。
“曙兒!不是這樣的,母后...”太后想要去扶聞人曙,卻清風搶了先,再次將人抱進了懷裡。
“詔書以下,還請太后擇個吉日,讓新君即位吧!草民這就退下了!”聞人曙靠在清風懷裡緩緩閉上眼,斷斷續續地說道。
“曙兒!對不起...母后只是...”太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聞人曙的臉。
清風抱着聞人曙,默默退後一步,看向太后的眼神,冰冷到了極致。
“你若是敢碰他,我便殺了你!”
“清風!我們走吧!這皇宮太悶了,阿蘇不喜歡!”聞人曙閉着眼,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已經讓他沒了多說的力氣。
“好!”清風乖乖點頭。
“不可以!曙兒!你不能走,母后這就宣御醫,他們能救你的,一定能的!”太后趕忙出聲說道。
“聞人曙已經死了,死在了他最在意的母后手裡。太后娘娘您忘了嗎?您派人送去的補湯裡,都有些什麼?如今詔書以下,新君即位在即,聞人曙這個恥辱,也將徹底消失在這世間,一切皆如太后娘娘所願!草民在此,恭賀太后娘娘!”清風冷着臉,抱着聞人曙衝太后彎了彎腰。
說完話清風看都沒看太后一眼,轉身準備離開皇宮。
“聞人曙!你是哀家的兒子,沒有哀家的命令,你哪兒都不能去!”太后怒聲大喊道,眼淚順着臉龐緩緩而下。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怨過您,哪怕是到了現在。但...做您的兒子,太痛了,還是別了吧!希望下輩子,再也不要碰到您了。清風!我們走吧!我好疼!”聞人曙伸手攬住了清風的脖子,氣息越來越弱。
“好!清風這就帶你走!”清風一聽聞人曙喊疼,立馬加快了步伐往壽康宮外走。
“來人!給哀家攔住他們,攔住他們!”太后失聲大喊道。
清風懶得與圍上來的人糾纏,迅速帶着聞人曙離開了皇宮。
太后看着消失在壽康宮的兩人,晃了晃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在了地上。
一切皆如她所願!一切皆如他所願!如她所願!可是她忘了,聞人曙也是她的兒子啊!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啊!
自己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太后娘娘推開衆人的攙扶,走回原本的位置上,拿起那封禪位詔書,眼淚住不住地往下流。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太后看着聞人曙的親筆詔書,突然放聲大笑。
一切如願,我心甚歡!曙兒!母后歡喜,很歡喜...
清風帶着聞人曙出了皇宮後,找了家客棧住下,聞人曙躺在牀上,有氣無力地對清風說道。
“清風!幫阿蘇把毒逼出來吧!太疼了!”
“好!”清風聞言立馬乖乖照做。
等到將體內的毒,全部逼出來後,聞人曙吐出了一大攤黑血,臉色總算是恢復了正常。示意清風將血跡處理掉,聞人曙這才呼喚沐沐說道。
“沐沐!結束任務吧!”
回到熟悉的星空下,蘇沐和清風看到聞人曙的靈魂,齊齊愣了一下。
“回去吧!以後北齊境內,再無聞人曙這個人,而你可以是任何人!”蘇沐看着聞人曙笑着說道。
“當真?”聞人曙一臉興奮地說道。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蘇沐笑了笑說道。
“多謝!”聞人曙衝蘇沐點了點頭,靈魂慢慢散去。
“阿蘇!”清風緊緊抱住蘇沐,還有些沒緩過來。
“這次是阿蘇不好,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下次不會了!”蘇沐知道清風是被自己嚇到了,趕忙輕聲安慰道。
“嗯!”清風悶悶地應了一聲。
“不看看後續嗎?”沐沐跳到蘇沐肩膀上問道。
“看!當然要看!”清風趕忙從蘇沐懷裡擡起頭說道。
蘇沐聞言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清風的頭。
“看吧!”
話音一落畫面出現,聞人堇龍袍冠冕加身,正式登基爲帝。讓蘇沐有些詫異的是,聞人堇端坐在上龍椅上的樣子,與自己當初一模一樣。
“太上皇身重劇毒,被人強行帶出了宮,朕要你傾盡一切去找,不管是活人還是屍體,朕都要太上皇完完整整的回宮!”聞人堇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們,冷聲命令道。
“是!”衆人齊聲應道。
壽康宮裡,昔日高貴不可一世的皇太后,如今一身素衣跪在佛堂裡,手裡緊緊攥着,蘇沐寫下的那封禪位詔書。
“母后這是後悔了?”聞人堇看着一身素衣的太后,笑得不明所以。
“不!母后很歡喜,一切都如我所願!”太后閉着眼啞着嗓子說道。
“母后!您不是喜歡木槿花嗎?兒臣已經讓人去給您尋了,尋到後每日派人給您送來。兒臣這個堇字,今日就還給您了!”聞人堇閉了眼,語氣有些哽咽地說道。
“堇兒!你要做什麼?”太后終於轉過身,看着聞人堇問道。
“您不讓皇兄喚我阿堇,我要這個堇字又有何用?反正您喜歡的只是木槿花而已!兒臣一日找不到皇兄,就做一日的聞人曙。被您疼了這多年,我也想嚐嚐被你厭惡的滋味!”聞人堇紅着眼眶說道。
“曙兒?”太后紅着眼眶,訥訥地喚道。
“母后!您當初可不是用這種眼神看皇兄的。母后保重鳳體,聞人曙是不會踏足壽康宮的!”聞人堇轉過身,背對着太后說道。
“曙兒~”太后看着聞人堇離開的背影,將詔書捧在胸前失聲痛哭。
畫面一轉,正被衆人尋找的聞人曙,已經改頭換面在皇城腳下做起了生意。一身簡單的平民裝扮,坐在自家的茶樓裡,看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臉上全是笑意。
畫面消失,清風看向蘇沐,臉上全是疑惑之色。
“怎麼啦?小呆瓜!”蘇沐捏了捏清風的臉問道。
“兩個聞人曙?”清風很是不解地問道。
“笨蛋清風!聞人曙已經改名了,哪兒來得兩個?”沐沐用爪子撓了撓清風的腦袋瓜說道。
“噢!”清風眨巴着眼睛應聲道。
“呵呵呵呵....”蘇沐再次被清風萌到了,輕笑出聲。
見蘇沐笑了,清風也跟着笑了笑,將腦袋埋回了蘇沐懷裡。
“走吧!去下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