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懂兒子的人莫過於母親。母親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她側過身看着雨欣“不會你外邊早有人了？不會是你早就對不起燕了？”
在母親面前，雨欣不想撒謊。可是他也不想承認。雨欣沉默，也許沉默是最好的表達。母親懂了，她長嘆一聲“我的兒，錢掙得再多有什麼用？沒有家你的錢給誰去花？”
“媽，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兒子有分寸，你和我爸只要身體好好的，我的事你們不用操太多的心。”雨欣的思緒被母攪亂了，他語無倫次地迴應着。
在雨欣的心裡，自打回到北京，他的愧疚之心就一直在折磨着他。蘇冰在他的心中是一團火、是一塊冰、是個隨時都會被引爆的地雷。外遇，此時對雨欣而言，那是愁腸百轉、五味難辯。
經母親這一提，本來回到家中的那股興奮感煙消雲散。他望着房頂出了半天的神，才輕聲說道：“是她幫我發了財，媽你說我能咋辦？”
母親半晌不出聲兒，靜夜中，母女的心連在一起，也同時被同一件事糾結在一起。這一夜，母女都沒有睡，直到天亮。
母親慢騰騰地從被窩裡坐起來開始穿衣服。她穿完最後一件衣服，坐近兒子，替他拉了拉被角兒說道：“兒子，如果我是你，我不要錢，我要家。”
“媽，我從一開始就這樣想的。你別爲我擔心，我會處理好的。”雨欣輕聲說道。
母親下炕去升火煮飯去了，雨欣想再被個回籠覺。可是發現怎麼也睡不着了，索性也穿衣起來。
他下得炕，來到燕母女睡的那間屋兒。看來這一夜她們睡得倒很安逸，直到此時，母女倆還相擁着酣睡呢。
雨欣輕輕坐到她們跟前，用溫柔的目光看着妻子和女兒。看着妻子的睡相，雨欣是疼愛的感覺，看着女兒的睡相，雨欣依然是疼愛的感覺。
其實，這母女倆纔是他一生的命。自己在外邊風花雪月的事兒確實不少，可是真正在心裡的女人也就三個：母親、妻子、女兒。
習大人有一句話“很多決定是問題給倒逼出來的。”當年自己跑到廣東，也不是因爲窮怕了，才上了蘇冰的牀嗎？
可是老話講上得賊船容易，下得賊船卻難了。雨欣如今的處境就是這樣的。他早想下來，悄悄地下來，誰也不去驚動、誰也不去傷害。就那麼平心靜氣地離開蘇冰。
可是，蘇冰能幹嗎？看看妻子，腦中又想想蘇冰。他滿臉愁容。
妻子慢慢地醒來了，她睜大眼睛看着坐在炕沿邊兒的雨欣，“老公，你發什麼呆呢？臉色咋這麼難看？”
邊說着邊起身披上
棉衣，半斜着靠在他的肩頭上。“老公，沒有感冒吧？東北這兒不比咱家，你別大意了。”燕輕聲囑咐道。
雨欣笑笑：“沒感冒，就是昨夜和媽嘮了一晚上的磕兒，沒睡成。”
“德性，見你媽就那麼興奮。咋沒見你對我那麼興奮呢？都聊啥了？能聊一宿。”燕略有醋意。
雨欣長嘆一聲，沒有說話。腦中卻在想：她都吃我媽的醋，若是讓她知道蘇冰的存在，她會怎麼樣呢？不敢想下去了，越想越覺得後脊樑發麻。
燕似乎感覺到他的不安情緒。仰起臉兒輕聲說道：“老公，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是不是媽這邊有什麼事讓你犯愁？”
“啊，是有一件事兒要和你商量。我擔心你會不同意呢。”雨欣說道。
“說吧，只要是不太難答應的事兒，我都應。”燕的臉上現出天真的童稚般的笑容。
他低下頭輕吻她的脣，“這輩子，娶到你是我的幸運。明年想把家裡的房子重建，需要一大筆錢。”
“我當啥事兒呢，看你愁的。不就是錢多了些嗎？沒關係，反正也沒有胡花亂花，是爲爹媽盡孝的好事兒，我支持你。”燕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估計包括裝修下來的話，得三十幾萬。”雨欣加重了語氣。
“喲，是夠多的了。我買車都沒捨得花那麼多錢。不過，既然你決定了，我們回北京後立即就把錢打給媽。”
雨欣明明知道，燕在這個事情上根本不會反對。他是爲了掩蓋着那真正讓他‘糾結’的蘇冰，才說出修房子的事兒。
小勇這次回鄉，也許是最開心最知足的一位。參加工作以來，每過春節，一家人都要精打細算地算計好買多少肉，買多少菜。
今年，小勇大氣地甩給父親一萬元，“爸，這是咱過年期間的開銷。”父親摘下老棉帽撓撓頭道：“全花了？”
“全花了，咱今年吃好、喝好。”小勇道。
父親瞪着迷惑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兒子許久，纔拿着沉澱澱的鈔票離開了。走出小勇的房間，老頭兒徑直來到房東徐嬸兒家。
徐嬸是個老寡婦。小勇爸剛剛喪妻，兩個孤獨的老人，成了隔牆的伴兒。小勇爸進得屋來，一屁股往徐嬸家的炕頭兒一坐說道：“這個世道看不懂嘍。你說咋就當工人還不如打工呢？”
徐嬸一個老婦，對於這樣高深的問題確實無法回答。她端過一碗熱水給小勇爸“咋了？是不是你兒子這次掙錢回來了？”
“嗯，是掙了，而且看架勢還掙得不少。光過個年就給了我一萬塊。”小勇爸說道。
徐嬸滿臉羨慕的表情“哎，知足吧老哥。這世道，錢纔是硬通貨哩。你管他是給公家幹還是給私人幹，只要有錢花就成。”
“說的也是，得了，我不坐了。得趕緊找個車進城一趟把年貨買齊嘍。”說罷一搖一擺地走出了徐嬸家的院子。
小杰是大年初二才攜夫帶子歸鄉。
小杰到家的第二天，四夥伴便不約而同聚齊在雨欣家裡。雨欣看着小杰愈顯富態的身形笑着說道：“小杰，是知道你現在長得這麼有彈性，當初真該把你娶了。”
小杰這幾年也是久經世事，人也變得爽朗多了。她呵呵地笑了“活該你倒黴，活該我幸運。”說罷溫柔地挎上老公的胳膊。
燕拎着一壺泡好的茶走進來，給每人倒了一杯水又出去了。小杰望着燕的背影兒嘖嘖讚歎道：“雨欣就是傻人有傻福，你這媳婦兒一看便知是個賢妻良母型兒。”
“我發現小杰不會說話的毛病還是沒有改徹底。”小勇媳婦兒和肖雲一臉的不高興。
小杰吐吐舌頭“二位嫂夫人，我說錯話了。”
“我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千萬不要當着幾個女人誇其中一個好。”小杰將大凱扯到一邊兒悄悄說道。
肖雲與小杰的丈夫同時出現在倆人眼前，虎視眈眈，不約而同問：“你倆說什麼悄悄話？”
小杰終於忍不住了，她叉起腰向着肖雲和自己的丈夫劈頭蓋臉地低吼“你們，你們把我小杰當成水性揚花咋的？我和我的老同學私底下說說悄悄話，你們至於那麼緊張嗎？”
雨欣見氣氛有點僵，機靈地上前將矛盾向自己身上引，“小杰，你有過前科，你都二婚了，你說人家能不緊張嗎？”
小杰雙眼噴出血紅血紅的怒火，她張牙舞爪向雨欣面門襲來，“你個缺德玩意兒，老孃二婚也有你一份罪孽。”
雨欣嘻嘻地撒腿向外逃，小杰緊追不捨。
小杰的丈夫撓撓頭對肖雲道：“怎麼我家媳婦兒二婚還有雨欣的事兒？不行，我得去問個明白。”說罷也追了出去。
大凱、小勇夫婦見狀哈哈大笑。
燕這時也走進屋兒，擔心地說道：“大過年的，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放心，弟妹。那雨欣和小杰是從小打鬧慣了的，他倆怎麼打都不會打出仇來。你看吧，等會兒，他倆準說說笑笑地回來。”
燕聞聽，臉上微露一絲不易覺察的變化，稍現即釋。
心裡卻說：“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不和他計較，等過完春節回到北京，看我怎麼收拾他！”想罷，又到廚房裡幫着雨欣媽做飯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