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憶種吸食了足夠的絕望與痛苦,開始在拂蘇手心掙扎,嫩芽長成藤蔓,帶着尖尖的細刺,掙扎之下劃破拂蘇的手。
拂蘇鬆開手,同時拿開了蓋住了卿雲歌眼睛的手。
手移開,見她望着他,他只是微微一笑,如三月春風,和煦溫暖。
食憶種落地,暗紫色的光芒中,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
落地生根,花開於葉。
綠葉拖着一朵紫色的話,花朵如喇叭,花蕊中含着小小一點暗紫色光芒,在如白霧的瘴氣中,暗紫色光芒隱晦難見,流轉間誘人的香味自花蕊散發出來。
初聞時濃郁,細嗅時清淡,香味如一縷看不見的絲線般,不禁多嗅兩下,越聞越是着迷。
“你傻啊,聞那麼久會被吃掉記憶的。”滄凜一把抓住卿雲歌后勁的衣領,將她拎到遠離食憶花的地方,眼神幽暗的望着那朵盛開的紫色花朵,隨後別具深意的看了拂蘇一眼,眸光微閃,半句話未多說。
卿雲歌甩甩有些發暈的腦袋,越甩腦袋越發昏沉,眼前景象變得模糊起來,甚至腦袋隱隱的脹痛,似有千萬根細針刺進了她的腦袋裡,每一下都是尖銳的痛意,她按着鑽心痛着的腦袋,清秀的眉頭緊皺成結,腳下忽然一個踉蹌。
拂蘇伸手扶住她,讓她靠在身前,從袖間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琉璃瓶,打開瓶塞,將琉璃瓶湊到卿雲歌鼻尖。
瞬間,一股清涼從鼻翼鑽進腦袋,驅散腦袋裡的昏沉,腦袋裡那陣尖銳的痛意逐漸消退,眼神清晰起來,然而她的眉心隱隱在痛,似是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涌動,在叫囂着,使得整個腦袋有些麻木,抓不住一絲痕跡。
卿雲歌眼神漸漸有了焦距,她盯着鼻尖處的琉璃瓶,眼珠無神的轉動一圈,餘光映出他掌心的血紅,腦袋裡的麻木如潮水般褪去,在那股清涼氣味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拂蘇師兄,你手流血了。”卿雲歌站直身體,腦袋有些重。
“無礙。”拂蘇淡然的收回摟着卿雲歌的那條手臂,重新將琉璃瓶塞上收好。
卿雲歌抿抿脣,瞥了眼已然有所動靜的食憶花,花蕊中的暗紫色光芒包裹着整朵花,顏色詭譎邪魅,香味比方纔更濃了。
“滄凜,你先帶着四月去追。”食憶花一顫,藤蔓根莖如筋脈般活動起來,卿雲歌將手裡抓着的那方拂蘇的錦帕疊起收好,又掏出自己乾淨的手帕,望着拂蘇流血的手說道。
“你們自己小心。”滄凜讓自己一心注意食憶花的動靜,所以當食憶花跑走的時候,他立馬有了反應,彎腰將四月抱起,硃紅色的身影如狂射出的箭矢般追了上去。
身若驚鴻,大抵便是如此。
“我們也走吧。”拂蘇無心於手上那點小傷,更是害怕此時與卿雲歌單獨相處,立馬出聲打破那張無形的情網,“救人要緊。”
卿雲歌一把抓住夫婦流血的手,在他想要縮回去時,眉頭不自覺的皺起,“我是想救人,但我也不想拂蘇師兄受傷。”
卿雲歌態度強硬的抓住那隻手,解下水袋,將水倒在他的手心,動作輕柔的爲他清洗傷口。
傷口洗淨,她想將水袋封好,自己一手要抓着拂蘇,便沒多餘的手再封水袋了,她便遞給了拂蘇。
拂蘇未接,輕嘆一聲,道:“我自己來。”
“你單手方便包紮?”卿雲歌又把水袋朝他伸了伸,拂蘇只好無奈接過。
拿出隨身攜帶的上傷藥,用嘴咬掉瓷瓶上的布塞,單手將傷藥倒在傷口上,將瓷瓶卡在指尖,用手帕將受傷的那隻手纏了起來,在手背上紮起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這地方溼冷,容易感染,包紮起來比較好。”卿雲歌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重新將瓷瓶與水袋封好,裝好。
“走吧。”拂蘇望着手背上很是少女情懷的結,脣角淺淺地勾了勾,然下一刻他這份情緒便自己強行給壓在了心底。
不可動情,不可。
卿雲歌望着走遠的背影,依舊清華淡雅,姿邢秀麗,腦海裡浮現出食憶種光中出現過的記憶,那些記憶碎片中,有個臉蛋上沾着血的男孩,他手裡拿着滿是血的匕首,一雙眼睛如毒箭般,狠狠地瞪着對面的人,腳下是散落的屍體與四肢。
那個男孩,是拂蘇師兄吧?
而且,剛纔有意瞬間,她好似明白了爲何當初對拂蘇感到熟悉,因爲他身上的氣息,在她前世的記憶裡,是她所熟悉的氣息。
只是腦袋清醒後,她反而是忘記了,熟悉的氣息是什麼?
卿雲歌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腦袋,當卿雲歌這個人太久了,自己前世的記憶反而變得朦朧不清起來,始終都回憶不起來,拂蘇身上熟悉的氣息屬於什麼,又是何時遇到過?
將腦袋裡想不通的問題拋之腦後,運氣輕功追上前方隱約的身影。
如風隨影,速度極快。
滄凜起起落落,一路看見不少屍體,全是屬於北冥的人。
食憶花不僅能吸食生者的回憶,死者的記憶亦是可食,食憶花吸食死者記憶時,他便在旁邊等着。
四月孩子心性,追了一陣便覺得有些厭煩了這種追追停停的追逐遊戲,停下時她便自己在旁邊摘花玩耍,大山裡的毒蟲毒蛇遇到她都識趣的繞遠,她開始覺得有趣,一再的故意靠近毒物,看着對方害怕的逃開,卻又開心不起來了。
“小四月,不能再往那邊走了。”滄凜看着食憶花吸食人的記憶,分身留意玩耍的四月,見她一直往遠方走,這纔出聲提醒。
四月依依不捨的拿着花回來,看着食憶花還在吸食人的記憶,花朵開得碩大,像人的心臟一般,藤蔓扭曲着如人的筋脈。
“滄凜,這花長得太快了。”四月扯扯滄凜的衣袖。
“長得快不好嗎?”滄凜雙手環在胸前。
“會變得難以控制,這種花毫無節制,也會把自己撐死。”四月說道。
滄凜皺眉,手中墨綠色光芒一閃,幽藍狐火射向周圍的屍體,準備燒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