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全。”皇上嚴厲的喊了一聲,不知情的,還以爲是王福全犯了錯,王福全應了一聲,從椅子背後繞到皇上面前站着,行了禮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你給我站到錢太醫身邊去,朕有話問他,他若老實回答,也就算了,若敢隱瞞,替朕掌他的嘴,掌到他說真話爲止。”
王福全一向侍候皇上盡力,不管是對待奴才,還是對待主子,從不擺自己大總管的架子,所以上至榮妃,下至內務府太監,都對他印象不錯,王福全聽了皇上的話,點頭答應,走到錢太醫身邊,清清嗓子,小心的說道:“錢太醫,那可就對不住了,俗話說,這巴掌不長眼,也沒個輕重,一會兒皇上問你什麼,你可得老實回答,不然,這欺君之罪,可不是鬧着玩的。老奴說的都是真心話,錢太醫務必放在心上。”
錢太醫剛纔還一陣哆嗦,此時見榮妃憂心忡忡,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底氣又足了些,量皇上看着榮妃的面子,也不會如何苛待自己,大不了罵一頓,罰些月俸銀子罷了,於是也低聲對王福全說道:“公公多心了,應該怎麼樣,我一力承擔,公公不要手軟就好,何必又充什麼好人。”
所謂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大概就是這樣,王福全好心的提醒,錢太醫卻沒領情,王福全當然也不會二次的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錢太醫,朕想知道,你這消息,是你自己杜撰的,還是有人告訴你的,讓你傳的?”皇上問道,一旁的榮妃臉色頓時煞白。她在皇上面前一直裝的恭順嫺淑,說話前都是先笑一回的,如果讓皇上知道是自己讓錢太醫傳的謠言,那自己以前辛苦建立的形象,可就分崩離析了。想到這,心裡又有些生氣,錢太醫也在宮裡行走多年了,怎麼如此沒分寸,聽皇上的意思,好像並沒有什麼富察姑娘。這錢太醫不是害了自己麼?
錢太醫聽皇上問起,知道這消息是聽來的,不是自己杜撰的。可當初跟榮妃說,這消息是一個熟人那聽來的,自己好像也記得那個太監的聲音,卻不記得他的長相了,模模糊糊好像見過。又想不起來,正愁不知如何回答,皇上又厲聲道:“錢太醫,你是不想說呢,還是不敢說,還是怕說了假話挨耳光。朕問話,你猶豫什麼?”
“皇上……皇上,這消息的確不是奴才杜撰的。是有人……有人跑來告訴奴才的。還說他家主子暈倒在御花園,還帶奴才去看了,去到御花園富察姑娘卻不在,所以奴才又回來了,可是奴才實在是記不起那奴才是哪個宮的。但是奴才一定是見過他,面熟的。”錢太醫小聲答道。
“你……”榮妃氣的火冒三丈。這錢太醫竟然連自己也敢騙,說什麼是熟人告訴他的消息,如今可好,皇上面前,他連那太監是哪個宮的人都不清楚,這皇上肯定不會相信他的話了。
“你是在搪塞朕麼?你都記不起那奴才是哪個宮的,難道讓朕去興師動衆,一個宮,一個宮的搜?你還嫌事情鬧的不夠大麼?還是本來這事就由你而起,你說的小太監,不過是一個藉口?”皇上道:“王福全,掌嘴。”
王福全提手對準錢太醫的臉,給了他兩個耳光,錢太醫的臉頓時火辣,他這時纔有些害怕,看來皇上真敢動他,只得跪着求饒,一面又去觀察榮妃的臉色,可這種關頭,榮妃也不敢幫錢太醫求情,不然皇上肯定把矛頭指到自己的身上。
“你最好給朕好好想想,那個太監是誰,不然,這謠言,自然就是你傳的,你知道下場。”皇上冷冷的道。
不知是承乾宮的炭火燒的旺,還是錢太醫的心火旺,進宮這麼些年,他從未這樣焦躁過,無助過,如今就好像是砧板上的魚,很是害怕皇上的刀什麼時候就落了下來。衆人見錢太醫捱了耳光,有高興的,也有鄙棄的,錢太醫腦子裡飛速的想着那個太監的長相,說話,神態,又想到自己給哪些人看過脈,是了,好像自己去鬱妃宮裡幾次,有見過這樣的一個太監,說話聲音有些粗,那天大雪,那個太監卻在等着自己,如果他主子真的暈倒在御花園,他肯定進承乾宮去找自己了,又怎麼會在承乾宮外徘徊,僅有的一種可能,就是承乾宮的人認識他,他是針對自己,設下的一個陷阱,想到這,後悔不跌,自己一世英明,如今毀在一個小太監身上,卻又不甘心,想提出自己的疑問,比如,說那小太監是相印殿指使來的,可又沒那個膽子,如果真是相印殿派來的,也說的過去,因爲相印跟承乾宮勢如水火,栽贓嫁禍也在情理當中,可自己畢竟不十分確定,若說了出來,那小太監又不是相印殿的,那可是不但惹了皇上,也栽贓了鬱妃,兩罪並罰,自己非死不可。思來想去,只好伏在地上道:“皇上……是奴才…….杜撰的。”
“你……”榮妃氣的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怎麼,榮妃,你有話要說,還是你知道什麼內情呢?”皇上轉頭問榮妃,榮妃自知失態,只得說着:“沒事,是臣妾……沒想到錢太醫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心裡有些吃驚,只是皇上,念在錢太醫是初犯,且認罪態度也好……”
“皇上,這妖言惑衆可不是小罪,皇上要明斷纔是,臣妾們,可等着看這事如何收場呢。不然,以後宮裡的下人,奴才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傳皇上的事,還傳的跟真的一樣,那可如何是好。”管嬪喝了口茶,一字一句的道,這句話倒是說在了皇上的心坎上,這種行爲不可縱容,宮裡那麼多雙眼睛還等着自己的交代呢。
“錢太醫,你好大的膽子,是你杜撰的謠言,就是你杜撰的,剛纔竟然,還編造出一個什麼小太監來,你真是嫌活的日子太長了,朕念你侍候一場,也不爲難你,只是以後,你不必在宮裡侍候了,月例銀子你去內務府結了,今日就出宮去吧。以後這宮裡的事,跟你沒有關係了,但即使是到宮外,你也要時時小心,不得妄言,俗話說,言多必失,朕也不希望,有一天,你死在這張嘴上,明白嗎?”皇上道。
錢太醫當然不願意出宮,以前犯了錯,不過是罰俸祿,沒想到這次皇上卻動了真格的,自己在宮裡呆了大半輩子了,這裡有自己的榮譽,有別的太醫羨慕的眼光,出了宮,那是什麼景象?被趕出去了,難免被別人笑掉大牙,可皇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只得求救於榮妃,榮妃當然不想讓錢太醫出宮,她一旦想在哪個妃子身上動手,有錢太醫這個幫手,就簡單很多,不管是下藥,還是下毒,或是傳消息,錢太醫都得心應手,如果離了錢太醫,果真就像失了一隻胳膊一樣,幹什麼都不方便了,於是心裡一急,走出來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不是臣妾多嘴,錢太醫在宮裡行走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個盡心的奴才,皇上萬不可因爲他一時之錯,就罰他出宮,聖人說,人孰能無過,知錯就改,便好了,還望皇上憐憫。”
青嬪見榮妃求情,便也跪倒在地道:“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
幾個一向巴結榮妃的妃嬪也跪倒在地,有幾個看看回雪,夾在這二妃之間,不好取捨,便不說話,管嬌卻跪倒在地道:“皇上,您是一國之主,錢太醫在宮裡行走多年,雖是出了力,但皇上也分發了他份例,功不抵過,臣妾倒是以爲,是什麼,就應該是什麼,再說,錢太醫出宮以後,不是還有活路嗎?他若醫術了得,到哪裡,也不愁生計,如今是他有錯在先,皇上若仁慈,那如何給宮裡人一個交待?蘇太醫犯了錯,不就被趕出宮去了麼?”
皇上聽了管嬪的話,點了點頭問迴雪:“鬱妃,你怎麼看呢?是不是朕懲戒的狠了一些?”
“皇上做的,自然都是對的。”迴雪道:“錢太醫在宮裡有功勞,臣妾們也是知道的,皇上更是一個體恤奴才的好主子,只是,就像管嬪說的,功是功,過是過,不可同日而語,臣妾覺得,皇上的懲戒,恰如其分。”
榮妃聽迴雪一言,氣的眼中冒火,她當然知道,迴雪這次落井下石,絕對是跟蘇太醫有關係,可眼下錢太醫招認了自己的罪過,自己也拿她沒有辦法,就等皇上如何裁決了。
“鬱妃說的很對,朕也是此意,罪當罰,功當賞,黑就是黑,白即是白,不可混淆,朕說出去的話,也沒打算收回來,王福全,你帶錢太醫下去,朕也不爲難他,但宮裡容不下亂嚼舌頭的人,你看押着出宮吧。”
榮妃看着錢太醫一臉憂愁,又是心酸,又是不捨,可也沒有辦法,皇上的命令,誰敢違抗,只有迴雪嘴角,升起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