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什麼佛腳?”迴雪不解。淺淺的喝了一口茶,端詳着茶碗上的大大福字道:“她不是不念佛的麼?”
“她纔不是唸佛,只是最近,聽說她有意籠絡管嬪。對管嬪好着哪,按理說,以前管嬪處處針對她,她也處處針對管嬪,針尖對麥芒的,怎麼她如今,反倒去承歡殿找管嬪呢。”岑梨瀾也不解起來:“會不會是因爲咱們曾經跟管嬪要好過一陣子,榮妃想從管嬪那裡,得到咱們什麼消息呢?你說,管嬪會不會出賣咱們?”
“就算管嬪有那個心,可她出賣我們什麼呢?我們好像也沒有什麼能讓她出賣的。”迴雪淡然。
跟管嬌相處的那段日子,彼此雖敞開心扉,到底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所以此時,無論榮妃跟管嬪是何種關係,大可不必驚慌。
晚飯時,迴雪的相印殿升起了小火鍋,岑梨瀾一看見小火鍋,便有些後怕,她還記得,當時迴雪在永和宮中毒之事,再見到這火鍋,她多少有些放不開,迴雪留她在相印殿吃飯,她又怕火鍋的煙燻着了五阿哥,還是回她的永和宮去了。
“岑貴人對五阿哥可真夠上心的。”煙紫在火鍋裡放了些牛肉,輕輕的對迴雪說道。
迴雪點頭,夾起一筷子青菜吃了,因鍋底醇厚,青菜吃着又脆又香,只需輕輕的在火鍋裡一點,菜便熟了,所以連葉子也是油綠髮亮的。
冬季吃火鍋,是最好不過的了。迴雪也以爲,自上次在永和宮中了毒之後,她會不敢再吃火鍋,後來才發現,她小看了自己。
相印殿的牛肉在切片之前,都是先放進雪地裡冷凍了一下。這樣牛肉硬實,便好切許多,且切出來的牛肉薄的透亮,往火鍋裡扔幾片,馬上便熟,沾些許芝麻料,滿口生香。
“主子,管嬪在門外求見。”王方躬身進來回報,指了指廊下,管嬪除了請安。已許久不來相印殿了,如今天冷,她怎麼來了。
“管嬪給鬱妃娘娘請安。”管嬪進來。見迴雪還在吃晚飯,便福了一福。
“妹妹吃飯了沒有,要不要坐下用些?”迴雪吃着碗裡的牛肉,淡淡的問了一句。
若放在舊時,管嬪或許會坐下來用些。只是很久不跟迴雪來往,她也明白,迴雪的話,不過是客套話罷了,於是便說自己用過了,撿了把椅子坐了。看着迴雪用飯。
用完了火鍋,煙紫差婢女一起,將桌上的殘羹剩飯收了收。另外上了兩碗茶來。
“妹妹前來,定是有事吧?”迴雪裝作不經意的問。
“說是有事,其實也沒事。”管嬪喝了口茶,並不擡眼看回雪,而是低下頭去。看着她的繡花鞋子,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我只是想來告訴娘娘,榮妃這幾日,總喜歡去我承歡殿。”
“恩?”迴雪裝做不知情,或許,她真的不知情,只聽岑梨瀾提及過,可這並不代表什麼,至少,榮妃去找管嬪做什麼,她還一無所知,那倒不如讓管嬪說出來。管嬪大晚上的來一趟,怕就是要說這件事。
“宮裡也有人傳言,說榮妃去我那,是因爲青……枯心失了勢,灰藍又出了宮,榮妃無所依傍,所以想跟我聯合起來,對抗鬱妃娘娘你,因爲放眼這後-宮,能跟娘娘抗衡的,也就只有榮妃了。”
“恩。”迴雪心裡想着,管嬪這一點倒還沒變,還是跟她剛入宮時一樣,說什麼話,倒乾脆,直接,迴雪也不喜歡拐彎抹角。
“其實,榮妃去我那裡,並不是要聯合我。”管嬪注視着她的鞋子,鞋面上繡着一朵青色的睡蓮,睡蓮張着花瓣,淡淡的,躺在水中央,如此的安逸,繡孃的手藝是極好的,這睡蓮慵懶的姿態,被針錢表現的淋漓盡致。
“恩。”迴雪只恩着,並不接話。
相印殿的燈籠太亮了,迴雪讓煙紫去熄滅了兩盞,藉着昏黃的光,迴雪靠在軟枕上,聽着管嬪娓娓道來。
“榮妃去我那裡,她說,是想討一杯水喝,鬱妃娘娘應該知道,我跟榮妃,一向沒有交情,自然,我也不願她來承歡殿,只因她是妃子,我是嬪位,她要喝水,我也不能不從,但每次喝水,榮妃也不過是扯一些不重要的,坐一會兒便走。”管嬪道:“絲毫沒有說任何讓我與她爲伍的話,當然,就算她說了,我也不會應承。”
“恩。”
“所以,宮裡的謠言,並不足爲信,我只怕鬱妃娘娘聽信了謠言,對我有所誤會。”管嬪依然低着頭,燈火照着她如雲一樣的秀髮,她也是個美人,長着一張精緻的面容,但自入宮起,她的命運因爲這張臉,比別人坎坷了許多。
“沒別的事,你回吧。”迴雪懶懶的道。
管嬪站起來,似乎沒有別的什麼可說,努努嘴,福了一福,走到門口,回過頭來問道:“娘娘可信我的話?”
迴雪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折着手裡的帕子道:“天冷的很,又黑的早,你路上當心吧。”
管嬪知道問不出什麼來,只得帶着婢女,掀簾子而去。
煙紫把火盆裡的炭火籠了籠,炭火像是跳躍着的心臟,撲撲撲讓人熱的慌。偶爾炸開的火星子,跳躍到盆沿上,又馬上暗了下去。
“主子,你可信管嬪的話?”煙紫問了一句,見迴雪不吭聲,便拿了一個薄毯子給歪在榻上的迴雪蓋着道:“主子還是早些去牀上躺着吧,風涼的很,天又冷,彆着了涼。”
王方從廊下鑽了進來,捂了捂手道:“主子,榮妃娘娘在外面,天這麼晚了,您……要不要見?”
迴雪笑了笑,坐起身子,她果然來了:“讓她半個時辰以後進來吧。”
王方弄不明白,既然讓進來,爲何又要半個時辰以後再讓榮妃進來呢,不敢多問,哈着腰出去,找了個藉口,讓榮妃在門口等着。
吐口氣也能結冰的時候,榮妃當然不想在門口等,可礙於王方已通傳過了,自己又不能回去,只得耐着性子,捧着暖爐等着。
一時間腳冷的很,因穿着高底蓮花鞋,又無法取暖,只能把手裡捧的暖爐放在地上,僅憑着一點點的溫熱暖着腳。
迴雪讓煙紫把自己又打扮了一番,剛纔靠着軟枕,頭髮都亂了,細細的梳了一回,又撿着赤金八寶簪子戴上,耳朵上也戴着水玲瓏的寶石,輕輕的給臉頰施了些粉,鏡中的迴雪眉眼嫵媚,別有一番滋味。
迴雪是重視榮妃的,重視敵人,才能讓敵人有足夠的驚醒。不至於看輕了自己。
迴雪每一次見榮妃,都是精心的打扮過,她要讓榮妃知道,自己雖沒有她進宮早,但是論相貌,家室,才情,一點不比榮妃差。
“讓她進來吧。”迴雪衝煙紫招招手,煙紫到廊下給王方使了個眼色,王方忍着笑喊了一聲:“請榮妃娘娘。”
榮妃等了好一會兒了,正一肚子火氣,腳也痠麻了,一聽王方喊着讓自己進去,心裡才鬆了下來,提腳就要進院子,卻忘記了腳下還放着暖爐,一個不注意,暖爐被踢的四下翻滾,榮妃被拌了一下,也差點摔倒,一側的婢女趕緊上前扶住,榮妃見相印殿的奴才看了笑話,二話不說,轉身給了自己的婢女一個耳光,那個婢女捂着臉,動也不敢動,等榮妃走了,才彎腰收拾起了暖爐,暖爐裡面的炭火已撒了,那些本來燃燒着的炭一遇上雪,便發出嗤嗤的響聲,然後便冒出一股子黑煙,嗆的婢女咳嗽起來。怕榮妃聽見,趕緊拿手帕子捂住嘴。
伺候性子大的主子,做奴婢的噤若寒蟬,在所難免,煙紫在廊下掀着簾子,突然覺得門口的婢女如此的可憐。
“不知榮妃娘娘這麼晚來,聽王方說,娘娘在門口等了小半個時辰呢,真是對不住了。”迴雪坐在暖榻上,挨着小几子吃了一個果子:“剛纔我都睡下了,這不,又匆匆忙忙的起來。”
榮妃打量着迴雪,燈下的迴雪是一個水嫩嫩的美人,她當然不信迴雪是剛起來,但也不好挑理,她此次來還有別的目的,當然不能因爲等了半個時辰,就把這事給忘記了,於是臉上強擠出一絲笑意來道:“哪裡話,等一會兒,又有何防。”
“不知這麼晚了,榮妃娘娘來相印殿,是有何事呢?”迴雪擡眼道:“煙紫,上茶。”
榮妃有些狼狽,頭髮有些凌亂,簪子也歪到了一邊,臉上的脂粉,因爲在外面被風吹了的緣故,也沒了蹤影,露出她有些暗黃的皮膚,像是老了幾歲,只有她眉心的那顆紅痣,還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煙紫端了茶來,低頭捧上,又低頭退了下去。
“半夜又叨擾了相印殿一杯好茶,真是過意不去了。”榮妃還帶着她的假笑,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道:“我深夜前來,自然是想跟鬱妃你說一說,我與管嬪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