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聲音小太監再熟悉不過,一個是大阿哥,一個是四阿哥,只是沒想到,天都黑了,雪又呼呼的肆虐,天冷的邪乎,兩個人倒來了。
王方趕緊開了門,大阿哥身上被雪給蓋滿了,但他卻脫下了披風,給四阿哥披着,四阿哥個子小,身上披着長長的披風,更顯的他小了。
王方欲抱起四阿哥,四阿哥卻掙扎:“我已經是大人了,不要你們抱。”
王方只得把他放下來,做了個請的姿勢,恭迎四阿哥,大阿哥進相印殿,大阿哥倒是客氣,微微一笑道:“鬱妃娘娘可睡下了?我們這時候來,合適嗎?”
王方哈腰道:“鬱妃娘娘還在用飯,大阿哥來的合適。”
大阿哥拉起四阿哥的手,王方在四阿哥身後捧着長長的披風,迎着他們進屋。
院子裡的雪被踩的吱吱作響,而新落下的雪又將他們的腳印蓋上。
大阿哥在內室門口停住,王方趕緊幫他拍了拍身上的雪。順便把四阿哥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抖抖雪,折起來,放在自己的臂彎,給二位主子掀簾子,自己又將披風拿到炭盆邊烤着,去去上面的溼氣。
迴雪已然聽到兩位阿哥的聲音,站起身來,搓着四阿哥的小臉,雖說天寒地凍的,四阿哥的小臉卻不涼,四阿哥仰臉道:“額娘,大哥把披風穿在我身上。”
迴雪已留意到大阿哥只穿着一件薄襖,忙讓煙紫把炭火移過來,好好的給大阿哥烤一烤。
四阿哥見了桌上吃的,倒一點也不認生,想吃什麼,便給煙紫指指,煙紫便給他夾。
大阿哥卻有些拘謹。雖肚子裡咕嚕嚕的,卻不去看那些飯菜。
迴雪問他:“大阿哥可用過飯了?”
大阿哥搖搖頭,很不好意思的道:“下午帶着四阿哥出去玩了一會兒,跑的有些遠了,本來想着回阿哥所用飯的,路過相印殿附近,又下起了大雪,我們又沒帶太監在身邊,嬤嬤們也沒跟着,我怕四阿哥受了冷。所以纔打擾鬱妃娘娘,讓我們進來躲一躲。”
“你們進來躲一躲還不是應該的?”迴雪笑笑,示意煙紫去另拿一副碗筷。
迴雪怕大阿哥拘謹。如果自己坐在飯桌前,他便不好意思吃飯,便道:“我已用過了飯,上回你送我的書我還沒看完,所以去看看。你帶着四阿哥吃飯吧。”
“可是阿哥所那裡也準備了晚飯。”大阿哥道。
“阿哥所裡的晚飯是阿哥所的,我正發愁相印殿的晚飯用不完呢,大阿哥跟四阿哥倒來給我解圍了。”迴雪打趣。
煙紫插嘴道:“主子病了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廚房裡怕主子晚上餓,所以多做了些。主子一個人,自然是吃不完的。”
阿哥所離東西六宮遠,迴雪生病的事。大阿哥跟四阿哥還不知道,聽此話,大阿哥趕緊起身,行了一禮:“鬱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
迴雪示意大阿哥坐下:“不過是發燒,冬天受了冷。這很正常,用了幾服藥。已然全好了,大阿哥安心吃飯吧,多吃些,一會兒纔有勁兒回阿哥所呢。”
四阿哥卻還不很懂生病之事,只是問迴雪:“額娘,你喝的藥苦嗎?”
“很苦。”
四阿哥仰臉笑:“那額娘以後不要生病了,那樣,就不用喝藥了。”
大阿哥卻發現了桌子上的一盤紅悶鴿子,他暗暗的皺眉,迴雪看在眼裡,忙安慰道:“放心好了,這可不是鎖兒姑娘喂的鴿子,這鴿子,是內務府裡領來的,上次,玉妃的事過去以後,我已交待過了,宮裡的妃嬪,不要去動鎖兒姑娘喂的鴿子。”
大阿哥起身行禮:“謝鬱妃娘娘連這麼細小的事也記掛在心上。”
迴雪笑笑,讓煙紫另點了一盞燈放在桌上,然後自己進了內室,坐在燈下,翻看着手裡的書頁,說是看書,不過是一個藉口,四阿哥跟大阿哥在這兒,迴雪哪裡還有什麼心思看書呢。一雙眼睛一直盯着四阿哥。
四阿哥倒也懂事,並不挑食,不管大阿哥給他夾什麼,他都一口氣吃了,有時候大阿哥給他夾多了肉,他便把肉夾到大阿哥碗裡:“大哥,咱們一塊吃。”
大阿哥倒也不嫌棄這肉被夾來讓去的,端起碗,大口嚼起來。
兩個人吃飯的聲音此起彼伏,很是清脆,迴雪偷偷的打量着,大阿哥如今更清瘦了,身上的衣裳也不是很合身,胖了一圈。頭髮在頭頂綁了一個髻,中間插一支細細的玉簪子。
玉本來看着就清冷,在這個冬夜裡,更是清冷異常,上面閃的亮光,刺的迴雪眼疼。
兩個人把桌子上的菜席捲一空,而那盆子豆腐腦,大阿哥也極愛喝,一口氣喝了兩碗,四阿哥也喝了一碗,撐的肚子圓溜溜。
用罷了飯,見雪還是紛紛揚揚的,此時又不能回去,大阿哥便坐在椅子上,圍着炭火,陪着迴雪說些閒話。
四阿哥將小手放在炭火上,炭火極熱,這熱傳到他手上,他便迅速的將手收回來,放在嘴邊吹一吹,然後又將手伸出去,如此反覆,倒也不嫌累。
“大阿哥今兒帶着四阿哥去哪裡玩了?”迴雪一面問着,一面讓煙紫拿來厚毯子,給大阿哥蓋在腿上。
大阿哥哈着手道:“帶着四阿哥跑了好大一圈子,先是去了上書房,從上書房出來,又去了暢音閣,暢音閣裡結了很厚的冰,一些舊年撒的小紅魚在冰層下面游來游去,四阿哥還問我小紅魚爲什麼沒有被冰凍住呢。”
四阿哥便又想起了這一茬兒:“額娘,你說小紅魚爲什麼沒有被冰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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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雪指指外面的雪:“宮裡也很冷,我們也沒有被凍住呀,因爲我們都在動,人活動的時候,身上是暖的。小紅魚也是。”
迴雪都不知道,這樣說算不算是一個解釋。反正四阿哥也聽的似懂非懂的,又接着玩他的去了。
大阿哥接着道:“看過了小紅魚,我們又去小佛堂那邊走了走,眼瞧着天灰的厲害,也起風了,我便帶着四阿哥抄近路,想回阿哥所去,沒想到,風一吹,雪花下來了。這不,淋的頭上腳上都是,若不是離相印殿近。我們還不知成什麼樣子了。”
迴雪默默聽着,並沒有打斷。
“都是我不好,帶着四阿哥亂跑,如今還好四阿哥沒有被雪激着,不然。我就無法向鬱妃娘娘交待了。”大阿哥有些自責,卻又十分讚賞的看了眼四阿哥:“四阿哥如今越來越獨立了,也越來越勇敢了,走這麼遠的路,他累了就停下來歇歇,卻從來不讓我抱呢。嘴上總是說着。他自己能走。”
迴雪也讚許的看了看四阿哥,四阿哥只顧着玩他自己的,對二人的讚賞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迴雪也不忘安慰大阿哥:“四阿哥跟着你。我是很放心的,也辛苦你到處帶着他跑,四阿哥是一個阿哥,多走走,多跑跑。見識見識,對他有好處。哪裡有那麼金貴呢,一下子就凍壞了,不妨事的。就算凍壞了,也是歷練,也沒有什麼。”
大阿哥沒想到迴雪這麼通情達理,眼裡投射出讚歎的神色,嘴上說着:“鬱妃娘娘能這樣想,真真是讓我吃驚,這宮裡有的娘娘,恨不得把阿哥們捧在手心裡纔好。”
“四阿哥總要長大的,我的手心這麼小,自然盛不下他。”迴雪打趣。
大阿哥烤着火,身上暖和多了,他抖了抖袍子,腰裡掛的一塊玉佩顯露了出來,玉佩倒是尋常玉佩,只是玉佩旁邊懸的一個粉色荷包讓人驚歎。
這粉色荷包倒也並不貴重,也不是以金線繡的,只是拿尋常的絲線,一針一針的繡出來,不過,荷包上的花紋,卻不是宣國流行的款式,好像是幾條蛇盤在一起,又像是樹枝,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不好看,只是很少見。迴雪甚至不認識。
大阿哥見迴雪瞧着荷包,便取下來,遞到迴雪面前。
迴雪小心放在手心裡撫摸着,繼而,交還給大阿哥:“這是鎖兒姑娘送給大阿哥的吧?”
大阿哥一驚,臉上便紅了:“鬱妃娘娘怎麼知道?”
“一則,阿哥們所佩戴的荷包,一般以暗金色,金色,暗黃色,或是灰色爲主,粉色荷包,倒很少見阿哥們佩戴,所以內務府裡,也應該沒有這樣的荷包給大阿哥。二則,我所見過的荷包也不少,但上面的花紋,都是大同小異,這荷包上的花紋,我實在認不出來是什麼。想來是西北國之物吧?”
大阿哥拍手道:“鬱妃娘娘果然聰明。聽鎖兒說,這上面繡的,不過是西北國的一種荊棘,長在大沙漠裡,它耐寒,也耐熱,寸草不生的地方,只有它還活的好好的。”
“那是鎖兒姑娘對大阿哥的期許吧?”迴雪笑笑,鎖兒這個奴婢,瞧着好像不太愛說話,但卻有細膩的心思。
大阿哥的臉更紅了:“鎖兒姑娘是有期許,可是我……”
說到自己,大阿哥又嘆氣起來,如今皇阿瑪似乎並不鍾情於他,且他已二十來歲了,以後的路,誰又說的準呢。
迴雪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大阿哥也不必嘆氣,你皇阿瑪最近病着,也無暇顧及你們,等你們阿瑪好了,自然會叫你們去說話的。”
大阿哥的臉色才稍好些。
“今日大阿哥帶着四阿哥在宮裡行走,可曾遇見了什麼有趣的事?”迴雪有意岔開話題,以免大阿哥難過。
說到有趣的事,大阿哥來了興致:“除了在冰層下游動的小紅魚,還有一樣稀奇的,就是宮裡有個長鬍子的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