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是早上天未亮的時候,來敲門求助的,那個時候男子已經昏迷了,女子身上到處是血,頭髮凌亂像是被利器所切,那樣子,還真有些嚇人。
“喝你的血,嗜你的肉,禁你的魂……”那聲音在腦子裡久久迴盪,木蓮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片血紅,無數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而他站在中間手執長劍,紅衫飄揚,青絲飛舞,面目妖嬈,笑容冷冽,像是從地域走出來烈焰之火。
“不……”木蓮尖叫一聲,仔細看去,卻是老婦人端着熱湯關切的看着她。
“怎麼了姑娘?”老婦人放下湯,上前摸了摸木蓮的頭,“你休息不太好啊。”
“謝謝婆婆,我沒事!”木蓮起身,不好意思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這套衣服還是老人女兒出嫁前留下的,有些破舊,到還是合身。
“你相公醒了嗎?”老人笑了笑,自然是過來人,兩人如此逃命,她倒認爲是逃婚的小夫妻。
相公?心猛的一抽,傷口再次裂開,她似乎聽到了她在懸崖處,拉住他說,相公……
轉頭,看着躺在牀上的那個人,曾經被他戲弄成自己小妾的人,木蓮嘆了一口氣道,“婆婆,您誤會了,他是我弟弟。
此生無愛,此生無愛……
“呵呵呵……我看你們倒是挺有夫妻相。這個是薑湯,外面在下雪,多喝能驅寒保暖。”
“下雪?”木蓮一驚,走到窗戶邊往外一看,心裡涌起不安,“婆婆,你知道這裡到江州有多久嗎?如果走近路。”
“你若這個時候出發,明早就可以到。至於小路,你到可以翻山,以前爲了趕早集,我們也走過,只是,現在下雪,山路難走。”
木蓮從懷裡掏出一塊銀子,遞給老人,“婆婆,我可否再讓您幫我一件事,幫我準備一些乾糧,和馬車,我現在就帶我弟弟離開。”
“可是姑娘,現在在下雪,你若走,他身子骨可能受不了。”
“沒事,我能照顧好的!”她並非不顧白衣的身體,而是,如果滯留時間太長,難免給老人帶來危險。
老婦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推門走了出去,那一瞬,外面突然飄進來的雪,讓木蓮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
將滾熱的薑湯端在手裡,木蓮輕輕的吹着,將勺子放在白衣的脣邊,這目前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她再也不能看到這些人因爲她的疏忽和愚蠢一個個的死去。再也不能……
溫熱辛辣的液體在脣齒繚繞,白衣下意識吞下去,那辛辣便沿着食道蜿蜒而下,身體也瞬間溫柔起來,緩緩的真開眼,透着灰暗的光線,白衣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而身邊有一個女子整在一勺一勺的喂他薑湯。
“木蓮……”目光在她臉上游走一圈,最後定格在她束起的短髮上,那一瞬,他心沒由的疼了一下,“木蓮,你的頭髮?”
“斬了!”她淡淡的說道,放下碗,將白衣扶正,隨即拿出一件袍子替他披上,“把薑湯喝完,我們要出發了。”她的聲音,冷淡的有些不自然。
白衣一驚,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他們竟然在一個小木屋裡,而且只有他們兩個人……再看木蓮,她雙眼平靜似水,只是眉目間卻有着他從未見過的冷漠,讓人覺得陌生和疏離,而那毫無波瀾的眸子裡,卻又有一股掩飾不住的哀傷。
何時,一直都堅強的她,眼中竟然有了憂傷?
“這個是哪裡?”
“在江州的路上,我們待會兒要出門了!你快些將衣服穿好!”說着木蓮起身要走,卻一把被白衣拉住。突來的力道,讓她虛弱不堪的身子順着他的力,摔在他的臂彎裡。
“木蓮……”伸手撫摸過她的短髮,白衣眼中溢滿了憐惜,“他是不是走了?你是不是很難過?”
斬青絲,斷青絲……他似乎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昏睡中那嚶嚶的哭泣,那一次次跌倒又將他扶起,那摔倒在地上嘶聲痛苦……
是的,他意識裡有這個情景,好幾次他睜開了眼,看到了她,但是又暈了過去。
如今他能將那些破碎的片段拼湊起來,沒有馬,沒有馬車,只有踉蹌的摔倒,只有低吼的風聲,還有夾在風聲她撕心裂肺的哭泣……
她哭,對不起。
她哭,白衣你不能死了,再也不能死人了。
那宛若似水的眸子,動了動,漣漪閃動片刻再度回覆平靜。難過嗎?昨晚,她帶着他在黑夜裡爬行的時候,那中憤恨,絕望,內疚,自責,已經身心的疼痛,用一個難過,是不足以形容的吧?
“我不難過了!我只有對他們的內疚。”
“木蓮,都過去了。”他小聲的安慰道,第一次身體離的這麼近,他幾乎能聞到她身上獨有的香氣。
木蓮起身坐直,搖頭道,“白衣,沒有過去。我現在一閉上眼就會看見他們。他們都曾經拼命的保護我,最後還間接的死在了我手裡。我現在不知道能做什麼才能彌補我的罪過,但是我會如約卻見慧心大師,這是我對展青的承諾。”說着,木蓮轉身將放在地上的劍拿在手裡。
“我把展青也帶上。”
“嗯!”白衣點了點頭,“我們這就出發!”
“你還是將薑湯喝完吧,我在門口等你!”抱着劍,木蓮走出了門,至始至終,她眼中除了剛纔那一閃而過的漣漪,面色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表情了。
走到門口,天空揚揚灑灑的雪花已經鋪滿了地面,木蓮半眯望着白雪素裹的大地,一手持劍,一手捂着肚子。
孩子,你就陪我走最後一程,並非我不要你,而是這天下也容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