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世上,最難捉摸的,就是女人的心了。不是有句俗語說,女人心海底針麼?
但是,比女人的心,更難捉摸的,卻是當權者的心思了,位置越高,心思越是詭異。
尤其是像皇上這種,萬人之上的皇權者。而他的下屬們、皇子們、妃子們,各個的,或爲了名,或爲了利,少不得,便都成了一等一的猜心人。
按照常理說,三皇子高宸睿順利拿了千年靈芝回來,嘉獎一番是必須的。
但是,如此大張旗鼓的,宴請朝中重臣、後宮妃子、以及衆位皇子一起到御花園來看那個千年靈芝,卻是有些不同尋常了。
看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誰拿回來的吧?
大臣們得了旨意,紛紛沐浴,換上官府,往皇宮裡趕,肚子裡,少不得猜測。
自三年前起,各位皇子成年,朝中關於立太子的進言就從未間斷過。而太子的最佳人選,一直是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間搖擺的。
三皇子年少有成,可惜,後來歸山去學武藝了。立太子之事,在三皇子黨的刻意爲之下,便冷落了下來。
後來,三皇子回了宮中後,三皇子黨的心再次開始活躍起來。
但是此刻,三皇子黨們的心裡一喜一憂。
喜的是皇上消了氣,憂的是皇上是否要借題發揮。
四皇子黨呢,心底也是警惕的。
但卻也沒有多想。衆位見了面,少不得還想着要吟詩作對,好好恭維一番的。
孤獨皇后,心裡卻是一喜。她對高宸睿道:“睿兒,你今兒可要爭氣,說不定,皇上要宣佈一件大事呢。”
高宸睿裝糊塗,“什麼大事兒?額娘,你快告訴兒子。”
孤獨皇后卻賣起了關子,“你待會便知道了。”
是與不是,有什麼關係呢。只要高宸睿在皇上面前有了好印象,便是好事。
蘇紫嫣聽着‘賞芝宴’,心底也是嘀咕:皇上這麼要做什麼,如此大的排場?
蘇紫嫣倒是沒有多想的,前世這個時候,皇上亦還沒有立下太子的。直到自己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才指了高宸逸爲太子的。
像他這樣的人,若非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指點江山的時候,斷斷是不會將自己手中的權利下放出去的。
立爲太子,便相當於有了監國的權利,便是大統。
即便是自己的親身骨肉,也是讓皇上忌憚的。
正是因爲了解,所以,蘇紫嫣纔不會往這上面想去。
宴會還沒開席,那些重臣們已經遠遠地圍着靈芝,開始唱着讚頌的詩歌了。
他們,都是從科舉之路
,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肚子裡自然有一些墨水的。
尤其,大巡現在風行綺麗的詩風,聽得蘇紫嫣直皺眉。
說起來,那靈芝,卻是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只是傘蓋比一般的靈芝要大一些,顏色,要亮眼一些。
如今,千仞山上的千年靈芝,被人去了根,歪躺在紅色絨布裡,供人瞻仰。
宴會開始,那些大臣們的聲音,纔算是聽不見了。但是他們剛纔吟誦的詩,卻是被宮人給謄寫出來,好好地放在托盤裡了。這是大巡宴會的慣例了。
蘇紫嫣收斂了眉眼,暗自苦惱,若是待會要她寫一首,卻要她的命了。
剛纔聽了那些大臣的詩歌,她的詩性早沒有了的。
歌舞退去,皇上坐在龍椅上,看着衆人說道:“諸位愛卿,朕,今兒真是開心。”
衆人齊呼:“皇上英明!”
皇上擡手壓下聲音,小常子點了點頭,跨出一步,站在了宴堂中,尖着嗓子,高聲唱喏:“三皇子高宸睿聽旨!”
高宸睿站起來,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三皇子高宸睿,敏而好學,勇而有忠,孝悌有序,又恭敬自德,特立爲太子,建太子府,即日起,共擔國事,愛護百姓!欽此!”
高宸睿恭敬地低着頭,眼神一閃,直到小常公公唸完了聖旨,才朗聲道:“兒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宸睿拿着聖旨站起來,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睿兒,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大巡的太子。切記要擔起太子的重任,切莫辜負了父皇的一片苦心!”
高宸睿趕緊叩首道:“父皇教誨,兒臣銘記於心。”
那高宸逸自從聽到了聖旨起,臉色卻是黑得可以滴出墨汁來。不過,很快的,他便恢復了他放浪形骸的樣子。蘇紫嫣看在眼裡,心裡暗暗警惕。
高宸逸乘着大家都恭喜高宸睿的時候,也插口道:“三哥,恭喜恭喜!你這一路可是辛苦了,往後的日子,可是更有重擔在身的。不若,就趁着還沒開府建牙的時候,出去透透氣。弟弟可是知道一個好地方,那裡的人兒呀,一個賽一個的漂亮,絕對讓你逍遙地不知往返的。”
這話,卻是有些孟浪了。
但高宸逸此刻,臉色卻好似酡紅的,顯然是喝醉了酒。
皇上呢,卻也只是寬容地笑了笑。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有人這麼沒張眼睛,去挑他話裡的錯處的。
高宸睿聽了,微微一笑,卻有是跪下了,高聲道:“父皇,兒臣請旨!”
皇上眯了眯眼睛,半響,才懶懶地問道:“說罷。”
“兒臣與陳國
公主蘇紫嫣情投意合,琴瑟相和,兒臣斗膽,請父皇爲兒臣與紫嫣公主賜婚!”
一時間,四周寂靜。這個時候,即便是掉下一根針,彷彿也是能聽見的。
大家的眼光,全部的,都看向了端坐在一旁的蘇紫嫣。她今日穿得,雖然也是盛裝,卻是極爲素雅的淡色,在一羣鶯鶯燕燕中,也不是特別的顯眼。
但是,高宸睿的一番話,立即讓她變成全場的焦點!
蘇紫嫣的心裡,此刻,是無比糾結的。在高宸睿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她就預料到了他要說什麼。
但是,在那麼多的面前,她卻無力阻止。她總不能將他打昏了吧?
其實,蘇紫嫣的心裡,有那麼一絲名爲喜悅、嬌羞的情緒的。但,更多的,卻是擔憂。
自己對三皇子動心是真,他求婚,也是真。
所以,那些喜悅,也是真。但是,蘇紫嫣的心裡,更多的確實實實在在的擔憂。
她擔憂,皇上允了這個聖旨!
比起兒女情愛,國恨家仇,纔是蘇紫嫣此生的全部目標。
這也是她爲什麼不肯將自己的心,交予高宸睿的原因。
即便是知道,高宸睿的話“情投意合、琴瑟相和”是半分錯都沒有的,卻依舊,還是不願意。
但是,現在,卻是全由不得她做主的。
蘇紫嫣緊緊地拽着自己的衣服,擡起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高宸睿,又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皇上。
皇上若是答應了,可怎麼辦呢?那她以後的行事,可不是處處受限了?
只蘇紫嫣那一眼,皇上心裡那原本的盛怒之氣,便被安撫了一些。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那一眼,在孤獨皇后眼裡,是嬌羞的,緊張的,充滿期待的。
她滿意地,微微點了點頭,還十分自然地瞟了一眼瑜貴妃。
果然,那瑜貴妃此刻雖然臉上有些十分完美的笑容,可她手指上那條被她蹂躪地不像話的帕子,足以證明,她的不甘心!
也是,四皇子高宸逸也肖想了蘇紫嫣良久了。兩人還爲此明爭暗鬥了許久。
可是,看來,老天爺還是偏着她的呢。孤獨皇后,得意地想着。
可是蘇紫嫣的那一眼,皇上覺得,卻是懇求的,惱怒的,害怕的,害怕他真的將她,指婚給了高宸睿!
皇上的沉默,讓高宸睿篤定的心,也慌亂了起來!
他跪着,又道:“請父皇成全!”
皇上這才慢悠悠地站起來,又慢悠悠地看了一眼高宸睿,以及周圍的人,重重地哼了一聲,一甩袖子,竟這樣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