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深夜,平城城外,特務一連已在此埋伏了近兩個小時。大龍看了看錶,已近十一點,下令“三發急速射”,五門迫擊炮咣咣的開了火,炮彈落在城頭上發出巨大的爆炸聲,在寂靜的夜裡傳的格外遠。

日軍警備長官從牀上一骨碌跳了下來,這幾天就傳說支那軍隊要進攻平城,沒想到他們還真來了,幸虧自己留了一手。馬上下令不準出城,組織阻擊,同時給祖城鎮駐軍發報,讓他們迅速向平城支援,務必將來犯之敵擊潰,確保平城萬無一失。

祖城鎮守軍接到電報,不敢怠慢,馬上集合隊伍,只留下一個班的日軍和一個排的皇協軍留守,其餘人火速趕往平城救援。

大龍聽到城頭上的槍聲停了下來,命令繼續開炮,同時機槍開火。城頭上的守軍見槍炮聲驟急,以爲對方要發起進攻,不敢大意,輕重機槍又不要命的響了起來。

大龍看看差不多了,下令:“都聽着,邊打邊撤,回山寨,讓鬼子自己玩兒去吧!”

日軍援軍聽到平城方向遠遠傳來激烈的槍炮聲,心中越發焦急,指揮官命令加速前進,待到來到平城城下時,槍炮聲已經停止,敵人也沒了蹤影,直累的往地上一坐,再也不願起來了。

就在日軍剛出祖城鎮不遠,城門就被輕輕地打開了,夜貓子招了招手,馬六率特務二連悄悄摸了進去。不一會功夫,就把城中十幾個日軍士兵打暈綁了起來,皇協軍則繳了槍,關到一處院子裡,馬六留下人看守,自己率人在夜貓子的指引下,整治漢奸去了。

一輛輛大車進了城。王金龍站到了城頭上,喊道:“都聽好了,趕緊搬,只有一個鐘頭的時間!”轉頭對身邊的呂繼祖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老呂,咱弟兄收拾小鬼子手掐把攥的吧!”

飛虎寨要給日軍點顏色看看,王金龍正閒的難受,就搶着要來,呂繼祖也強烈要求參加,肖明想想覺得沒什麼危險,同意了。

呂繼祖掩飾不住興奮之情,感嘆道:“早就聽說飛虎寨上下個個身手了得,二位當家的智勇雙全,今日一見,果然非虛!”

“少給我臉上貼金,這都是我那兄弟的主意!”王金龍哈哈大笑,忽然想起了什麼,“老呂,你那妹子不錯,許婆家了沒有?”

呂繼祖一怔:“王司令,這話從何說起?”

王金龍嘿嘿笑着說:“我那兄弟是正兒八經留過洋的,德意志!那可是文武雙全,一表人才,我看和呂姑娘正合適,我給保個媒,我兄弟肯定給我面子,你看怎麼樣?”

呂繼祖哭笑不得,心想這時候你還有心思想這個,隨口說:“這個,舍妹還小,以後再說吧。”

王金龍不依不饒,跟着說:“說好了啊,你要是想嫁妹子了,得先找我兄弟啊。”呂繼祖苦笑。

肖明也沒閒着,帶人來到公路上,偷襲了幾處正在修建的炮樓工事。

那些工事只有三四個日軍、一個排的皇協軍看守,天氣寒冷,入夜後,日軍喝了點小酒,早早鑽到帳篷裡睡覺去了,留下皇協軍站崗。肖明等人不費吹灰之力,解除了皇協軍的武裝,把鬼子綁了起來,磚石木料洋灰統統拉回山寨,直忙到天光放亮。

木村很快得知平城遇襲、祖城鎮被劫、據點遭破壞、士兵失蹤等消息,他想都沒想就知道是飛虎寨乾的,雖然飛虎山轄區的日軍並未受到攻擊。下屬的報告稱是遇到中國政府軍隊襲擊,木村嗤之以鼻,在這一地區稱得上是政府軍的只有躲在林城山裡的一支隊伍,部隊的指揮官是個貪婪狡詐,見風使舵的傢伙,鬼才相信他敢主動出擊。

損失的物資倒是小事,頭疼的是那二十幾個皇軍士兵,至今生死未卜,不大好交代,只有試探一下飛虎寨了。正想着,部下報告,飛虎寨來信了。

信是肖明寫的,說感謝木村對飛虎寨的肯定,近來山寨耗費甚巨,無以爲繼,年關將至,敬請將所許五萬大洋儘快到位,必當竭力協助皇軍,施行共治。

木村氣樂了,心想你這信來的倒是時候,提筆給肖明回了一封信,信中說:近日皇軍爲維護治安,花費了大量錢財。五萬大洋,甚感吃力,但皇軍決不食言,不日湊齊,即當奉上,望君見諒!另日前,皇軍遭到不明身份歹徒襲擊,二十六名皇軍士兵下落不明,還勞諸君代爲探查,不勝感激。

沒兩天飛虎寨來了信:驚聞皇軍遇襲,士兵遭縛,吾等即派人四處打探,花費了大量錢財,悉知乃國軍一團,因長官欠餉所致,膽大妄爲。吾等本欲消滅之,然有皇軍爲質,投鼠忌器,遂忍辱負重,與敵周旋。經艱苦談判,對方答應放人,代價爲每名士兵3000大洋,吾等未敢主張,敬請確答。

木村涵養再好,此時也拍案而起,把信撕的粉碎,怒道:“敲詐,**裸的敲詐!無恥的支那人!”下屬從沒見過木村如此失態,都驚愕地看着他,木村平靜了一下心情,找河野彙報去了。

河野出奇的平靜,淡淡地說:“木村君,請勿動氣,不就是要錢嘛,給他,皇軍士兵的生命是寶貴的。至於大洋,就讓各縣的支那人出吧。”

木村回信,同意付錢贖人,但需要時間籌措。

肖明馬上回復:皇軍士兵決意絕食以忠天皇,其志慮忠純,實爲吾等之楷模,然恐白費有用之軀,望火速辦理。

肖明這倒沒說假話,那些日軍十分頑固,執意不肯吃飯喝水,馬六等只好扳着腦袋往下灌,打掉了不少牙齒,就這樣,士兵還往外吐。王金龍等人直搖頭,感慨頗多。

四輛日軍汽車駛到黑風峽,幾名士兵從車上搬下一箱箱大洋,帶頭的軍官對肖明說:“肖先生,我奉木村大佐之命,前來交換人質。這是八萬大洋,多的部分是慰勞山寨士兵的,你們辛苦了!”

清點完畢,肖明笑嘻嘻地說:“木村還真是小氣,我們出了這麼大力,纔給兩千大洋。回去告訴他,欠我們那五萬大洋儘快送來,弟兄們都指着他過年呢!”

軍官強壓怒火,問:“肖當家的,我們的士兵呢?”

肖明笑了笑說:“別緊張,我跟對方談妥了,你往回走,出了二龍嶺找找,人應該在那兒。”

軍官將信將疑,率人趕了過去,果然在一個小山窩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士兵,趕緊擡上車走了。

飛虎寨大廳,王金龍等人擺上了酒,慶祝勝利,衆人興高采烈,唯獨呂繼祖不大高興,認爲肖明此舉有些欠妥,應該把日軍士兵交由戰區處置。肖明冷冷地說:“山寨這麼多人,吃喝拉撒睡都要花錢,你老兄要是有辦法弄到錢,我早就直接把他們殺了,還能去惹火燒身?”呂繼祖無語。

林秀青擔心日軍報復,肖明說:“該來的早晚會來,我就是要刺激木村,讓他早點動手,免得弟兄們整天提心吊膽,日子沒法過!”

“要說這木村還真能沉得住氣,怕是沒憋什麼好屁。”林秀青忽然笑了笑,對肖明說:“要是這木村是女的,你倆還真是天生的一對,那書信傳情的酸勁兒,我都有點嫉妒了。”

王金龍幾乎笑破肚子,肖明笑着說:“去你的,你要是喜歡東洋娘們兒,明天去給你弄個上山,也算是給中國爺們兒揚眉吐氣了!”

肖明終於弄明白了呂繼祖的身份,一個前身叫什麼‘復興社’的組織,現在改稱軍統,說白了就是特務,而他和林秀青的恩怨也是源自於一次調查。肖明不屑於理會這種內部紛爭,說了句“大敵當前,一致對外”,開始研究呂繼祖身份的特殊性:“老呂,這個意思,你的工作可以管很多職位比你高的軍人?”

呂繼祖苦笑說:“也不是這樣,現在我們主要任務是收集情報,發動民衆,抗擊侵略者,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可怕!”

“這就夠了!”肖明認爲放着這麼一個身份不用,實在太可惜了,笑嘻嘻地對呂繼祖說:“老呂,明天你就帶孫二狗下山,找國軍要點槍彈回來。”

呂繼祖猶豫了一下說:“現在各部武器都不充裕,恐怕……?”

肖明擺了擺手,笑着說:“你只負責給牽個線,其餘的交給孫二狗就行了。”林秀青將信將疑。

果然,當呂繼祖亮明身份,提出能不能勻點彈藥時,各部都面露難色,稱自己都不夠用,請他到別處去看一看。然而孫二狗笑嘻嘻地把對方拉到一邊聊了聊,不一會兒就開始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非常親熱。

到了林城,反倒是孫二狗帶呂繼祖直接找到了軍部的軍需處,開門見山:“知道李麻子嗎?他那事就是兄弟操辦的!”

軍需處長自然心知肚明,馬上對二人換了副笑臉,又是上茶又是遞煙,問明來意,處長說做不了主,需要請示長官。孫二狗說不急,今天只是見個面認識認識,改日再登門拜訪。處長非要請二人吃飯,二狗說還有事,處長客客氣氣把二人送了出來。

接下來,孫二狗把山寨繳獲的那些破損的日軍槍支、服裝、飯盒等統統搬上了車,還帶上了幾箱日本菸酒,開始挨家上門拜訪,幾天後竟然拉回來十幾萬發子彈,大部分是肖明要的手槍彈。

呂繼祖不解,去請教肖明,肖明狡黠地笑了笑:“去跟友軍換的。支援友軍作戰,是他們義不容辭的責任,當然,我們也要給人家一個立功受獎的機會!”

呂繼祖還是沒弄明白,林秀青忍不住說:“你去要,他們肯定不會白給你,要錢還不好意思。二狗帶去的東西正是他們需要的,他們會拿到上峰那兒邀功請賞,而子彈,只需報個戰損,自然會給補充,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林秀青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呂繼祖,“怎麼,呂大處長,就軍中這點破事,很難想明白嗎?”

呂繼祖義憤填膺,牙咬的咯咯響:“這些敗類,不思殺敵衛國,卻欺上瞞下,一心想升官發財,我這就發電報,去揭發他們!”

“哎哎老呂,等等,”肖明一把拉住了他,“你老闆只封了我們個空頭司令,糧餉槍彈一點沒見,你這樣會絕了我們的後路!有這功夫,要不你去給咱們申請點彈藥來?”說完,肖明很期待地看着呂繼祖。

呂繼祖啞口無言,想了想,嘆了口氣,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