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由宮中回來了?”
“是,半個時辰前回府。”
太子突地拍額,“說了恁多兒時的荒唐行徑,爲兄倒忘了問小六眼下的事了。小六成親了呢,他日也把你那位新婚夫人領了來,讓你嫂子見上一見,他們妯娌也該如你我兄弟這般親契纔是。”
“小六改日定帶婉瀠前來拜會大嫂。”察覺天色不早,慕曄起身。“今日叨擾了太子哥哥多時,小六也該……”
“坐下!”太子將他按住。“爲兄大婚時,正逢苑江水洪爆發,你爲治洪沒有喝成爲兄的喜酒,爲兄固然不能怪你失禮,但也不能平白放過了你。既然你家大嫂已然回府,你這做小叔的焉有不拜見的道理?凌致,今日晚膳便設在這舫內罷,你去請太子妃過來。”
凌致稱是退去,慕曦睇着六弟神色,揶揄道:“小六坐立不安了?難道是思念家中如花愛妻?”
慕曄不覺憨笑一聲,“小六的確答應了婉瀠要回府陪她一道用膳。”
“因爲兄之故,讓小六有負愛妻之約,小六可怪爲兄?”
“太子哥哥哪裡話?”
“如此說,是爲兄失言了?稍後爲兄自罰三大杯,向小六賠罪如何?哈哈哈……”
兄弟二人相對大笑,自是無限愜意。
同時同刻,逍遙王府內,婉瀠獨對滿案佳餚,久未動箸。非是貴人厭飫,而是良人未歸。
“小姐,天色不早了呢,菜要涼了,這……”
婉瀠擡眸,正見窗外月上柳梢。
“的確不早了,你們坐下,一道吃罷。”她道。
“這……不合禮數罷?”
“王爺不在,米老夫人也出門尋訪故人,恁多道菜,你們不陪我吃,是要讓這朱門酒肉臭不成?”這些菜裡,有兩道小菜是她親手下廚炒制,本以爲會一併炒制些小小驚喜出來,想來是不能如願了。
“是。”兩個丫頭上前就座,先爲主子添飯加湯。“小姐,王爺初至京都,難免事多,您無須擔心。”
她淺哂,“用膳罷。”
初至京都,難免事多……或許罷。因她不想亦不願去設想如今日這般獨對杯盤的場景,日後尚會重複多少次。她既然無意去做鎮日嗟嘆的閨中怨婦,惟有試着習慣與體諒,惟此而已。
天朝信奉佛教,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皆以禪心自居。逍遙王一行到達京都的當日,正值當朝天子與皇后入國寺參禪的第三日。參足五日出關,慕曄攜妻覲見。
浣花殿內,婉瀠披紫雲蔚霞帔,戴百花鳴鳳釵,皆爲天子賜物,恭立慕曄之側,接受了堪稱天下最令人忐忑的公婆召見。
“蘇愛卿號稱天下第一才子,當年主纂《天啓典籍》,夙興夜寐,嘔心瀝血,方有我天朝第一典籍流傳後世,當謂功在千秋。”
紫檀木長椅,雕雲龍紋刻,墊金絲織毯,今上慕修哲穩踞其上。今日與兒子兒媳晤面,金簪束髮,常服加身,盡顯天子平易氣度。雖人值中年,體態微有發福,但神清目朗,風采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