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洛意沉往樹上這一坐,之前強行提着的真氣剎那間揮散於無形,胸口氣血上涌衝的他張口就是一口血箭噴了出來,將前方的蘇秦整個背部都染紅了一片。
“可還能堅持的住?”蘇秦早就猜到洛意沉已是強弩之末,卻沒想到他會這麼嚴重,想到他是爲了給自己打出一個突破口讓兩人衝出重圍纔會這樣,她心底一嘆,別回手握了握對方的道:“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輕易動用內力,嗯?”
洛意沉疲憊地點了點頭,他哪裡還有內力可以動用,他整個丹田,都空空如也了!
只能依賴於蘇秦!
所以等到燕驚晨帶着錢莽等人趕到的時候,見到的場面便震撼了每一個人!
那是一棵並不怎麼漂亮的歪脖子樹,枯老的樹杈似是隨時都會掉落。而那樹杈的下方,蘇秦牢牢堅守在那裡,她的下方已經摞滿了死屍,全是攻上來被她擊退的人。她整個人都染在了血色中,也分不出到底是別人的血,還是她的血,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歷來靈動的那雙眼眸,此刻滿是陰狠的殺意,像是潛伏的餓狼牢牢守住自己的地盤,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燕驚晨突然就有些看不下去。
假如他沒有看到那枚信號彈,假如他再晚來一步,蘇秦是不是會撐不下去?而支撐她撐下去的無非就是她上方正在努力調息的洛意沉,看樣子也是受了很重的內傷,她爲了他可以拼到這種地步,假若今日在那樹杈上坐着的,是他燕驚晨呢?
蘇秦可會這樣對他?
心裡無端的空落,燕驚晨垂了垂晦暗的雙目,對錢莽揮了揮手道:“看不見你們統領快撐不住了嗎?你們還在這裡等什麼!”
“是!”錢莽早就等不及就等着燕驚晨一句話了,如今這一聲令下,他揚起手中長劍就招呼着人衝了過去,原本一邊倒的局勢,頓時發生了明顯的轉折。
而燕驚晨並沒有直接去蘇秦那裡,而是轉道朝銀質面具奔去。
“或許,今日我們兩人可以會會?”酷暑炎光中,燕驚晨的雙眸卻泛着冰寒刺骨的光。
銀質面具微揚了揚下顎,弧線精緻的下顎似是被鍍了一層薄冰,他不甘地望了遠方樹杈上臉色蒼白的洛意沉一眼,某種陰狠劃過的同時,又轉回到了燕驚晨身上:“和你會?抱歉,你引不起我的半點興趣來!而我,從來不喜歡浪費時間!”
沒有停留,他手一轉一枚煙霧彈就扔了出去,燕驚晨眸光一戾,衝破煙霧就追了出去。
而蘇秦那邊的廝殺,一直到日落西山時才堪堪結束。
兩方都有死傷,這無所避免,好在千家軍的傷亡並不是很慘重,洛清鴻在銀質面具走了之後又無心戀戰,羣龍無首的情況下,叛軍人再多也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所以嚴格上來說,這次算是千家軍勝。
等回到惠州城,蘇秦已經累的一頭倒在牀上再也沒起來,就連小柔送來了飯菜,都是叫了她大半天都沒有叫起來,最後只得作罷,讓她先睡個結實再說。
這
一覺就是直到天亮,蘇秦睡的爽歪歪,卻不知洛意沉那邊早已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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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七是在夜半時分進入惠州城的,一番開城門關城門下來自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等到他來到洛意沉房間前時,洛意沉已經被吵醒坐了起來。
俊顏還是有些蒼白,好在回城之後鬼谷子臨時給他配了副藥,這會兒胸口已經不是那麼難受,洛意沉低低咳嗽了兩聲,對於洛七的到來很是驚愕:“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帝京出事了?”
“王爺!”洛七臉色十分凝重,風塵僕僕的樣子一看就是連夜趕路而來,連嘴脣都乾裂的破了皮,洛意沉見狀連忙給他倒了杯水,他卻顧不得喝,上前便急急道:“王爺,是真出事了!皇上不知道從哪裡收到的消息,得知京畿大營裡的那個替身是假的,一怒之下抓進了天牢裡!屬下本來也是要被抓的,幸虧跑得急,找了個替身替自己進大牢先呆着,而屬下連夜趕來,跟您彙報這件事!”
“父皇知道了?”洛意沉驚得騰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突然頓住道:“原來如此!”
“什麼?”洛七此時方纔有機會喝上一口水,結果嘴才碰到杯沿就聽到這麼一句,他一怔,疑惑道:“王爺您說什麼?”
“白日裡銀質面具曾襲擊過我,大有一番置我於死地之意。而我當時的扮相,是申呈山的!”洛意沉沉着黑眸,難怪銀質面具會突然暗中襲擊,原來是知道了他就是洛意沉,想借着天高皇帝遠的機會,一舉殺了他!
倒是打的好算盤,想必帝京裡的消息也是他透露的了?可他是怎麼知道消息的?這惠州城,可是被整個千家軍都包圍的密不透風着呢。
難道是……
洛意沉神色一凜,拳頭“咚”的一聲垂在了桌面上,“千家軍裡,有銀質面具的奸細!”
“啊?”這下倒輪到洛七驚了,“銀質面具竟然將手伸到了千家軍裡?那可怎麼辦?王妃娘娘的事……”
“先靜觀其變!”洛意沉擺了擺手,當下他們什麼情報都沒收到,萬事都不能妄下結論。“父皇知道我來惠州城了?”他轉話題道。
洛七點了點頭,“屬下走的時候皇上還不知道,不過這個時候……應該是已經清楚了吧!”
“那想必召我回京的聖旨天亮後就到了吧!”洛意沉捏了捏額角微一思忖,一甩袖子擺手道:“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再說吧!你連夜趕路也累了,先去休息!”
“啊?哦……”洛七怔怔地應了一聲,有些猜不透洛意沉想做什麼的,沉默退了出去。
而房門重新關上後的洛意沉,則長長嘆了口氣。父皇既然已經知道替身的事情,那他這麼多年來的安排,怕是也無所遁形盡被父皇查知了吧?
到時他回京……不知父皇會如何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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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意沉猜得沒錯,果然是東方天際剛一擦亮,從帝京來的六百里加急便衝進了城門,直接到了蘇秦的門前。
蘇秦
剛剛睡醒,一夜沉睡讓她骨頭縫裡都透着過度疲累後的痠痛。一聽是京城六百里加急,她也不敢耽誤,匆匆起了身出門接聖旨去了。
那聖旨的內容,竟是讓她和洛意沉、燕驚晨一同回京,整個千家軍留守惠州,等待上命。
這樣的聖旨……
蘇秦一邊恭敬地接過聖旨,一邊忐忑地望了斜對面的洛意沉一眼,結果發現,對方眼中也正露着同樣的疑惑。
情況,似乎不太妙!似是要有什麼事情發生!
幾人都是各懷心思地回房匆匆收拾了一番,就這樣快馬加鞭又回到了久違的京城。
一番接見並沒什麼意外事情發生,無非是皇帝的一番訓斥,斥責洛意沉這麼大人了還這麼魯莽,親自上戰場,若是傷了該如何是好云云,言辭雖然激烈,可父子之情卻還是顧忌着。如妃此時方纔知道洛意沉竟去了戰場,她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最後還是她出言勸了勸皇上,當然也跟着斥了洛意沉幾句表了表態,便讓他回府歇息着去了。
一場召回看來是沒什麼大事,可事情越是平靜,洛意沉就越覺得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蘇秦看他的臉色從出宮開始就一直凝重着,忍不住便問了句:“怎麼了?皇上也就是斥責了你幾句,應該沒什麼事的吧!”她應洛意沉的“邀請”去二王府裡小住幾天,所以兩人一同回的二王府。
洛意沉神色絲毫沒有因爲蘇秦的語氣輕鬆而放鬆,“恐怕不會那麼簡單!父皇既然已經知道了我設了個替身而自己去了惠州城,他怎麼會不知道我其他的事情?可是既然知道了,爲什麼他半點表示也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這麼一說……”蘇秦嘖地吸了口冷氣,“我倒是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了!可他畢竟是你的父皇,如今皇子又剩的不多了,他應該不會……”
她想說皇帝即便知道了洛意沉的底細也應該不會爲難他,但話到嘴邊她卻不知怎地,竟然說不出口--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意識在告訴她,皇帝絕對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那如果不簡單的話,洛意沉豈不是危險了?
這下蘇秦神色也跟着凝重了。
兩人一路凝重到二王府,早早就在二王府門前等候的洛向離一看到兩人這等神色,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二哥,怎麼了這是?這不是秦統領嗎?你們兩個怎麼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洛意沉拍了拍洛向離的肩膀,確實是不知該從哪裡說起,所以乾脆就避過不提,只關切地看着對方道:“好像瘦了一點!怎麼樣,風寒可是徹底好了!”
“二哥,我的身體其實沒有前幾年那麼差了啊!你走之前都安排了大把的太醫整日守着我,我再不好,豈不是對不起太醫院的名聲!”洛向離說着說着就哈哈大笑起來,陽光的笑容也驅散了洛意沉與蘇秦心頭的一點陰霾,兩人相視一笑,決定暫且放下這件事,先痛痛快快吃一頓再說。
連趕了幾天的路也沒吃好,真的好餓的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