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2章

一份白粥煎餅,慰轆轆飢腸;一杆長槍堅挺,撫萎靡神情。

槍在人在,人在槍側;喝着粥,吃着餅,平平淡淡中可愛面容見露些許甘甜。

餅是經世觀後至的援助所帶來,粥是數個門派的年輕子弟挺而走險自前沿被羣妖踏破的儼然屋舍中所尋得米糧、鍋具熬煮而成。

卿可憶放眼望去,經世觀部分弟子在搭置他們所帶來的營帳,其餘則與其他門派弟子有序發放粥餅。

“要不要再來一碗?”卿可憶目光重新落到共坐一斷木上慢慢品嚐着粥餅的獨孤一身上,溫語柔言。

獨孤一仰首一啜而盡,起手一順胸腹,心滿意足暢言:“久違的味道,謝謝你!”

獨孤一輕遞空碗至卿可憶伸出的纖手,徐徐回首細望劫後餘生的衆人,眉開眼笑繼續說道:“不過差不多了,我想他們比我更需要,你也是如此!”

“我們煮了很多,足夠一人兩三碗。至於我吃得少一點無所謂,主要是你。你若吃不飽的話,今夜將如何繼續守護?”卿可憶端着碗,託着腮,笑眼帶着期待。

廣袤大地中偶然再見獨孤一,獨孤一還是舊時顏,卻見滿頭白;獨孤一依然近身邊,卻似天上飄。似乎是因爲獨孤一的修爲越來越強大扯出了這種距離感,這種感覺讓她覺得不太舒服,所以她想跟他多一些交流互動。

她曾認爲她與他會越來越親近,可以無話不說、無事不談,然後幫她解開那個埋藏心中的疑惑。

那個疑惑關係着一個秘密,那個秘密她十年如一日守口如瓶,而等待那個秘密揭開的時機她又一日如度十年。

那個秘密對她來說很重要,若是說對人將會得到她所要,否則將是殺身之禍。所以她謹言慎行,即使她早已判定獨孤一身懷秘密相關的線索,即使她一直對獨孤一有良好的印象,她至今亦未能敞開心扉向獨孤一坦言求解。

“今夜應該會安排人員輪流值守,我相信你一定會投身其中,所以要吃飽一些的人應該是你纔對。你若不吃飽,我怎麼偷懶?”獨孤一咧嘴笑道。

卿可憶放下托腮的手,掩嘴喜笑道:“你錯了!我會要求呆在你旁邊,一直守着你,不能讓你睡着!”

“因爲有你,他們才能勇敢的睡上一覺。”卿可憶語畢未等獨孤一回應,欣然起身,換上認真的姿態,注視着獨孤一道。

“哈哈!你這樣說可不好,這樣的話聽多了肯定會使我驕傲,現在我已隱隱覺得自己有些飄飄然了。”獨孤一一臉歡笑迴應。

“我現在就去幫你再盛一碗,順便向師父請示一下。”獨孤一一笑中見純真漫溢,卿可憶忽感如沐山泉,清爽陶染周身;他笑,她也笑。他的笑正感染着她,從心開始,綻放於臉,牽動步行。

“喂!可憶姑娘,你來真的啊?!”

獨孤一揚手起言欲留卿可憶,只見卿可憶聞言回眸一笑微晃着手迴應自己的輕聲叫喊,繼而繼續邁着輕快的步伐漸遠,獨孤一不禁啞然失笑。笑看卿可憶一人興奮而去,笑對卿可憶攜前輩五人同歸。

“晚輩獨孤一見過各位前輩!”獨孤一起身步向來人,抱拳笑迎,恭敬招呼。

“鄙徒書友沐誠不欺我也!獨孤御首謙恭仁厚,器宇不凡,修爲更是高深莫測,果真少年英雄!”向天南初見獨孤一,笑捋長鬚暗觀一番之後大爲讚賞。

獨孤一見贊優遊自若,淺笑坦言:“前輩過獎了!‘英雄’二字晚輩目前可承受不起,尚需各位前輩鞭策奮進。今日晚輩既以此相遇各位前輩,敢問各位前輩大名,以便他日向各位前輩求教,向英雄邁進。”

“老夫不才,經世觀右長老向天南;若是音律方面老夫尚可與獨孤御首探討一二,若論修行之事只怕老夫還要向獨孤御首請教。”

“御神宮宮主,安凝雨。”

“夢別離。”

“我不過一種花養花之人,賤名不足掛齒,叫我悲花客即可。”

向天南熱情洋溢,其他或不苟言笑、或灑脫豪放、或暗鳴得意;獨孤一恭敬依然,再次抱拳致意,微微笑言:“久聞幾位前輩大名,幸會幸會!敢問幾位前輩接下來有何安排,晚輩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方纔數位後生反饋他們在方圓十里搜尋米糧之時並未發現有任何妖跡,除一人逃走,來犯者似乎被獨孤御首一擊盡誅;在後續派出去刺探的弟子未歸之前,我們此來便是想與獨孤御首探討探討。”悲花客淺笑迴應。

“晚輩雖居御首之位,但涉世未深。目前只知固守此地,暫護奔波衆人一夜安寢,待洛軍援助再行進退;在此期間若有蠻妖再犯,一夫當關。晚輩除此別無他想,亦不知尚能做些什麼,此事只怕要靠幾位前輩勞心了。”獨孤一誠懇道。

“哈哈!好一個一夫當關!聽說今日你遇神妖九滅,我本打算替換你鎮守前方,讓你稍作休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退居你身後,一睹你的風采。這壺酒送給你,伴你夜蕩黑暗。”夢別離朗聲笑言,卸下腰間壺酒拋向獨孤一。

獨孤一舉手接過裝載着酒的葫蘆酒壺,微微點頭感言:“謝謝前輩!”

“哈哈!夢兄,你我所見略同。”悲花客眉揚目展,望向夢別離笑言。

向天南環視一週,輕撫長鬚建言:“既然如此,那獨孤御首便繼續鎮守前方,兩位分守左右,老夫居後,安宮主於中;然後再從各派弟子抽選人手輪流值守,照料傷者及百姓夜起,直至天明見援軍,各位意下如何?”

“本宮覺得如此可行!”

夜!

篝火簇簇,錯落有致擺放在營帳之外;火焰溫和着夜的空虛,火光擁抱着人的不安。

“唉!要是我們頤國尚存於此,弘仁王花御泉必定不會讓我們淪落荒野,無家可歸,生死難料。”

“是啊!洛軍防衛一去不復,自妖獸侵襲十日來幸有莊正浩奮起集結多方力量抵抗,雖屢敗屢戰卻從未放棄,我們才能倖存至今。可是他今日卻倒下了,不知還能不能起來,或者還有沒有像他這樣誓死捍衛家園的領袖。”

“今日出手相助我們的高人遲早會離開,我們這些平凡人始終都要仰仗王國的保護,若是弘仁王能重新殺回來復舉頤國大旗那該多好,他肯定如初那般愛護我們。”

“噓!你們三個小點聲,要不我們可能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現在的我們在安平王洛越澤眼裡說不定只是個累贅,多死幾個有何妨?。”

“生死有命,都早點休息吧!今夜之後,不知我們何時才能再次安寢。”

靜!

明月皎皎,漂泊難定獨掛於遊雲之上;月體承載着人的寄望,月光陪伴着心的思念。

卿可憶閉目靜坐在枕手疊腳悠然躺睡於地的獨孤一身邊,思緒萬千,因爲回憶了過往。

方纔她與獨孤一聊了許多,彼此分享了上次別離至今的經歷,延引至彼此間的身世來歷,除了彼此隱藏心中的秘密。

她與獨孤一的身世有些相似,母親皆早逝;她雖然知曉自己的父親並受寵數年,可是當年一別,至今苦尋不遇,唯獨夢裡。

她經常能夢到兒時一家其樂融融的景象,父母與家園的模樣依舊清晰,可是回家的路卻越來越模糊。

因爲她的家已被毀,毀在十七把劍下。

也許只有找到那十七人,她才能撥開迷霧,知曉父親何處,明確家鄉去路。

奈何當時他們都是一身黑,除了知曉頭領之名,餘下可見只有發亮的雙眼,情形像極了此時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