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看!少揚,這個好好玩啊……唉,還有這個”
蔚藍如洗的天空下,錦官城乾淨整潔的街道橫縱交織,往來的商旅行人不休,四處響起不斷的叫賣聲彷彿隨着那穿城流過的錦河一直流到天際。
隨之響起的一聲聲清脆女聲也此起彼伏,如黃鶯啼叫,令人心生愉悅!
“師姐,我們快過去吧,師兄還在那裡等着我們呢……”孟少揚暗暗拽着不斷把玩攤上東西的月靈衣袖,小聲催促。
可惜月靈一心只盯着手中的手鐲,絲毫沒有在意孟少揚表情,不斷搪塞道:“別急嘛,再讓我看看!少揚你看!這個手鐲好好看啊!”
“老闆這個多少錢!”
“十五文!”老闆揚揚手示意。
“這……”這也太貴了。月靈眼神猶豫,正考慮着要不要買。
“老闆,這個手鐲我們要了!”一個熟悉而又生硬的聲音倏然在耳邊響起。
欸?月靈忙轉過臉,沒想到那人卻是段莫晨!
“喂!等等!”月靈快步跟上去,“你爲什麼會幫我買?”
“手鐲我幫你買了,該看的你也看了。現在可以老老實實上路了吧!”
恩?原來就爲了這個!虧我剛纔還覺得你還挺不錯…哼!當我看走眼!月靈望着段莫晨背影小聲喃喃着。
一旁的孟少揚出聲替段莫晨辯解道:“師姐,你就別怪師兄了!”
聽此,月靈停下腳步,回瞪孟少揚,“不怪他怪誰!還有你孟少揚!以後要再幫他說好話我連你一起罵!哼!”說完,擡頭大步向前走去。
“哎呦!”月靈光顧生氣,一點也沒注意前面的路況。一頭撞到段莫晨背上,發出陣陣嗤痛。
段莫晨回頭看着月靈,眼裡霧氣流轉,“你沒事吧”
月靈摸摸鼻子,沒好氣應道:“沒事沒事!”這段莫晨是石頭做的嗎?這麼硬!嗤!痛死我了!
走進客棧,段莫晨徑直挑了一方最不起眼的桌子坐下,“今天,我們在這兒休息一晚,明早再趕路。”
孟少揚趴在桌上滿臉不快的嚷嚷道:“終於可以吃飯了,我都快餓死了!”
“死少揚,就知道吃!”月靈狠狠剜了孟少揚一眼。
孟少揚卻不以爲然,對月靈笑道:“嘿嘿!民以食爲天!我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填飽肚子,師兄你說是不是?”孟少揚轉頭問向段莫晨,示意認同。
段莫晨不語,起身對兩人道:“我去安排一下,你們先坐一會兒,菜等會就上!”
“哎?師兄!”孟少揚望着段莫晨離開的身影大喊。
月靈看看孟少揚,又看看走遠的段莫晨,一臉幸災樂禍道:“怎麼樣!”呵呵,活該!
趁這會功夫,月靈掏出剛纔買的東西不斷把玩着,月靈沒想到山下居然會有這麼多新奇事物!她的小臉上充滿欣喜好奇的表情。
“哎少揚你看,這東西多漂亮啊!”月靈拉拉孟少揚衣袖,目不轉睛盯着手裡東西。
孟少揚卻不以爲然輕蔑一笑道:“這算什麼!這錦官城還沒有長安一半繁華,要是到了長安,那裡的東西不知比上好上多少倍!”
月靈眸光閃爍,擡臉好奇問道:“真的嗎?長安真的有這麼繁華?”
似乎得到月靈的肯定,孟少揚昂着頭,滿臉興奮道:“當然,數當今天下,有哪個國家比得了我們天胤朝,泱泱大國珍寶無數:東海的珍珠,華山的靈芝,還有雷州的綾羅綢緞。記得小時候我爹曾帶我走進一次長安,叫賣身,歡笑聲,還有那唱戲聲………那景象!嘖嘖…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欸?長安真這麼繁華?快告訴我!”
世上居然會有這種地方,月靈深深的被孟少揚所描述的長安吸引。但是可惜自己從沒去過。月靈神色一黯,自從她醒來,就從來沒有下過山,山下是什麼樣子,她從不曾知曉。她好想知道啊!
見月靈突然神情忽變,孟少揚心中不安,小聲問道:“師姐,你沒事吧?”
“少揚!”月靈一把抓住孟少揚手腕,難掩興奮之色,“等我們回來,就順道去一次長安可好!”
這個嘛!……孟少揚面露爲難之色,“當…當然好,只是不曉得師兄會不會答應!”
一聽師兄兩個字,月靈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身子一垮坐回凳上。該死的段莫晨!一路上,她幾番想駐足張望一會,段莫晨都不允許。今日若提出去長安,恐他是一萬個不答應!
臭段莫晨!
正苦惱時,隔壁一桌的談話卻引起月靈的注意。
只聽一名男子首先開口道:“喂!你聽說了嗎?七情樓的人一夜之間全被殺光了!”
“嗯?怎麼回事快說說!"另一名男子放下酒杯,湊前問道。儘管兩名男子低聲交談,但足以讓月靈和孟少揚聽得清清楚楚。
首先開口的男子又道:“聽說啊…是一批黑麪人突然闖入七情樓,見人就殺!一夜之間七情樓就被燒
的乾乾淨淨!”
“真的啊!你說這會是誰幹的?”
“不知道,但有人說啊……"男子看看四周,“有人說…看見一個血月標誌!”
“血月,那不是!”
“噓!小聲點!"首先開口的男子,把手放在嘴邊示意。
接着謹慎地望望四周,確定沒什麼異常後,再道:“那七情樓的老闆金公子會善罷甘休?”
首先開口的男子抿一口酒,表情淡然道:“當然不會!聽說啊,金公子已經派人去追殺黑麪人了!”
另一名男子搖搖頭,“可如果當真是…那武林可就要不平靜了嘍!”
“嘿嘿嘿!”首先開口男子捧起酒杯玩笑說,“不管怎麼亂,也亂不到咱們兄弟身上。啊?哈哈哈!來!李兄請!”
聽到這,月靈回過頭,低聲詢問道:“喂!少揚,七情樓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孟少揚搖搖頭,表示無能爲力。
“姑娘,七情樓那種地方,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別問得好!”這時來上菜的小二插嘴道。
“爲什麼?”月靈歪着頭問向小二。
“因爲啊……”小二臉上露出一種曖昧的表情,“這七情樓可是我朝第一大青樓。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富商貴賈哪一個沒去過!那可是有名的溫柔鄉,銷魂窩!”
聽到這,月靈的臉不覺紅了,但還是繼續問:“那七情樓老闆金公子又是什麼人?”
“姑娘,你是從哪來的!連金公子都不知道!”二擺出一副難以置信地表情上下打量着月靈。
小二的目光看得月靈好不自在,“我我就是不知道行不行!這關你什麼事!”猝然站起吼向小二。
聲音雖不大,但還是引起鄰桌陣陣側目,這讓她更尷尬不已,恨不得立刻找個洞鑽下去。滿臉的怒火頓時被澆滅,化爲一團團窘色,添滿了她的小臉。
見情況不好,孟少揚急忙起身打圓場:“好了小二,你下去吧!這不需要你了!”
好不容易將月靈拽下,孟少揚忙安慰道:“嘿嘿!師姐別生氣!這也不能怪你啊,來!我們先坐下。呵呵!先坐下…等一會兒師兄回來了,問他好了……師姐別生氣了,來!我們先吃飯!”
“這個時候怎麼還會吃的下!”月靈氣沖沖嚷嚷一句,像極了發怒的野貓僵了半響,段莫晨踱步回來見怒氣未消的月靈,眼底泛起一絲笑意,但還是淡淡問道:"怎麼了!”
“哦,師兄沒什麼,師姐只是和小二拌了幾句嘴”
“哦”段莫晨聽罷,招呼兩人吃飯。
月靈看向段莫晨,眸光不定,欲言又止,但又十分好奇模樣,“師兄……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段莫晨問道:“什麼?”
“金公子是誰啊?”
段莫晨擡頭對上月靈,眼底慢慢升起一層霧氣,良久,才道:“你問他做什麼?”
月靈一笑,隨口敷衍:“哦…我只是好奇嘛!”
孟少揚在旁補充道:“師兄,剛纔師姐就是因爲這個和小二吵了起來。”
“這樣……"段莫晨放下手中碗筷,頓了頓說:“金公子景德,天下第一首富。名下幾乎經營國家所有產業。不僅如此,他還控制我朝的兩大水域蔚江,錦河的漕運,包括開發運河,製造船隻等。他手中還有數十座鐵礦的私產。另外,還與他國朝廷保持密切生意來往,許多軍餉他都出錢籌集過。據說,只要他跺跺腳,整個天下都要震三震,就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人人稱他金公子,與血,玉並稱三公子”
“血、玉?”月靈眼睛來回眨,好奇心更甚。
段莫晨卻略顯遲疑,沉思片刻,道:"血公子幽闕,江湖第一暗殺組織冥焰首領。此人年紀不大但武功極高且爲人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加上他向來以面具示人,無人知曉他面具下的真正相貌,因此,更爲他增添一分神秘。”
段莫晨看了兩人一眼,意味深究,“冥焰是隻認錢不認人的組織,只要有錢就可以找它去殺任何一個人!凡是接受的任務,從來沒有失敗過。現在武林人士對它都忌憚三分,所以你們若遇到冥焰的人,能避則避!”
月靈沒料到段莫晨會突然發難,撇着嘴嚷嚷道:“師兄!你怎麼會認爲我會遇上冥焰,誰遇上還說不準呢!”
段莫晨怎麼這樣,說翻臉就翻臉,可惡!月靈夾起一顆青菜狠狠地咬下去。
***
暮色漸漸降臨,街道上的商販們窸窸窣窣離開,穿城而過的錦河也略顯冷清,可是屬於夜晚的喧囂纔剛剛開始……
“少揚!快來啊!”
“師姐!師姐你等等我!”
錦河旁一條喧鬧的街道上,月靈和孟少揚穿梭其中,來往的人羣不久就淹沒了兩人的身影……
“師姐我們偷偷出來不好吧!"孟少揚皺着張臉,看向月靈。
“怎麼?你怕了!怕了就回去!"月靈不以爲然。好不容易溜出來,這回就讓她回去,她死都不肯!
孟少楊忙擺手道:“不!不是的師姐!只是……我們沒有和師兄說一聲就出來……師兄會擔心的!”要是師兄發火怎麼辦?
月靈明白孟少楊的擔憂,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我們只是出來逛逛,一會就回去!”不過,就算他生氣又怎麼樣,哼!我月靈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見前面遊人聚集,似乎有什麼好玩玩意,她拉着孟少揚向前指道:“哎!你看那……我們也過去吧…
…”
“哎,少揚你看!”月靈跑到一個面具攤前,手指一個面具,面露欣喜。
“姑娘您買一個吧!這面具可以幫你找到有緣人!”小販見有客上門,立刻賣力的吆喝起來。
“真的嗎?”月靈忙拽拽少揚,“少揚我們買一個吧!”
孟少揚皺着臉問道:“師姐這你也信?”
“哎?”月靈轉身敲敲孟少揚的頭,“叫你買就買!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師姐了!”語罷就拿起一個山鬼面具。
“唉……”她都搬出一副大師姐架勢。孟少揚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喧譁街市上來往人流不絕。流光溢彩間,不少行人頭帶各式各樣的面具。燈火映照下,彷彿面具上的鬼怪就要破籠而出,遊戲在這滾滾紅塵之中。
河邊不知名的小花隨風而舞,散發着沁人的芳香,遠處一隻小船上的舵手慢慢划着船,水面上輕輕散開一圈圈漣漪,無聲無息。
“公子,幽闕在搞什麼鬼?居然血洗七情樓,害我們損失慘重!”
微微晃動的船艙內,昏黃的蠟燭照着一旁站立的黑衣男子,男子長相平常但深邃的眼神卻透出一種敏銳的目光。此刻低頭詢問太師椅上慵懶坐着的華服男子,細細觀察下便可看出男子的衣服是由天胤最好的雲錦所制,衣服有如初春殘雪一般潔白。他腰間還佩戴一枚玉佩,玉佩通體翠綠,一看就知是上好的翡翠,只是玉中卻沁有一絲血色,隱隱透着寒意。
華服男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臉上露出輕蔑,“哼!他從來心高氣傲,血洗我七情樓,是向我表明他的實力足與我匹敵。看來……這場戲越來越好玩了!”男子一挑眉,隨即露出一絲邪魅的笑容。
見狀,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嘴角也微微勾起,擡頭向窗外望去。
船艙外,船靜靜駛在夜色中,向遠方劃去……
“少揚你看這個!……少揚?少揚?”
月靈手在在半空中抓了個空,回頭望望卻發現人早已不見蹤影。
“少揚!少揚!”
月靈在商販間叫喊着。卻不想聲音早已湮沒在鼎沸的人聲中,波瀾不興。一向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月靈此刻心中竟有了一絲絲害怕。她四處轉着,找着…找着…不知不覺走到橋邊。橋上似乎站着一名男子,正側對着少女。
少女彷彿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驚喜道:“少揚!少揚!”
聞聲橋上男子轉頭望向少女,銀白色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只剩下一雙冷酷而又淡漠的雙眸。她畏懼的後退半步。
“你!呃…對不起,我…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那還不放開!”男子冷漠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月靈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正緊緊抓着他的衣襟,當下尷尬地縮回手去。
“呵呵!對不起…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和你一樣帶着銀白麪具的人?”
“沒有!”
依舊冷漠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月靈不由生氣起來。
這人怎麼這樣!和段師兄一樣冷!咦!這人莫不是段師兄?故意耍我吧!想到這,她的手擡起想摘下眼前男子的面具。
男子後退一步,略帶怒氣問道:“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聽到男子叱問,月靈才似大夢初醒般連忙賠罪道:“對…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姑娘,如果沒什麼事,在下就先告辭了!”那男子似乎不想再和月靈糾纏,說完轉身欲離開。
“哎!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男子背對月靈問。
“我……”其實,月靈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口挽留。所以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眨眼搖搖頭,“沒…沒有了……”
“……”男子不再多言,邁步向橋下走去。
不知道爲什麼,月靈看着這男子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裡竟有些苦澀,不捨?
望着一片漆黑的夜幕,月靈心裡暗暗問自己,今個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對素不相識的人有了這麼多奇怪的感覺?
甩甩頭,揚手便摘下面具,走到橋頭,望着錦河兩岸的風景,不由得讚歎一句:“沒想到錦河的夜色這麼漂亮!”
月靈獨站橋上,安靜的看着波光閃動的錦河,望向繁華的街道。清風拂過她的臉頰,溫柔的吻過她的青絲。月色爲她灑下一層亦夢亦幻的薄紗,似月下仙子般,美妙不可方物。
望着橋上少女嬌俏的身影,孟少揚不由看得癡了……
“少揚?孟少揚!你站在那裡發什麼呆!”許久月靈才現橋下呆呆站立的孟少揚。
她略帶怒氣又道:“還不快過來!”
回過神的孟少揚嬉笑着跑上石橋,甜甜喊一聲:“嘿嘿嘿!師姐!”
“死少揚!跑哪去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月靈嗔怪道。
孟少揚把手一晃,道:“嘿嘿!我給師姐買你最愛的綠豆糕去了,嚐嚐,看看有沒有山上的好吃。”
月靈見有心愛的綠豆糕也就不再怪孟少揚了,撅着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快回去吧,省的又讓段師兄罵!”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月亮不知何時躲進雲中,灑下一片陰影,兩人順着石橋走下,沿着錦河向前走去。身後徒留一片深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