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唐蘭慧還是沒有醒過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她依舊安靜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上官和的聲音幾近哀求,“慧兒,你醒過來吧,沒有你的日子,我不知該如何活下去,慧兒!”
上官和不知道的是,他的一滴眼淚滴到了唐蘭慧的面頰上,發出了嘀的一聲。
就是這一滴眼淚,唐蘭慧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
我這是怎麼了?是誰在呼喚我?我好像聽到了他的聲音。唐蘭慧心裡疑惑地問道。她很努力地朝着前面的亮光奔跑着,然而就在她快要到達亮光的終點時,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和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你們是誰?”唐蘭慧下意識地問道。
“來接去該去的地方的人,跟我們走吧。”其中一人說道。
“不,我要去找我的孩子,還有我的夫君,他們在等着我,不信,你聽,他們在喊我呢!”唐蘭慧倔強地說道,眼中滿滿地都是期望和濃濃地愛意。
那兩名男子果然不再說話,嘆了口氣,緊接着唐蘭慧便感覺一道亮光閃過。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就在上官和的那滴眼淚滴落她臉頰的時候,她睜開了雙眼。
“你們怎麼都在這?”唐蘭慧用她那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聲音說道。
然而即使是這樣微弱的聲音,他們還是聽到了。
“慧兒,你醒過來了?謝天謝地,你終於醒過來了!”上官和激動地一把摟住唐蘭慧,激動地喊道,而他眼中的淚珠卻不斷地向外涌出來。他無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激動?興奮?開心?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此生離不開唐蘭慧!
此刻,天空中的朝霞映紅了大半個天邊,那旭日東昇的太陽,也慢慢地露出了大半個腦袋,天,已經亮了。而她,也醒過來了。
反應過來的上官婉淳,快速起身,轉身對神醫曾瑜說道:“神醫,快看看我母親,母親已經醒過來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母親脫離危險了呢?”
“對,對,對,神醫,你快來看看慧兒。”說着上官和急忙放開唐蘭慧,起身。
唐蘭慧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離開了上官和的懷抱,乍一覺得有些微冷,多少年了,上官和都不曾這樣緊緊地抱過她了。
曾瑜的神情依舊是凝重的,他那細長的眉毛依舊緊縮,好像落在石頭上的墨汁一般怎麼化都化不開。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唐蘭慧的清醒不是一個好兆頭,她的眼光過於明亮,皮膚也過於鮮亮,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大病初醒的樣子,反而像是,像是迴光返照的樣子。不錯,確實是迴光返照!曾瑜再次給唐蘭慧把了把脈,確定了自己的看法。然而,此刻,他卻什麼都不能說,他看到了大家眼中的高興和欣慰,他更加看到了上官和的深情,還有那皇帝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濃濃地愛意,他什麼都不能說,而且就算是他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就在她猶豫不決地時候,唐蘭慧猛地吐了一口鮮血,那鮮紅的液體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在那淡黃色的被褥上開出了一朵絢麗的花朵。
“母親!”
“慧兒!”
“夫人!”
房間裡的每個人都被這一變故嚇壞了,異口同聲地驚呼道。只餘曾瑜一人清醒,只
見他迅速地對着唐蘭慧周身的幾處大穴施診,才吊住了唐蘭慧的一口氣。
“神醫,爲什麼會這樣,丞相夫人不是已經醒過來了嗎?爲何還會吐血?”羽明啓最先反應過來,面色暗沉地問道。
他這一出聲,唐蘭慧才發覺他也在這裡,不禁有些微愣,但是她的這一愣看在上官和眼裡,卻誤以爲她身體不舒服,只聽他關切地問道:“慧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唐蘭慧輕輕搖了下頭,扯出一絲微笑來,緊接着她低咳幾聲,那鮮紅的液體順着她的嘴角便流了出來。
“爲什麼會這樣?不是說只要天亮前醒過來就沒事嗎?”羽明啓滿臉怒容地問道。
“對不起,夫人中毒太深,已是藥石罔效,在下無能爲力。”曾瑜便給唐蘭慧施診,便面露難過的說道。
“不是說千年紫靈芝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嗎?爲何會不見成效?”羽明啓再次怒吼道。
“皇上。”唐蘭慧用那微弱地聲音再次說道,“皇上,曾神醫已經盡力了,皇上無須過度苛責,天意如此,臣婦命數已盡,咳咳。”
“慧兒,不要再說話了,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我們不是說過,等到年邁的時候,一起回鄉種田過普通人的生活嗎?”上官和泣聲說道。
“我,恐怕,不能陪你了,不過還好,還有,其他人,陪着你。”唐蘭慧斷斷續續地說道。
“不,慧兒,我上官和這一輩子只愛你一人,只想和你一人白頭到老,可是我卻該死地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慧兒,我不求你的原諒,只求你好起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人家都說女子的眼淚纔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不住地往外流,可是如今,這上官和的眼淚更是過猶不及,嘩嘩地往外流着,那其中還摻雜着悔恨的淚珠。只可惜,爲時已晚。
唐蘭慧努力地露出一個淡淡地微笑,說道:“都,過,去了,或許我曾,曾經,曾經恨過你,可是,現在,現在不恨了。”接着她轉頭看向上官婉淳,轉頭看向上官婉淳和上官高陽,然後說道“你們,你們以後,要,要相親相愛相互!”
“嗯嗯。”兄妹倆人不住地點頭。
上官婉淳的眼前再次閃現出了前世大哥唐飛羽離世前的畫面,她的心中更加的亂了!
唐蘭慧看着上官和,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一般,最後只見她用盡全身地力氣擡起那瘦弱白皙的手臂,說道:“淳兒。”
可是還沒等她說完,便見她擡在半空中的手臂無力地落下,而她也在手臂落下的剎那間,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的呆愣和錯愕之後,一聲淒厲哀痛地嘶吼聲響徹整個丞相府。
“慧兒!”上官和將唐蘭慧抱在懷裡,撕心裂肺地吼道。
曾瑜趁機探了下唐蘭慧的脈搏,發現已無聲息,她,真的去了。
“丞相請節哀!”曾瑜低頭說道。
然而上官和沉浸在自己的傷痛中,耳中什麼也聽不到,就算是聽到了,他也會自動略過,他無法接受唐蘭慧故去的事實。這是她這一生最愛的人啊!是他辜負了半生,傷害了半生的人啊,他還沒有來得及彌補,她卻就這樣走了,這讓他情何以堪!
羽明啓顫顫巍巍地走到牀前,看着毫無血色的臉頰,還有嘴邊那抹鮮紅的血跡,他的理智轟然崩潰,他只覺眼中好像有什
麼東西滑落,待伸手觸摸到那一點涼意,他才發現那竟然是淚珠。
慧兒!羽明啓心裡吶喊道。
又是一年臘八節!
只是今年的臘八節跟往年的有些不同,小到丞相府,大到皇宮,都被一層淡淡地哀傷籠罩着,壓抑地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半月前,丞相夫人唐大將軍之嫡女唐蘭慧離世了,這對上官和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我曾許你鋪十里紅妝迎娶你進門,奈何當年自己初入仕途,腳跟不穩,財力有限,不曾兌現,如今你離開了,我便鋪十里白布爲你送行,好讓你記得回家的路,慧兒,你等我,上窮碧落下黃泉,處處與君同!慧兒,你一定要等我,待我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定會去尋你,希望你記得這條路,一定要在路的盡頭處等着我,我們不見不散,來生定不負相思意!上官和靜靜地立在自己親手繪畫的唐蘭慧的畫像前,心裡默默地對她說道。
是以,在丞相夫人出殯那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十里白布鋪滿城,一直延伸到墳前,那日,滿城都擁擠得水泄不通,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爲丞相上官和的深情所感動,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麼地愧疚,他永遠也沒有了彌補的機會!
那日,皇上羽明啓站在皇宮的望高樓頂層,看着這滿城的白布,還有那茫茫白海中的一點褐色,他,禁不住流淚了。慧兒,來生,若是你先遇到的是朕,你會選擇朕嗎?慧兒,來生若是朕先尋到你,定不會放你離開!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褐色,羽明啓才拖着疲憊單薄的身子緩緩地下了高樓,在他身後,李總管一步不離地跟着。
看着羽明啓滿臉的憂傷,還有那孤獨寂寞的身影,跟在他身後的李總管也不禁抹了把臉上的淚水。一路走來,他又何嘗不知道皇上心中的苦悶呢?
其實那日,從丞相府回宮之後,羽明啓還未走到龍椅上坐下,便一頭栽倒在地,李總管慌忙地跑過來,邊將他扶到牀上邊派人去叫了太醫,看着羽明啓那緊緊皺着的眉頭,還有胸前的那抹鮮紅,他驚呆了。不久他便知曉了唐蘭慧去世的消息,也才明白爲何皇上會是這般傷心的模樣,更加明白了爲何坤羽宮的那位會被皇上軟禁起來,真是冤孽啊!
再次經歷喪失親人的痛苦,上官婉淳的心變得更加堅強了,也更加的冷了。
重華宮。
天才矇矇亮,天空中便飄起了雪花,上官婉淳起身,打開窗戶,細小的雪花瓣便迎面撲來,給了她一個親切的吻。
她不禁伸出手去,任由雪花灑落,這一刻,她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也就是在這一刻,她的心情是放鬆的。
煙翠推門走進房間,看到的就是上官婉淳仰起頭,閉着眼睛,臉上掛着淡淡地笑意,看上去彷彿就要隨着那雪花飄舞一般,很是迷人。
煙翠不禁看得呆了,待她反應過來,她急忙快步走過去,關心地說道:“小姐,快把窗戶關上,小心着涼了。”
其實在煙翠開門的瞬間,上官婉淳便已經知道了,可是她不願意睜開眼睛,她寧願沉醉下去,也不想清醒過來。她在這個世界的母親去世了,她在前世的大哥去世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的讓她有些應接不暇。她不知道這些事情之間有沒有關聯,但是,她一定會查清楚一切,一定會爲自己的親人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