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不準跟着我!
那氣息委實太過陰冷,像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在這春日的寒夜裡,瞬間帶來了陰森到沁骨的涼意。
彼時,江暖心後背倏然爬上了一股透心的涼氣,不過須臾之間,她便已然反應過來,眸光一冷,她頓時冷喝出聲,“給我滾出來!”
同時素手猛然翻轉,腰間纏繞的清輝霎時如月光傾瀉,挾着一條銀光,朝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的那人攻去。
然而也不知是近日江暖心內力被血毒吞噬太多,還是那人武功實在太高,江暖心這必殺的一招竟然落了空,她迅速回眸看去,這一瞬,當她看到身後並無一人的空曠後,月光下,飛入鬢角的黛眉不由猛地蹙緊,如墨染就的黑眸內亦是漫上了驚懼。
怎麼會沒人?!
這,這不可能!
江暖心難以置信的目光不斷朝四周梭巡,她方纔明明感覺到了不懷好意的窺探!可是在這座御花園內,除了月光下影影綽綽的蔥蘢草木,哪裡還有半點人影?
難道,真的是她出現幻覺了?
此刻,天邊冷月如勾,江暖心沐浴在月光下,周身無端漫上了一層寒意,但隨即她脣角便露出了一抹苦笑,似乎,最近她的聽覺確實大不如前了。
江暖心腦中剎那緊繃的弦緩緩鬆弛下去,然而就在此時,她忽覺耳畔飄來一道陰冷的戲謔聲,“江小姐,是在找我嗎?”
這聲音——是六壬鏡!
江暖心倏然回首,目光凌厲掃視周圍,眨眼間,她便見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迎面的陰影裡慢慢浮現出一道人影,白袍長髮,額束寶石額環,蒼白的臉色上那一對陰沉的眼睛,就宛如從黑暗裡走出的陰靈。
“是你!”江暖心黑眸眯了眯,心頭卻是有寒意瞬間漫過,她心裡很清楚,如果六壬鏡剛剛真的要對她下手,她此時根本就已經沒命了。
而且,她向來自詡感覺靈敏,可是,她方纔竟然沒有發現六壬鏡就在她身側!
想到這,江暖心素手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軟劍,清輝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一如她此刻冷冽的嗓音,“不知祭司大人來此何爲?”
“今夜月色甚好,怎麼?江小姐能來賞月,我就不能了?”六壬鏡挑了挑眉,一對陰沉眼眸凝在江暖心面上,微微勾了脣角笑道。
“那祭司大人慢慢欣賞吧!”江暖心總覺得六壬鏡看她的眼神裡有一種陰鬱得令人後背發寒的冷意,就像是獵人看着被網住的兔子時的那種志在必得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說罷,江暖心裙襬一旋,拔腿準備離開,然而六壬鏡的動作卻比她更快,江暖心剛剛轉身,便覺眼前光線倏地一暗,她差點一頭撞上不知何時已然攔在她面前的六壬鏡身上。
“你想幹什麼?”江暖心猛地後退一步,目光戒備地看着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白袍男子,剛準備收起來的清輝乍然發出錚鳴之聲,那是神兵察覺到了殺氣。
“江小姐,何必這麼緊張?”六壬鏡目光陰鬱地看着眼前這一抹絕色嬌顏,眼尾處有似笑非笑的精光閃爍,他掩嘴輕笑,“我又不會吃了你!不過是想陪你一起看這月色而已!”說着,他伸出手去,似是想去摸江暖心的臉。
“祭司大人,請你自重!”江暖心眼中霎時露出一抹厭惡,她迅速往後又退了幾步,語氣更加冷了幾分。
“自重?!”六壬鏡的手頓在半空中,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忽然仰頭大笑了起來,“我的女孩,你信不信,如果我願意,我可以現在就要了你?”
暗夜裡,這桀桀的怪笑聲着實滲人,六壬鏡很瘦,幾乎是形銷骨立,那白袍在他身上被風一吹,空蕩蕩的飄了起來,月色下他的臉色是近乎一種透明的慘白,眼瞳又黑,看上去就像那從墳墓裡爬出來的鬼魂,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有病!”江暖心面色一寒,她實在不想再與這個詭異的男人多說一句話,她也知道以自己的實力根本就打不過他,於是拋下一句後立即轉身,使出踏雲步便要飛奔離開。
可是江暖心剛剛跑出去兩步,她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擒住,陰冷的氣息隨即襲來。
“我的女孩,你逃不掉的,你這一生註定是我的人!”六壬鏡冰冷的臉幾乎貼到了江暖心臉頰旁,他看着她,長眸中有冷冷幽光,彷彿鬼火幽幽。
“放開我!”江暖心頭皮一炸,她頓時拼命掙扎起來,“你這個神經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嗎?”六壬鏡喘着氣在江暖心耳畔嗅來嗅去,目中泛着貪婪的光,“那我現在就讓你知道,只要你陪我上牀,我馬上就解了你身上的血毒!”
“啊!鬼才陪你上牀!”江暖心玉顏漲紅,氣得一劍就刺了過去。
“我的女孩,你真是不乖!”六壬鏡見狀,不但絲毫不以爲意,反而勾起魅惑寵溺的笑容,他伸手,也不見怎麼動作,江暖心只覺手腕一麻,手中的劍霎時“哐當”一聲砸落地面,而她的人也被六壬鏡猛地帶進了他冰冷的懷裡。
一股腐朽的氣息倏然衝進了江暖心鼻中,六壬鏡低頭就要親江暖心,江暖心連忙躲閃開,六壬鏡冰冷的脣落在她嬌嫩的臉頰上,“真香!”
江暖心一陣噁心,差點都要吐了,可是無奈此時她雙手都被他鉗制住,渾身又像是被冰封住,根本就沒有辦法脫身。
“六壬鏡,你敢!”眼看六壬鏡伸手捏住了她下巴,那噁心的脣就要落下,江暖心倏然睜大了雙眸,她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她突然很後悔,後悔自己爲什麼要出來,如果一直都在殿內,六壬鏡就不會有這個機會輕薄她。
還有,那隻翠羽呢,怎麼還沒將洛天音叫來?!
“我的女孩,你馬上就會是我的人了!”六壬鏡眼中光芒閃爍,他興奮道,“難道你不高興嗎?”
“你這個變態,妖怪!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的!”江暖心拼命轉過臉,躲避那股腐朽的氣息。
六壬鏡聞言,動作驀地一頓,“妖怪?”他勾脣,眼角掠過一道危險的光,他抓住江暖心胳膊的手倏地用力,江暖心頓時疼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我的女孩,你該知道,但凡有罵我我的人,現在都已經成爲一具白骨了!”六壬鏡陰森森道。
“有本事你現在殺了我!”江暖心強忍着那鑽心的疼痛,憤怒瞪向六壬鏡。
“殺了你?我怎麼捨得殺了你?!”六壬鏡的神色又是一變,化爲溫柔,淫邪的目光寸寸掠過江暖心凹凸有致的嬌軀,他愛不釋手地摸着她臉上如鍛的肌膚,突然一把打橫抱起了她,“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做那快樂事,我的女孩,我一定會讓你品嚐到這世間最美妙的感覺!”
“啊,不要!”江暖心見六壬鏡真的抱着她朝一旁的宮殿走去,她玉顏倏然褪去了全部的血色,目中頓時露出了極致的恐懼,“你這個人妖,不準碰我,放開我!”
可是六壬鏡卻像是根本就沒聽到一般,白袍如風,他大步朝前走去。
此時,江暖心是真的絕望了,如果今天真的要被這個人妖強暴,那她還不如現在就死!反正她身中血毒,原本就活不久了。
江暖心不由在想,看來,獨孤澈今夜會來麟州,一定是老天安排讓她最後見他一面的!
這一瞬,江暖心黑眸中的光彩全數熄滅,眼中露出一抹絕然,她猛地咬住了舌尖,眼前彷彿再次掠過那一道高貴清華的身影,江暖心心中不由大慟。
然而就在此時,冷風裡忽然響起一道冰冷的嗓音,“放開她!”
隨着這一聲宛如金石相撞產生的迴音,空氣中倏然瀰漫起冰寒徹骨的氣息,其中挾着那樣一種源於嗜血戰場上的鐵血冷酷,同時,像是有什麼巨大的飛禽停在了六壬鏡頭頂上方,陡地遮蔽了天日。
江暖心聞聲,只覺胸腔內那顆已然死寂的心倏然狂跳起來,被絕望浸染的黑眸霎時如晨星般亮起,她猛地轉眸看去,只見月光如練,月色下一抹高大身影矗立,風捲起他墨色衣袍獵獵作響,絕世俊美的面容上,如水墨繪就的眉目間染着絕殺的冷厲,他的眼神冷戾狂放,墨瞳深沉,宛如有神光湛湛,眼眸深處波濤洶涌,漆黑的漩渦讓人毛骨悚然。
是獨孤澈,他來了!
他就站在那裡,目光冷冽,彷彿天神一般英偉。
江暖心腦海中緊繃的弦倏地一鬆,心卻越跳越快,她深深凝望着那抹高大身影,鼻頭一酸,她突然好想哭。
“燕王殿下,你這是在命令本祭司?”六壬鏡眯着長眸,他擡頭看了眼,隨即陰冷雙眸看着月光下氣勢駭人的獨孤澈,渾身陡然散發出黑暗的氣息。
“放開她!”獨孤澈卻是不答,此時他雙手垂在身側,周身似有沖天的戰氣縈繞,霸氣劍眉下,那對寒冰似的眼眸裡,不見絲毫情緒波動。
“如果我說不呢?”六壬鏡挑起長眉,冷笑挑釁,“燕王殿下,你可別忘了,這是在東齊,只要我一聲令下,你以爲你今日還能逃得出去?!”
“那就試試?”獨孤澈眯眸,俊眸裡寒光閃爍,他冷冷一笑,忽然做了個手勢。
半空中霎時響起雄鷹的呼嘯聲,六壬鏡下意識擡手去抵擋那隻猛禽,江暖心趁機抽出手,五指一翻,指尖上幽藍光澤閃耀,她猛地攻向六壬鏡面門,趁他分神之際,另一隻手一掌拍向他胸口,爾後輕盈落地,她連忙飛身掠到獨孤澈身邊。
這所有的動作都是在眨眼間一氣呵成。
直到站在了獨孤澈身側,江暖心這纔敢喘起氣來,方纔她實在是太緊張了。
“走!”獨孤澈黑瞳深邃,忽然一聲冷叱。
“我們一起走!”江暖心拽住他衣袖,擡眸看着那張冷凝的俊顏。
然而獨孤澈卻目光冰冷地看了江暖心一眼,薄脣抿緊,眼角驟然翻涌起沉沉濃墨。
江暖心在他這樣的眼神注視下,突然覺得一陣心虛,長睫垂下,隱去了清眸裡那點幽光,她的臉色不由愈發白了幾分。
另一邊,六壬鏡吃了江暖心那一掌,雖然江暖心如今的內力不至於重創他,但也受了點內傷,那猛禽的攻擊又是如此刁鑽,他方纔失了先機,以至於如今處處受制,目中不由露出焦躁,六壬鏡剛準備大開殺戒,那猛禽竟像是早已察覺到,突然高飛而起,六壬鏡這一掌頓時落空。
他的眼神倏地陰沉下來,心念一動,他擡眼看去,卻見眼前一片空曠,早已沒了獨孤澈與江暖心的身影。六壬鏡眼中霎時像是有黑冰凝結。
“我的女孩,你逃不掉的!”
即使江暖心跑出很遠,她彷彿還能聽到那刺耳之極的陰慘慘的聲音。
此時月色清明,東齊的皇宮內,到處散發着草木的清香。
江暖心站在一叢牡丹旁,正怯怯地望着與她不過一米多遠,卻一直背對着她站在那的獨孤澈。
那一道偉岸身影在月光下,帶着與生俱來的華貴傲然。周身氣息卻又冷凝如那天山上的萬年冰峰,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話,江暖心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好一直跟着他,他走,她也走,他停下,她便也停下。
獨孤澈終於像是不耐煩了,他突然轉身,寒冰似的眼眸冷然看向江暖心,“你不回去陪你的未婚夫,跟着我做什麼?”他的語氣一如他的眼神,冰刀一般鋒銳森冷。
“擎蒼……不是那樣的……”江暖心心絃驀地一顫,她脣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她走近獨孤澈,想要去拉他的手,可是獨孤澈卻一把推開了她。
“不準這麼叫我!”他的眼睛裡,像是凝結了萬年冰川,那樣的冷,讓人從心底裡感到恐懼。他就這麼冷冷垂着濃睫,看着月色下臉色蒼白憔悴的少女,深邃的黑眸裡,像是暴風雨前的天空,黑得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