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錦蘊?”太后看着莫無殤關切她的樣子,有了些疑惑。
“奴婢正是洗梧宮的宮女錦蘊,不知爲何觸怒太后,請太后娘娘恕罪。”
“很會說話,你身邊跪着的又是誰?”太后把視線投向錦蘊身邊被燒燬容貌的宮女。
“她是玉姝宮的宮女,名喚紅箋,因姝妃娘娘被下令陪葬。紅箋從前也在浣衣院當差,被派到玉姝宮之後,時常回去接看望承鳳公主。承鳳公主念着舊情,不捨得讓紅箋陪葬,就央求奴婢帶她來求太后娘娘。可是今早玉姝宮突然走水,承鳳公主冒着生命危險衝進大火叫醒了暈倒的紅箋,這纔將她救出來,只可惜臉卻毀了。奴婢自作主張,請太后恕罪。”
“既然公主喜歡,以後就留在公主身邊吧。”太后將信將疑,打量了錦蘊好幾眼,看得錦蘊心裡發毛。
“謝太后恩典。”紅箋連忙叩頭謝恩。
“太后娘娘,奴婢收拾姝妃娘娘寢宮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一些書信賬簿,不知該交給誰,還請娘娘定奪。”紅箋將基本冊子遞給宮女。
“是什麼東西?”莫無殤好奇地伸手去拿,卻被太后貼身宮女避開了,尷尬地笑了笑,錦蘊朝他點點頭會心一笑,莫無殤怔了怔,握緊了拳頭。
“這東西你看過?”太后掃了一眼冊子問紅箋。
“主子的東西奴婢不敢擅自翻看,只是看放得隱蔽,所以覺得或許重要,所以收了起來。”紅箋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是什麼要緊東西,大概是辰妃想萃菡找的姝妃的體己。”太后閉上眼睛,疲勞地按了按頭部。
“母后累了,兒臣先行告退。”莫無殤不好再開口要冊子,悻悻地離開了。
錦蘊險些站不起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溼。要不是早有防備,今日躺在大牢裡的恐怕就是她了。不過剛纔看太后的反應,好像早就知道這些事情,難道最終規劃的人不是辰妃,而是太后?
“跟我走!”錦蘊剛從息寧宮出來就被楚臨君抓着往東武門的方向走。
“去哪裡?”錦蘊心中不安,難道國公府又出事了?
“虧你還是國公府的小姐,今日國公出殯,你不知道?”錦蘊看着楚臨君慍怒的樣子,這才發現他今日一身素白,披麻戴孝。
“我何曾做過國公府的小姐?身在後宮之中,連性命都保不住,哪裡能打聽到父親何時出殯?你知不知道,就在剛纔,我差點就沒命了!”這麼久以來,錦蘊一直一個人撐着,憤怒,仇恨壓得她喘不過氣,可想着死去的孩子,想着宮外的父母,她就有了動力,可如今父親也走了……
“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見你父親最後一面。”楚臨君懊惱地捶了一下頭。
“我不是姐姐,我沒法替她給父親上香磕頭,就算回去了,國公府也不會認我這個二小姐!”錦蘊放聲痛哭,這個編造出來的角色倒讓她有了放肆的理由。
“我帶你回去,就說你是皇后身前的宮女,替皇后給國公上一炷香。”楚臨君試探地遞給她一張手帕。
“我不能去上香,只在外面看着就好。”錦蘊淚眼朦朧,楚臨君一直看不透這個女孩,當下也不多說,帶着她回了國公府。
前次回來省親的時候,國公府還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父親說等着抱外孫,母親怪他太着急,肚子都還沒顯懷呢。如今的國公府一片哀慼之色,處處掛着白綢。
看見靈堂的那一刻,錦蘊差點沒站穩,一個踉蹌靠在旁邊的柱子上。
“你怎麼了?”楚臨君眼中有淚,卻還是顧及着她的感受,關切地問。
“我不進去了。”我怕一進去就忍不住放聲大哭,我怕看見母親哭暈時忍不住抱她,我怕見着那些物是人非的東西,更怕看見父親毫無生氣地躺在棺槨裡。
“也好。”楚臨君見她隱忍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當下也不再懷疑,進去招呼前來上香的客人。
“爹爹,女兒給您叩頭了。”錦蘊跪在屋外,朝裡面的棺槨重重磕了三個頭。
女兒已經替你報仇,您地下有知,安息吧。若是你見到你那還未出世的外孫,告訴他,孃親給他報完仇就下來陪他。
“你們做什麼?”官家攔着一羣硬闖進來的官兵。
“皇上有令,有人檢舉鎮國公貪污國庫,現命我們檢查,以還國公清白。”
“鎮國公屍骨未寒你們就要來抄家,讓效忠朝廷的官員何等心寒!”楚臨君攙扶着蘇夫人出了靈堂。
娘,你千萬要挺住啊!錦蘊看蘇夫人步履蹣跚,眼睛哭得紅腫,心中一陣疼痛,眼淚忍不住掉落。
“國公靈堂還在,我看誰敢闖進來?”蘇夫人跺了跺手杖,官兵們被她的威嚴震懾,面面相覷。
“夫人,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夫人何必爲難奴才們?”一個太監唯唯諾諾地上前作揖。
“誰要是擾了國公靈堂,我就要他的命!”蘇夫人激動地跺着手杖,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夫人這可是出言犯上了,奴才們奉皇上之命辦事,夫人若是不從,就是抗旨不尊,可是要滅門的。”太監陰陽怪氣地提醒。
“哼!老身上無父母下午子女,就算滅門也絕不許人擾了國公的靈堂。”
太監看蘇夫人態度堅決,讓另一個太監回去稟告,不一會吳公公帶着聖旨來到國公府。
“一品夫人蘇氏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氏與下人苟合,行爲不檢,現削去一品夫人稱號,趕出國公府。”吳成安笑着把聖旨遞到蘇夫人面前。
“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麼?”楚臨君站起來一把揪住吳成安的衣領,單手將他提了起來。
“楚將軍,你這是對皇上不敬,等我稟報皇上,你是要砍頭的!”
“有本事,讓他來砍好了!”楚臨君將吳成安扔出一丈遠,其他人見狀都不敢輕舉妄動。
“老爺,看來只有你能證明我的清白了。”蘇夫人說着衝到靈堂裡,一頭磕在棺木上,血流如注。
“娘!”錦蘊大喊一聲,見吳成安的視線掃過來忙縮到柱子後面。
“夫人!”楚臨君抱起蘇夫人時,她抽搐了幾下,雙手往棺木上抓,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夫人。”所有人都被夫人的剛烈感動,紛紛跪下哭泣。
錦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剩下不停地流眼淚,腦中不停地回放蘇夫人衝向棺木的瞬間。
娘,爲什麼你也要丟下我?我好不容易活下來,你們卻都死了!
錦蘊發了半天呆才被人抓醒,那人穿着鎧甲,上來就要脫她的衣服。再看國公府裡,亂作一團,士兵都在追趕院裡的女眷,上前就脫衣服,整個國公府*不堪。
“你們做什麼?”錦蘊一邊後退一邊護住領口。
“做什麼?這可是皇上默許的,你們反正難逃一死,何不在死前跟大爺快活快活!”那人撲上來,錦蘊眼疾手快地拔下頭上的簪子刺進他脖子裡。
他似是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看着錦蘊,慢慢倒了下去。
“殺人了,她殺人了!”一個士兵見錦蘊殺了那個士兵不敢上前,大聲呼喊。
不一會四五個士兵把錦蘊圍了起來。而楚臨君則拿着纓槍阻止那些侵犯丫鬟的士兵,沒有注意到這邊。
“堂堂國公府,竟被你們糟蹋成這樣,來日我一定讓你們血債血償!”錦蘊握緊簪子,緊張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不過是個小丫鬟,這麼苦大仇深的做什麼?跟你明說了吧,皇上要我們把府裡的人全殺了,然後一把火燒了國公府,我們不過是在辦事前給自己謀點福利罷了。你小小年紀還沒嘗過人間快樂的滋味就死了,豈不是冤枉?”一個士兵流着口水撲上來,錦蘊手裡的簪子被另外的人搶走。
雙手也被牢牢按在腦後,士兵粗魯地扯掉錦蘊的衣服,急急忙忙脫自己的褲子,褲子脫到一半就身首異處了。其他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人頭落地。
錦蘊從未見過楚臨君這樣渾身是血,眼神暴戾的樣子。
“走。”楚臨君沒有再無謂地抵抗,而是帶着錦蘊從屋頂離開,新涌進來的士兵也沒注意這些,又去追趕丫鬟去了。
莫無殤,殷太后,你們當真殺我全府。我要不血洗皇宮,怎麼對得起這些死去的亡靈!
“皇后到底是怎麼死的?”楚臨君停下來,將自己的衣服披在錦蘊身上。
“將軍就只關心皇后嗎?國公府那麼多人慘遭荼毒,你都沒有看到嗎?”錦蘊緊緊抓着衣服,慢慢蹲了下去。
“正是因爲這樣我纔要知道皇后到底是怎麼死的!皇上不是和她相敬如賓嗎,怎麼會在她死後不久就對國公府做出這樣慘絕人寰的事?”
“將軍是國公府的什麼人啊?又是皇后娘娘的什麼人啊?憑什麼這樣來質問我?就算知道了皇后慘死,你又能怎樣?就像剛纔那些丫鬟一樣,你救得了她們,能替她們報仇嗎?你想知道她過得怎麼樣,爲什麼不自己回來看,爲什麼要把她丟在皇宮五年?”錦蘊哀痛不已,盛怒之下失言。楚臨君錯愕地看着她,然後緩緩轉身,眼中滿是悲痛和懊悔。
“錦蘊,出事了。太后在鸞秀宮搜出寫有皇上和太后生辰八字的小人,現在要封了鸞秀宮,把皇后拉出來鞭屍!”紅箋帶着承鳳滿頭大汗地找到錦蘊。
“你說什麼?鞭屍?”楚臨君握着紅箋胳膊的手青筋突起,紅箋吃痛,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他們早就想這樣做,有什麼好驚訝。”錦蘊冷笑,這樣才更能鑄就他們滅了國公府的理由。
“還有辰妃娘娘不知爲何被放了出來,太后那邊說是一場誤會,現在她又是耀武揚威的皇貴妃了,你可得想個法子保全自己。”紅箋焦急地看着錦蘊。
“你幹什麼去?”錦蘊看着楚臨君離去的身影,心中暗叫不好,辰妃怎麼又被放了出來?感覺好像自己走進了太后設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