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歡清靜的地方,所以謝謝你的好心,以後沒事的話,不用跑這麼勤快給我增加人氣。”錦蘊絲毫不打理他。
“喂,我說真的。現在月華宮這樣清冷,你又被皇上禁足一個月,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用不用我給你幫幫忙?”
洛桑狀似不在意的問,其實眼角眉梢都在留意錦蘊的每一個動作和神態。他把身子後仰,不偏不倚剛好勾到身後的桌面,胳膊當成枕頭枕在上面,上半身懸空。
如果不是武功練到極致,如此高難度的動作一般人真做不來。
微光薰陶下,他的眸色裡清楚的倒影着錦蘊的背影,一襲單薄的宮裝,柔順的烏髮隨意的披散着,一如倆人以前在一起的時光,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她總喜歡調皮的與他鬥嘴,互相揭短。而現在,她則總是把脊背挺得筆直又堅強,這讓人心疼的變化和成長,洛桑心裡忽然就變得沉甸甸。
錦蘊笑了笑,“幫忙這事,現在不急。”
“怎麼不急?”洛桑猛地坐直,“後宮之地,是非繁多。想要殺一個人,根本用不了一個月,短短几天就可以。如此危險的地方,你竟然還會幻想着獨坐一方天地長達一個月之久?說不定等你出去之後,外面所有的嬪妃都化作餓狼吵你一哄而上。”
錦蘊不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前面的炭火,面色映着光暈。
“只要你想要出去,給我說一聲,不管是通過什麼辦法,我都會讓皇上放了你。你完全不用擔心。”似乎發覺錦蘊在擔心皇上那邊的問題,洛桑急忙說道。
這話似乎纔是今天他過來的目的。
錦蘊朝上看看,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嚥下因感動而幾欲流淚的液體,好半天才緩緩轉頭。
“放心啦,我還好的。這裡很安全,等我出去之後也會很安全。”
“你怎麼知道?”洛桑驚疑的看着錦蘊。
錦蘊笑了,“這件事情你看起來似乎很嚴重,但實際上沒有那麼複雜的。皇上和太后,兩個都是在利用我。他們一個是想要殺掉我,一個是想要利用我的這件事情,徹底擺脫對方的牽制。所以說我現在還是很安全的。”
洛桑似乎更加不解,“爲什麼?”
“你瞭解皇上嗎?”
錦蘊的不答反問,讓洛桑愣了一下,眼裡漸漸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恨意。
瞭解,怎麼可能不瞭解!
若不是因爲先皇,他怎麼可能孤獨無依的在世上苟活,桑家幾百條人命,就因爲他的幾句話,全部問斬,念及他還年幼,加上已經被師傅救走,所以纔會僥倖躲過一命。
現在在位者莫無殤和他爹行事作風如出一轍,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狠辣無情,要不然他的心兒怎麼可能會被活活打死?
想到這,洛桑眼裡熊熊燃燒的都是憤恨之火。
錦蘊沒料到,自己一個問題,就能勾起洛桑的回憶和憎恨,她有些歉意的看他一眼,“其實莫無殤和太后倆人,都是想要的太多,纔會走上此條道路。太后捨不得放下爲老爲尊的位置,皇上則是既想要美人的心,又想要得到天下。只是貪心不足蛇吞象,這些根本很難同時得到。”
“你想,皇上和太后倆人的心頭刺,都逃不過權利的牽制。太后看似掌握後宮,沒什麼太大的實權,但是前朝重臣的女兒大部分都在後宮擔任重位,牽一髮而動全身。這次雪妃滑胎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不是我,皇上自然也不傻,所以一直沒給我定罪,也是在爭取更長多的時間來保護我。照這樣看來,我現在的處境也是有驚無險。”
洛桑不贊同的反駁,“後宮之中,不是隻有太后和皇上,除了她們之外,還有很多虎視眈眈的嬪妃,就算在他們倆人的眼皮子底下你可以過的春風得意,但終究是寡不敵衆。”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讓你因爲這件小事而爲我冒險。你武藝高強,已經成爲皇宮的一大隱患。我這邊的人都還好,都是死心塌地跟着我的,所以我相信,但是別的地方就不行了。人多口雜,說不定碰到有心之人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你我都死定了。”
洛桑聞言,心裡感動不已。
但仍舊硬着嘴皮道,“只要能報酬,死又算得了什麼?”
錦蘊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若要想死,你自己去就好了,不要拉上我。呼呼,不行了,我困了,你也趕快走吧!”
端掉炭火上的茶水,她打着哈欠朝裡面走去。
“那不行!既然倆人的目標是一樣,並且你用的是我師妹心兒的身體,就的給我賣命。爲她復仇。”
錦蘊已經困的睜不開眼了,軟趴趴的靠在牀頭的柱子上,“我又沒說不復仇了。只是復仇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不然就算我有九條命,也不夠皇上砍得。”
“我看你是陷入皇上的溫柔陷阱裡,不捨得出來吧?要不然早就會想辦法出去了。我都爲了報仇睡不着覺,當然也不能便宜了你啊。你今天若是想不出來個主意,我還就不走了!”
說着,洛桑大大咧咧的躺在錦蘊擺放在牀邊的軟榻上,姿態閒適的閉了眼睛,大有“你不答應我,我就不離開”的架勢。
嚇得錦蘊趕緊跳起來,“你趕快走啦!不然如果明天皇上上早朝之前來我這裡,到時候我就真的死定了啊!你趕快起來啊!……”
不論她怎麼扯拉,洛桑就像是一個橡皮糖一樣,沾上了軟塌不起來。錦蘊又慌又急,、抓耳撓腮好半天,忽然眼前一亮!
“好了好了,你趕緊走,我已經想到辦法啦!”
“真的?沒有騙我?”
“沒有!你趕緊走!我明天天亮就讓紅箋去辦,你放心的走吧。”
“嗯,這還不錯。”洛桑滿意的點點頭,“沒事,你該睡覺睡覺,我等會再走。”
“你……”錦蘊張口結舌。
瞪了洛桑好半天,仍舊沒有讓他改變主意,錦蘊無奈,只好自己爬上牀,淺淺的合上雙眼。
她知道洛桑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她從來沒有離開,她也不敢睜開眼睛和他對視,乾脆裝作睡熟的樣子,不再搭理洛桑。
安靜的房間裡傳出來兩個人平靜的呼吸聲。
洛桑望着錦蘊的睡顏,心頭像是被貓爪鬧心一樣,又癢又疼。
天快亮的時候,錦蘊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觸了觸自己的嘴,很快就拿開,繼而窗臺上傳來一點響動,屋子裡的呼吸聲只剩下了她一個人的。
緩緩睜開眼,錦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脣,不小心碰到了臉頰,火熱的溫度嚇了她一跳!
她明明十分嫌棄別人的觸碰,爲什麼這次卻莫名其妙的開始害羞了呢。
猜不透,想不明白。
紅箋一大早過來叫錦蘊起牀時,卻驚訝的發現,她早就已經梳洗好了,坐在矮桌旁,手裡拿着剛寫好的小紙條,對摺再對摺,直到折成小的不能再小的東西時,才遞給紅箋。
已經快至上午,錦蘊看着時間也快要差不多了,估摸着人也該到了,她朝紅箋使了個眼色。
果不其然,紅箋剛推開門,大門口就傳來嘈雜的吵鬧聲。
“放開我!你們放我進去!”
“公主,公主,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您還是請回吧。公主!嘶……”
“胡說!前些日子本公主還看到小樂子進入,今日就阻攔我,不讓我進去,我要去告訴父皇!”承鳳氣的張嘴就朝侍衛的胳膊上咬去。
眼看着侍衛吃痛,承鳳就要衝進去了,大門卻忽然從裡面打開。
“承鳳公主……”見到承鳳,紅箋眼眶紅的不像樣子,哽咽着上前把承鳳一把抱到懷裡。
侍衛仔細看了紅箋,又朝裡面望了一眼,生怕出什麼漏子,趕緊把大門關嚴。
“紅箋,錦蘊姐姐她怎麼樣了?我聽說她的情況不好,高燒不退,現在真個人都像個小火爐似的……這到底是真是假?”
紅箋“痛心”地流着淚,“娘娘她,娘娘她情況很不好。太醫也過來了好幾個,但是情況總是不見好轉。娘娘愛面子,不想讓那些心有城府的妃子們笑話,所以在她們面前刻意隱瞞了病情。”
“那她現在怎麼樣!”承鳳急的直跺腳,“不行,我要進去!我要進去看姐姐!”
奮力掙開紅箋,她拼着蠻勁就要往裡面闖。剛剛寬下心來的侍衛不由得又是大汗淋漓。
“承鳳公主!”紅箋上前一把抓住承鳳的手,把她拉到一邊,又若無其事的捏了捏她的手背。
承鳳不可置信的看看倆人握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紅箋,疑惑的站在原地。
“承鳳公主,娘娘的病情現在也只有你知道了,一定不要告訴別的妃子,不然等娘娘出去之後,就很難在那羣人面前擡起頭來,承鳳公主知道嗎?”
說着,紅箋的眼淚如同小溪水一樣流個不停。
承鳳受到她的感染,也眼眶泛紅的掉着淚。
倆人嚶嚶抱頭哭泣良久才分開。
悄悄走到無人的角落,承鳳攤開掌心,一個皺巴巴的小小紙團,赫然出現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