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覺得此刻的李澤風好像變了個人。放棄自己,獨自求生,李澤風絕對不是那種人,但好像自己和他也沒有太深的交情啊,想想自己這些日子對他的所作所爲,他開始痛恨自己。
“在想什麼?”李澤風感受到唐元的異樣,問道。
“在想你丫的爲什麼救我,在想紅燒肉和熱水澡。以後說什麼也不下地洞了,他奶奶的!”唐元似乎精力好了些,李澤風稍感寬慰。
時間在這裡似乎停頓了,李澤風覺得以前走的路都沒有這一晚走得多,心智、聽覺、視覺、第六感覺,提升到了一些,這種狀態在把湯圓背上的一瞬開啓,一路走着,倆人不時地說上幾句話。一面是感知同伴的狀態,另一方面也是在給自己打氣。電筒的光柱暗淡下來,唐元罵了句髒話,升騰出前所未有的恐懼,李澤風依然如故,把視覺、第六感又提升了點。
李澤風笑道:“小時候,一個瞎老頭給我算命,說看不出我能活多大,我說那你不就是騙人嗎,他就說:我只能算這個世界的人和事,你不像這個世界的人,我當然算不了,不過你的壽數要比一般人長得多!那瞎子老頭說的信誓旦旦的,我信。我得信他,天無絕人之路。唐元,只要我不想死,閻王爺都不敢收咱們。”
唐元哽咽道:“謝了,等出去我請你。”
“和你講講以前的事,小時候我跟着師父四處流浪,直到十多歲時才安定下來,我已經不記得搬過多少次家,六歲的時候就被人追殺,靠着直覺躲過追殺,跑進了叢林,在叢林裡獨自生活了三個月,遇到過老虎、野狼,黑熊,碰到過陷阱,遭遇過雷擊,這些其實都不算什麼,那時還小,相對狼蟲虎豹,我最怕的是孤獨、寂靜和黑暗。像今天這情形,我真不覺得算什麼。小事一樁。”
“你能活到現在還真不容易,爲什麼會有人追殺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啊!”李澤風的話,已經完全超過了唐元的認知邊界。
“這個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相信總有云開的一刻。吹一把牛,我三歲習文,同時習武,八歲能和成人武者搏鬥而不敗,十二歲肩背藥箱,行醫出診……好了,可以了!”
唐元津津有味地聽着:“接着講啊,聽你吹牛逼,乃一大樂事。喂喂,什麼可以了”
忽而停下來,忽而緩步走着,此時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唐元。
“還有煙嗎?”李澤風問。
唐元哆嗦着從褲兜裡摸出一根皺巴巴的煙,隨手將煙盒扔掉,擦了半天,點燃了火柴,火光中映襯的是兩張表情完全不同的臉,一個困頓,一個平靜。
深吸了一口眼,剩下半根菸遞到李澤風嘴裡,噴出一口煙,隨即吐了出去。左手接過煙,右手拉着唐元,“走!可以脫困了。”墨玉眼精芒環顧,平靜道:“打開手電。”
手電發出微光,隨時都可能熄滅,但足以看到眼前的景象。光影下,已是一個寬闊的所在,足有兩個籃球場大小,中央堆滿了東西。李澤風走過去,看看包皮上的嘜頭,高支長絨棉,是廠裡價值最高的織物。
“靠,這裡還有個地下倉庫!罵的,他奶奶的,榮光這一灘渾水啊!”唐元感慨道。忽然間,李澤風道:“咱們頭頂上肯定是廠區,快滾下去吧,還用我扶你嗎。”一瞬間,唐元滑下來,興奮地抱着李澤風。
李澤風邊躲避,邊罵道:“滾一邊去,離我遠點。”
唐元嘿嘿一笑,道:“去你媽的,誰希罕抱你。趕緊滾得遠遠的!”唐元來了精神,“你丫挺兒說的話,倒是不錯,無論男女,只要有了身體接觸,感情就會提升不少。”
李澤風學着陳穎姿勢,給了唐元屁股一腳“好,那就再增進一下感情。”
唐元沒有反擊,靜下神沒有吱聲。
走了沒多遠,傳來一陣的隆隆聲,儘管聲音很小,但在倆人耳中卻格外動聽。走了幾步,發現一個直上直下的梯子,梯子頂端是一個一米見方的鐵蓋,鐵蓋一側嵌着把手。李澤風說了聲“等我!”就順着向上爬,來到頂端,李澤風躊躇了一下。
試着拉了拉把手,鐵蓋紋絲不動,李澤風稍有苦惱。
唐元在下面焦急地問:“怎麼了?”李澤風道:“上着鎖呢。”電光火石間,李澤風右手摸到了褲兜裡沉甸甸的一串鑰匙,家庭肯定用不上這麼大的銅鑰匙,而且是用來開暗鎖的。拿出鑰匙,對着鎖眼比劃着,選中一把插進鎖孔,根本不能轉動。
此時,電筒的光柱越來越弱,當李澤風將第二把鑰匙插進去時,已經漆黑一片。心中祈禱着,一連三次啪嗒聲,鑰匙在李澤風的手中轉動了三圈,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用袖子蹭了一下臉上的汗,攢足氣力抓住把手,使勁一拉。
不對,應該是向上推。上面似乎還壓着東西,李澤風把力量提升到極致,右臂向上發力,鐵蓋被頂開一道縫,壓在鐵蓋上的東西向一旁滑落,肩膀使勁向上頂,終於鐵蓋被掀開了。李澤風雙手撐起,攀爬上去,四周是一片漆黑,而上面卻有亮光,長出了一口氣,對着唐元喊:“上來吧!”
李澤風把唐元拉了上來,兩人躺在軟軟的布包上休息着。唐元說:“這好像是倉庫。”李澤風道:“沒錯!有點意外,肯定還有故事。”
黑暗中,唐元盯着李澤風,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月亮鑽出雲層,從庫房頂端的玻璃窗照射進來,佈下數塊銀色。唐元說:“應該是成品庫,那顆煙囪的位置是染紗車間。怪了,倉庫下面還有一個倉庫。”李澤風道:“走吧。回去洗個澡,再找點東西吃。” 唐元說:“庫房門早鎖了。” 李澤風笑道:“咱有這個。” 說着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唐元說:“要是鎖在外面呢?”李澤風笑道:“那咱們只好在這呆一晚上了。再說了,你這身膘,餓個一半天,死不了!”話音剛落,就遭到了唐元的重擊。
最長的鑰匙插進鎖孔,轉了四圈,輕輕一推門,大門開了一道縫,倆人溜出來,李澤風回身鎖上門。
好美的夜啊!多麼新鮮的空氣啊!多麼動聽的轟鳴聲啊!唐元有種再生的感悟,李澤風拍拍唐元的腦袋,“找陳穎做檢討吧,扛不住就往我身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