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的安妮沒看到開頭,卻看到了瑪麗在常慼慼懷中安然逝去的結尾,心情憂鬱之下,思緒飄飛到那次雲滇之行。
在易鳴三人下山找水的那天下午三點,易鳴打電話來說找到了水源地,離安泰新村不遠,就先回村裡,讓她叫上瑪麗一起下山匯合。
安妮收了手機,回頭看了看瑪麗,卻沒說話。
瑪麗這時跪坐在兩個墳頭之前,喃喃地說着什麼,她這種狀態從早上十點開始,先是在常慼慼父母墳前跪了兩個多小時,然後到了她父母墳前跪下後就一直沒動,也不知道她從何而來的體力和耐性。
安妮怕她想不開再出點什麼事,便跟着她吹了一天的山風,還幫忙清理了墳頭雜草,只是瑪麗一人跪坐時,她就坐在附近觀賞山景。
安妮回過頭,望着燦爛陽光下的大山,心神悠飛,她是個孤兒,想拜祭父母長輩也無從拜起,說起來,她心裡反而有些羨慕瑪麗還有一個地方可以掛念。
山風呼嘯,草絮飄飛,帶來了瑪麗若有若無的話語,安妮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敏,聽了個七七八八。
шшш ▪тtκan ▪℃ O
“爸,……給你買了些風溼膏……山上風大溼氣重……多貼一些……”
“……媽,你寄的果子收到了……就是爛了好多,吃不了,能吃的都吃完了……”
“嗯,前段時間,又見到得福了,他挺好……就是改了名,還剃了個光頭……真難看,不過看多了也就那樣……他現在改了名字,叫常慼慼……親戚的戚,不知道爲什麼改了……真難聽,還是叫得福好聽……”
“……兒……應該也快二十了,應該讀大學了吧……這麼聰明……讀重點本科是沒跑的……華清、燕大想來有點難……肯定是咱們村裡第一個大學生……你們放心……過得很好……”
“……”
“咚咚咚”
安妮聽到身後傳來三聲悶響,回頭一看,是瑪麗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瑪麗磕完頭,直起身子,“爸,媽,過段時間再來陪你!”
安妮悄悄起身,站在瑪麗身後。
瑪麗站起時,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安妮趕緊扶住她慢慢坐下。
“吃點東西吧!”
安妮拿了水和麪包出來,看瑪麗的臉色煞白、神情悽苦的樣子,不知從何處安慰她。
瑪麗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地擠出一絲笑容,“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安妮搖搖頭,不過是在山頭上吹風而已,這可比她之前在嚴酷的訓練營中的日子好多了,以前能在爛泥塘中趴上三天三夜不動,她並不覺得有什麼苦可言。
“你和易鳴是怎麼認識的?”
瑪麗一路上話不多,安妮也不喜說話,兩人認識了幾天,還真沒有怎麼說過話,但安妮今天陪了她一天,她也曾經回過頭來看安妮,見到安妮孤寂的背影,她心裡也是一顫,想來兩人都是寂寞之人,於是她主動跟安妮交談起來。
“我以前是他房東……”
安妮想起當初把易鳴吃得死死的趣事,嘴角微翹,只不過她這個房東卻是另有目的,她沒有說太多,只說以前是奉命保護易鳴,現在也還是保鏢的角色。
瑪麗常在歡場混跡,練就了一番火眼金睛,自然看出安妮所說的話中有不盡真實之處,但她並沒有追根問底,易鳴與安妮兩人看着親近,實則內裡有一種相敬如賓的隔閡,可見兩人並非是那種老闆與保鏢之間信任的關係。
“他爲什麼說你是岳飛相?”
安妮剛纔說了一下易鳴對她的評價,引起了瑪麗的興趣。
瑪麗聽常慼慼說過,易鳴曾經擺過攤算命,出身於風水世家的人,瑪麗對於易鳴也始終抱着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因爲以前她就是被一個算命的盲婆折騰得夠嗆。
“呃……”
安妮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她也問過易鳴,這岳飛相何解,易鳴只簡單地說,如果放在古代,她就是大內侍衛的角色,皇帝要她拔刀自砍,她就得砍,完全沒有自己的思想和主意,又說她心裡太多牽絆,容易被人抓住弱點威脅,可她自認不過一個孤兒,何來的牽絆。
易鳴也說過安妮雖然是岳飛相,但幸好是活在現代,所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情況不會出現,現在多的是君要臣死、臣反殺君的事,所以忠心、忠誠是可以有的,但盲目愚忠就要不得了,關鍵的是,要跟對人,像跟着易鳴這種心胸寬廣的明君,就肯定做不成被奸臣昏君冤死的岳飛了。
“他說得倒挺風趣!”,瑪麗笑笑,易鳴也是個吹噓自己不遺餘力的厚臉皮啊!
“他說岳飛相併不緊要,關鍵是看人、環境、事情,還有人自身的選擇,他常說,命數無常,即使今天說你走運,明天也可以倒黴,算命的人連自己都看不透,誰能真正看透別人一生的吉凶禍福,所以命數風水一說,聽一聽,樂一樂,權當娛樂,真要碰上說命不好的風水師,也不要急,就問他有何化解之術,凡是不能提供避禍增吉的風水師,都是騙子!”
“那他可不就是騙子囉?!”,瑪麗笑了起來,笑得很是開心。
“是啊,他就是一個大騙子!”,安妮不由自主地握拳朝前一打,好像易鳴那可惡的臉就在前方一樣。
瑪麗今天在父母墳前說了很久,她那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地涌過,心痛過了,氣也平了,當聽到易鳴對命數的一番見解後,心裡的枷鎖忽然碎裂開來,
“你信命嗎?”
瑪麗突然蹦出一個問題,讓安妮楞了一下後才緩緩搖頭。
“以前我也不信,可是……”,瑪麗拔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臉上浮現一絲悽楚,“有算命的說我,大眼黃眉高頰骨,克父克母剋夫克子的克害孤貧之相,有時候還是得信一下!”
安妮無從回答,她並不相信風水命數一說,這倒跟易鳴有關,因爲易鳴在餘杭市是靠擺風水攤混飯吃的,在她眼中,易鳴就是一個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的榜樣,連帶着易鳴混飯吃的算命生意也瞧不起,只是回到葉老佛爺身邊時,才知道易鳴原來是一個風水世家子弟,擺攤算命也算是靠祖傳本事吃飯,這才淡了輕看他的心思。
安妮試着說道:“如果說算命,問問易鳴也是可以的吧,他能說得頭頭是道,說不定他有化解之法!”
“不用了,命數已定,算不算也就那樣!”,瑪麗站起來,有些單薄的身子被風一吹,搖搖欲倒。
“常哥他們已回安泰村了,咱們……”,安妮看瑪麗臉上都是疲累之色,勸她在山上住多一晚,明天再下山。
瑪麗搖了搖頭,“下山吧,回來看過了,這心裡就輕鬆多了,走吧!”
“我覺得易鳴的人很不錯,千萬不要錯過了!”
“呵呵!”
“你不要,我可是介紹給別人了!”
“呵呵……”
腦海中迴盪着瑪麗的笑聲,安妮睜開眼,心想,如果瑪麗早點遇上易鳴,出許會有改變命數的可能,如果是那樣,瑪麗和常慼慼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