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月看着顧思文傻傻的表情,嘻嘻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顧思文看得心裡頭撲通一跳。蔡月伸手又去摘櫻桃往嘴裡送:“好吃吧,我還要吃……嗯,好甜好甜……這是誰種的,我們買多些回去給他們吃,好象阿潯還沒有吃過櫻桃呢……”說完就想走下山坡找櫻桃樹的主人。
顧思文一手拉住蔡月說:“小聲點,找什麼找呀,你腦殼裡那勺豆腐花怎麼想東西的?快摘吧,摘完就跑了……”他嘴上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地打開包袱,把裡面的鹹雜零食扔到地上,不停地摘櫻桃往裡面放。
蔡月還想說這樣幹不行,顧思文伸手向她腦門拍了一下:“還說,快幫手摘。”蔡月雖然不喜歡顧思文老是奚落她,平常這樣的情況一定會打起來,可是現在兩個人在偷東西,要是在這裡打可會被主人家發現,只好忍辱負重幫忙摘櫻桃。
櫻桃很快塞滿一個包袱,顧思文脫下長衫在袖口衣角打了幾個結,做成一個更大的包袱,蔡月看到顧思文偷東西上癮了,扯着他的衣袖擔心地說:“快走了,你偷那麼多幹什麼,一會被人家發現就慘了。”
顧思文把裝滿櫻桃的包袱往自己身上一背,把長衫鋪到蔡月手裡,一邊往她長衫桶裡放櫻桃一邊說:“你不幫手可不要在這裡添亂啊……我摘我摘,譁,這串大,再摘一串。”
一把雄壯的聲音突然劃破寧靜的山谷:“你地做咩呀?咪走啊!”
蔡月平生沒有偷過東西,本來已經心理壓力很大,被人這麼一嚇唬,禁不住驚叫出來,抱着手上的櫻桃沒頭沒腦地轉身就跑。顧思文馬上一手拉住她站在原地,自己蹲下來從比較稀疏的樹幹高度瞪大眼睛四處看,按他的經驗,馬上按原路逃跑可能會被截住退路人贓並獲,所以搞清楚來人方向再順着逃跑纔是正路。
“你地系邊個?捉賊啊!”從櫻桃樹叢中出現一個農夫向他們跑來,手裡還拿着一把小鋤頭。顧思文迅速判斷出敵我強弱和逃跑路線,拉起蔡月就向山坡上跑。蔡月一隻手被顧思文拉着,另一隻手裡抱着他的長衫和櫻桃,心慌意亂完全不知道方向,只知道盡快溜走不要被逮住。
“慢點慢點,櫻桃全都掉了!”蔡月一邊跑,懷裡的櫻桃一邊往地上掉。顧思文回頭一看:“嚇!你還抱着呀,比我還狠,快扔掉吧不然跑不掉了。”他說完伸手從蔡月懷裡抓了一把櫻桃往嘴裡塞。手背擦過溫暖柔軟的身體,顧思文的世界一瞬間充滿了少女的味道,山花爛漫得要墜落地上,天空晴朗得飛入太虛。
蔡月沒有放下顧思文的衣服,她也不知道櫻桃有沒有掉到地上,只是一味把他的長衫抱在懷裡,任由這個似乎永遠在自己身邊的人牽着手,在這種恐慌的時候,從手心傳來的溫度和溼度讓她感到真實的安全,被他拉着手一直跑下去,應該會越來越讓人放心吧。
以他們兩人的功夫早就甩掉了身後追趕的農夫,可是他們仍在向前跑,兩個年輕的身影在山野間笑着跑着,紅豔的櫻桃灑落一路,天地間似乎只有這兩個快樂的人。
跑過幾個山坡,雙手仍然牽着,顧思文和蔡月跑到沒有力氣才停下來,兩個人氣喘噓噓地看着對方發紅的臉,都一起笑得彎下了腰。蔡月還抱着顧思文的長衫,兩人的眼神開始互相凝望,汗水把身體的氣味瀰漫到四周,讓兩人無法抗拒地接近。顧思文的手慢慢環抱在蔡月的腰間,蔡月輕輕把頭靠在激烈起伏的胸膛。
時間象過了很久,天邊已經飄出晚霞,顧思文一直閉着眼睛把臉貼在蔡月烏黑柔亮的頭髮上,溫柔地問道:“你那裡還有櫻桃嗎?”
“掉光了。”
顧思文把手伸到兩人身體夾住的長衫裡摸了一會,摸出兩顆櫻桃亮到蔡月面前,蔡月開心地笑起來,把其中一顆咬在嘴裡。顧思文把另一顆櫻桃放進自己嘴裡嚼了幾下說:“小月……”
“嗯?”
“我們年紀也不小了……”
顧思文一說完,蔡月馬上用雙手推開他,把長衫往他臉上扔去:“你才年紀不小呢。”然後轉身跑回家中。
兩個人回到家裡看到來了幾個客人,龍淵和傑克在廳中陪坐,中間一個白辮白鬍子的精瘦老人尤其顯眼,他身邊還坐着兩個年輕人,大家面無表情氣氛凝重。顧思文一見那老人就跑上前彎腰拱手大聲說:“給大師爸請安,你親自來啦。”
來客正是洪門宰相右軒先生,他並沒有站起來,只是對顧思文點點頭說:“這小子越長越英俊了,咦?臉泛桃紅,走桃花運了?”
龍淵也看了看顧思文和蔡月的面相:“是啵,你們要結婚啦?”
蔡月害羞地笑着說:“誰說要結婚了,等年紀大了再說吧,這是剛摘回來的櫻桃,大師爸快吃。”放下櫻桃後就拉着阿潯進了房間。大家都聽出蔡月話中有話,一起會心地笑起來,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顧思文也陪着大家呵呵傻笑。
顧思文擦把汗坐下來,知得右軒先生這次來並不只是看望徒弟和傑克,還帶來了非常重要的消息:今天他經過花縣,看到大隊清軍集結在芙蓉嶂,軍隊一到就把方圓十里的山區居民全部關押,重兵封鎖了芙蓉嶂前的芙蓉鎮。芙蓉嶂一帶人煙稀少,洪門反清活動並不活躍,又是廣州清軍隨時可以控制的區域,清廷一向不急於鎮壓。對這次無端端的大軍壓境,右軒先生本來並不關心,可是龍淵提到洪秀全的祖墳在芙蓉嶂,兩人思前想後都認爲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清廷爲了瓦解太平軍起義,由國師府出手擊破洪秀全的祖墳。
右軒先生說:“洪秀全的太平軍在廣西一帶作戰,無暇顧及廣東戰局,更不可能發兵保龍穴;洪門和太平軍都是反清義軍,我們洪門不會致之不理,再說長期遊擊消耗清軍戰力也是洪門戰略之一,所以我剛纔已經發出加急密令調派附近山堂的人馬向芙蓉嶂進發。”
龍淵說道:“我在這裡等了兩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右軒先生,我想事不宜遲,吃過飯後我連夜趕去芙蓉嶂。”
顧思文興沖沖地說:“龍少,我們可是憋很久了,我還沒有打過大仗,這次也讓我顯顯威風。”
右軒先生點點頭說:“嗯,我也和龍兒一起去,先看看清軍的佈陣纔好調配各山堂人馬。龍兒參加過五蛇下洋穴的下葬,知道龍穴在什麼地方,進山時你帶路,我們一起對付國師府。”說到這裡右軒先生冷笑兩聲:“哼哼,我也想看看國師府有多少能耐破這個風水局。”
傑克說道:“五蛇下洋是素素葬下的龍穴,我也和你們一起去,龍兒知道我槍法很好,一定可以幫上忙。”
右軒先生見識過傑克的槍法,他正等着傑克自告奮勇,一聽傑克這樣說接口就說好。龍淵卻馬上制止:“傑克不要去,你和小月在家帶着阿潯,你不能有什麼危險。”
“我會有什麼危險,我從美國西部打到這裡,又在太平軍裡打過仗,最有經驗的人就是我了。你們都沒有打過大仗吧,嗯?”
顧思文卻和龍淵一個調地說:“你女兒是我們全部人的女兒,寶貝着呢,小月一個人怎麼照顧得了?你是阿潯的親爸,你要看着我們的女兒,順便保護好小月,別以爲這事簡單,要是清軍來攪我們的老巢我怕你還頂不住呢?”
右軒先生是老人傢什麼事都明白,聽出點味道後,他也拍拍傑克的肩說:“兄弟,這次就算了,我們每個山堂有幾百人,合起來上千人馬,不會出什麼事的,我不是信不過你的功夫,可是小孩子也不能扔下不管,別說你的小金毛了,就是小月有什麼事,阿文也不會放過你,你在家守着也很重要,等我們回來就是了,用不了幾天。”
傑克想了一下覺得大家說得也有道理,於是說道:“那好,我留下來看家,保證你們回來看到每個人都平安。龍兒,我帶來一支馬槍,我給你帶去用吧。”
龍淵笑了笑說:“多謝了,槍是你最擅長的武器,你在這裡要是有危險少不了用槍,而我如果和安清源交手一定是近身接戰,快速進攻的話根本來不及用馬槍。”
右軒先生也說道:“對,戰場上到處都是火槍,如果要用我們會找到的,家裡的槍倒是不太夠用,所以你自己留着,要是家裡有事小子們都沒心情打仗了,有你看着家,他們沒有後顧之憂纔可以象小老虎一樣勇猛殺敵。”
右軒先生一番話說得傑克樂呵呵的,於是大家一起到城裡吃過飯,傑克帶着大花背、蔡月帶着阿潯先回家,其他人星夜騎馬向芙蓉嶂奔去。
衆人在山路上急駛一夜,到達芙蓉嶂附近已經天色微亮。他們來到一個小村前,右軒先生在一棵大樹洞裡摸出一張小紙條,看完後撕得粉碎扔掉,然後對大家說:“清軍集結在芙蓉鎮和西山瀑布一帶,大約有四個營二千人,四周全都封鎖了,現在不能騎馬衝進去,但是武功好的話可以一路摸哨殺進去,先到洪家祖墳看看情況。”
大家都點點頭,龍淵說:“我可以潛進去,文少跟着右軒先生在這裡就行了。”
顧思文捂着嘴笑了兩聲:“哼哼,龍少你真是客氣,不如你和大師爸在這裡,我自己去幹掉安清源。”
“洪門是顯英雄的地方嗎?不要廢話了,我和你們一起去。”右軒先生的鬍子提了一下罵道:“毛都沒長齊充什麼大頭鬼……”然後他又對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說:“小四小九過來,你們去叫淩十八軍和邱二嫂軍準備一下……”右軒先生在兩人耳邊說了一通,小四和小九領命後分頭騎馬離開。顧思文也在龍淵耳朵邊說:“這老鬼以爲現在是三國演義自己是諸葛亮上身,說話鬼鬼祟祟搞得好象很神秘的樣子。”
“你們鬼鬼祟祟的說什麼!”右軒先生突然聲音洪亮地喝問,把顧思文和龍淵都嚇了一個哆嗦。
→(二O四)深入敵陣←
顧思文衝口而出搪塞道:“我想尿尿。”右軒先生跳下馬說:“兩個一起去,尿完了綁好馬在這裡,我們走進去。”
龍淵莫名其妙地問道:“我不急也要去嗎?”
“也要,戰前鬆一鬆,可以冷靜頭腦穩定情緒。”右軒先生身邊沒有士兵,把他們兩全當成了下屬來指揮,兩個只好乖乖走到一旁解決問題,然後找個山谷把馬藏好,三人沿着龍脈快捷地向龍頭方向滲透。
芙蓉嶂是大片山區,山裡的小道起伏縱橫四通八達,要在山區裡設伏兵截擊是極爲困難的事。龍脈不是一般將領可以看得出來的地形,只有真才實學有經驗的風水師,纔可以一路尋龍而去,同時斬龍要在龍脈之上實施,龍淵必然會沿龍脈一路摸索而去,所以龍脈之上會遇到多少阻擊,就可以判斷出佈陣之人是誰。果然在入山後的第一個龍背起星的平頂山頭,就發現了清兵蹤跡。
右軒先生閃在樹後小聲對龍淵說:“這一場果然是風水戰,我還沒有和會風水的清狗打過仗,這一次看來可以過足癮了。”
龍淵也小聲說:“對方是清朝國師,很厲害的人物……”顧思文蹲在地上插嘴說:“他叫安清源,幾年前就和我們打過了,他成天想斬廣東的龍脈……哎呀。”龍淵一腳踢到顧思文屁股上,顧思文馬上發現說漏了嘴。
“斬什麼龍脈,龍脈可以斬的嗎?他不是要破洪家祖墳嗎?”右軒先生髮現兩個後生有事瞞着他,生氣地瞪着顧思文。顧思文貓着腰不敢擡頭,龍淵只好解釋道:“安清源是要破洪家祖墳,不過他也有斬龍脈的獨家風水,嘿嘿……”龍淵乾笑兩聲給自己解解窘,右軒先生可不放過他,馬上追問道:“天下有斬龍脈的風水術?只有安清源會用嗎?”
龍淵不會說大話,可是又不能說出《龍訣》的秘密,他爲難地撓撓頭說:“是有這種風水術,反正他是會用斬龍風水。”
右軒先生用手指在龍淵胸口狠狠地捅了一下:“你這黃毛仔一說謊就眨眼睛,你肯定會斬龍術,看你臉上的刀疤就知道經歷過不少事,爲什麼不去斬滿清的龍脈?斷了清狗的龍脈就不用死那麼多漢人來反清復明,回去後你給我講清楚這件事。”
“我……我也不會斬龍……”龍淵無辜地分辯着,嘴巴被右軒先生一把捂住,他們發現有一個清兵注意了他們藏身的樹叢,正招呼其他人慢慢試探走過來。
右軒先生用手指頭點了點顧思文的頭頂,顧思文向上面亮出四個指頭。右軒先生看看龍淵,用食指在脣上點一點,然後做了一個用掌打昏的動作,又向樹頂指一指,龍淵馬上會意從大樹背後縱身而上。那四個清兵看不到有人,卻聽到衣袂飄動的聲音,馬上向他們藏身的大樹跑來,一邊喝道:“什麼人?快出來!”
從大樹上無聲無息地刺下一道紅線,正是龍淵的獨門暗器紅線金錢。跑在最後的士兵突然發現自己脖子上一緊,覺得皮肉很痛可是喉嚨裡卻叫不出聲音,隨即腦後受了重重一擊。在視線全黑之前,他看到前面的大樹後閃出兩條黑影掠過三個同袍,一個高挑的年輕人咬牙切齒同時向兩個士兵的脖子出掌打去,精瘦老頭吹鬍子瞪眼睛直接出指先向其中一人點擊,還以更快的速度把另外兩人都點了一遍,全部人立刻靜悄悄癱倒在地,他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見鬼了。
右軒先生和兩個後生把四個暈倒的清兵綁好,三人都換上清兵的衣服,就聽到山頭上有士兵在叫:“那邊怎麼樣,有事嗎?”
顧思文大聲叫回去:“沒事,我們先到處巡一下,一會就回來。”說完後三個人從山頂看不見的位置向下一個龍脈星頂潛過去。
他們穿着藍營軍的皁色軍服,手握長槍腰間配刀,從龍脈旁邊的山谷排成一行快速前進。龍淵對右軒先生說:“想不到右軒先生還會點穴,真是厲害。”
右軒先生吹一吹鬍子說:“這種雕蟲小技不值一提,隨便什麼人認幾十個穴道再練上幾年都可以做到,成爲一人敵十人敵都不難,難的是成爲萬人敵。”
顧思文轉過頭說:“大師爸帶兵打仗可厲害了,龍少有機會要跟大師爸學點東西。”
龍淵聽到只是笑一笑,他並不喜歡打仗,也不認爲萬人敵有多威風,要是天下太平,萬人敵又有什麼用呢。右軒先生沒有看龍淵,可是他從龍淵的反應中感覺到這個年輕人並不熱衷戰鬥,他只是不明白這樣的人如何可以練出一身如此強大的武功。
很快見到下一個龍脈星頂山頭,不走上去便不知道是否會在這裡下手斬龍,龍淵等人放慢了腳步,沿龍脈小路慢慢向前走。山頭上駐紮着清軍,還搭出一個龐大的布城,龍淵頓時提高了警惕,布城中完全有可能佈下斬龍之陣。
(紅塵說:布城是古代作戰的常用器械,用竹木搭出四面牆壁後,在外面圍上畫着城牆磚頭花紋的厚布幕,遠遠看去象真的城牆,對遠方的敵軍有迷惑作用,近戰可以擋箭又可以設伏兵或是作爲中軍帳。)
龍淵走到兩人前面,帶着隊象巡邏似的向布城走去,因爲他們穿着全套清軍服裝,在大隊士兵來來往往的山頂軍營中並不顯眼。快要走到布城前,有幾個軍官從裡面翻開布幕走出來,中間一箇中等身材形容猥瑣的瘦臉軍官,手裡託着旱菸杆,身上披着厚重的皮甲,頭上戴着尖頭盔,頭盔上豎着一支長杆,最頂端還有一撮紅毛,這付五品千總的服飾穿在他身上,給人一種穿起龍袍不象太子的感覺,龍淵一眼認出他就是國師府大內御用風水師金立德。
小時候的龍淵曾經數次從金立德刀下逃脫,從來沒有機會了解他武功和風水的真實水平,卻總是見他在國師府的行動中出現,更不知道他是什麼立場。當年對小孩子手下留情的金立德,難保今天不會爲執行公務大打出手,龍淵的眼神和金立德對視了一下,馬上移開視線,帶隊從他身邊擦過。
金立德一看到龍淵,馬上長嘆一聲,轉身又走進布城。他身邊一個胖軍官問道:“哎?金大人,不是說去後山賭錢嗎?”
金立德正要回答,他身邊一個高個子軍官突然哈哈大笑叫道:“你們三個站住。”
龍淵和金立德都同時定住,兩人的心沉了下來,不約而同看向那個高個子軍官。那軍官嘻皮笑臉地走到右軒先生跟前,把頭湊到他面前看一看,然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白鬍子說:“你幾歲了?”
右軒先生爽快地答道:“五十五。”
“我看你都有七十五了。你一個月多少軍餉?”
龍淵一聽這問題就擔心出事,誰知道清兵發多少工資呀。可是右軒先生卻柱着長槍挺直腰板答道:“一兩七分。”
“好嘛,老兵還特別便宜。”那高個子軍官說完轉身笑着對金立德說:“我們藍營有這麼老的兵嗎?”
金立德走過去拉開高個子軍官說:“張把總,你那麼大的官不要和老人家過不去,糧餉便宜點湊夠人數總比吃空額的好,要不真打起來我們上哪找兵給朝廷?進去進去,我有東西給你看……”說完他轉頭對龍淵揚揚手:“走啦走啦,該幹啥幹啥去,這邊沒什麼事就去那邊看看,走走走……”
龍淵仍是站着不動,眼睛盯着布城,金立德從他眼裡看到冷漠的殺機,隨即把布城出入口的布幕拉起,把軍官們一個個叫進去。龍淵從這裡看進去,布城裡只有桌子椅子和遮陽的竹篷,並沒有奇怪的斬龍平臺,於是開步沿着布城外圍再向前走。
走了幾步,龍淵聽到布城裡面有人和他並排走動,隨即聽到金立德朗朗的吟誦聲:“欲斬廉貞破貪狼,鬼星之下殺機藏。太平何須多殺傷,滿朝好漢共輔王。”
一個聲音問道:“金大人真有雅興,這是誰的詩呀,我怎麼沒聽過。”
金立德的聲音離開了布城圍幕:“你聽得懂的話就是你戴我這頂高帽了,給個煙壺你們看看,出多少錢?”然後引起一片鬨鬧的開價聲。
龍淵和右軒先生頓時心裡有數,低下頭急走離開山頂布城,向下一個龍脈星頂奔去。
很快走過金立德那個市場一般的軍營,顧思文快跑跟上龍淵問道:“剛纔那個瘦鬼不是在南崑山十字坡那傢伙嗎?他念的什麼呀,是不是念給你聽的?”
龍淵一邊跑一邊說道:“他叫金立德,是國師府的官,我小時候和他多次交鋒,可是他總是放我一馬,可能他也不滿國師府幹傷天害理的事。他念的詩分兩截,前兩句是風水詩,告訴我們斬龍在哪裡下手,哪裡有埋伏,一會去到你就知道了。後兩句我也不懂,右軒先生你明白嗎?”
右軒先生老當益壯,一邊跑一邊說話氣都不喘:“太平何須多殺傷的意思是他們不想通過打仗推翻清朝,滿朝好漢共輔王,這句並不是說朝廷裡全是好漢,而是說他們要讓滿清的朝廷裡填入大量漢官,達到漢官主政,清皇虛設的政局,說這話就是不想讓我們干擾他們國師府做事。”
顧思文說:“啊?那大師爸你還幹不幹?”
右軒先生一翻手腕用指頭點了一下顧思文的肚子:“你小子想降清呀,人家說兩句你就想縮頭,你問龍兒還幹不幹?”
龍淵跑在最前面,可是一直聽着他們說話,他無暇回頭可是馬上答道:“他們幹什麼都好,可是不能爲了斬龍遺害百姓。”
遠處傳來隱隱的槍聲,從零敲碎打到響成一片,很快又聽到吶喊聲,龍淵和顧思文知道是右軒先生安排了洪門軍隊從外圍進攻,可能是爲了從南路引開清軍的注意力,以便他們從北路山區進入芙蓉嶂。現在他們只有三個人,外圍的作戰也管不了許多,於是只管向前衝去。
又越過一個波浪形的龍脈水星頂,面前出現一個竹笠形的圓頂山頭,龍淵一攔手上的長槍,大家馬上停下來。右軒先生小聲說:“到了,金立德說的就是這裡,先蹲到草叢中藏起來看看。”
前面的圓頂山頭上隱約有些人在活動,可是看不清楚在幹什麼,山下卻看不到有任何士兵出現。顧思文壓着聲音說:“前面沒有兵,我們摸過去吧。”
龍淵用手按住他:“別動,如果金立德說的話是真的,這下面全是伏兵。”
顧思文一臉納悶地問:“金立德說的是什麼呀,你們都能聽懂,就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