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山海界?”
那真人緩緩收劍入鞘,神色依然冰冷,負手而立,道:“你有什麼憑證?”
清原低聲道:“晚輩從先秦山海界出來磨礪,爲了傳訊,將信物交與正仙道弟子,他乃是接到正仙道之令,前去北方魔域,故而,晚輩請託這位師兄,傳訊於本門長輩。”
真人面色驟冷,道:“沒有信物?”
清原輕笑道:“自然是有的。”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正是玄松子留下的字據。
真人掃了一眼,紙上寫着,正仙道玄松子,今日從先秦山海界弟子清原手中獲得八株淮陰草,日後煉成太陰養魂丹,必先留二粒,如有緣相見,自當奉上。
紙上蓋了一個印章,那是正仙道獨有的印記。
這印章須得是修行正仙道功法的弟子方能運使出來,否則蓋章不留印。
如今留下了印記,這張紙便也可以斷定,確是出自於正仙道弟子,那麼也便算是證實了這先秦山海界弟子的身份。
真人收回目光,神色稍微緩和,目光看向古蒼,掠過一抹寒色。
古蒼驚退數步,這位成就妖類的山魈,縱然生性兇厲,卻也不禁戰戰兢兢。
清原心知守正道門嫉惡如仇,以替天行道爲名,平常行走人世,一旦遇上妖物精怪等異類,也多是斬殺劍下,此時這位真人多半是起了幾分殺機。
清原見狀,稍微施禮,說道:“本門位在東海,屬仙山福地,洞天之所,山海界之中向來靈禽異獸衆多,這頭山魈乃是本門一頭異獸,降服於我,如今跟隨在晚輩身邊,端茶遞水,以作服侍。”
真人收回目光,淡淡道:“出來磨礪還要帶個小妖,來當端茶遞水的僕人?你先秦山海界的弟子,未免也太過尊貴了,只怕你門中弟子,都是養尊處優之輩罷?”
清原低聲道:“不敢,先秦山海界亦是道祖傳承,自當勤加修持,不敢有辱帝君之名。”
先秦山海界,傳自於東天海運帝君。
而這位帝君,也是證得混元大羅金仙之位的道祖人物。
聽到這裡,談及帝君,這位守正道門的真人也不敢過於無禮,只是說道:“你先秦山海界位在東海,而這中土大地乃是我守正道門管轄,今次趁封神之勢,齊新年入主南樑,尊爲國師,也可說是大勢所趨。但是這蜀國之地,乃是我守正道門祖山所在,可不是你們先秦山海界的人可以隨意來去的……”
“真人此言未免有失。”清原說道:“如今北方之事,我等道祖傳承俱都知曉,牽扯衆大,不該由守正道門一家獨自擔責,因而纔有各方來助。至於晚輩,修爲尚淺,只好打些漏網之魚……”
“打些漏網之魚?”
那真人眼中閃過一縷異色,驀然轉過身去,似乎想要離開。
然而,就隨着他轉身之時,便聽嗡地一聲輕響。
背上法劍,出鞘一寸。
劍氣凌厲,倏忽而來。
清原只覺眼前驟然一冷,臉頰眉目彷彿遭利針刺痛,心中驟驚,寒氣驟起。
他不假思索,立即一步踏出。
劍氣驟然消散。
真人劍出一寸,未有盡出,隨着劍氣消散,劍也入鞘。
他收劍之後,揹負雙手,看向前方。
因爲適才清原施展縮地成寸,已經從他的後方,站在了他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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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地成寸。”
真人說道:“你能施展此法,加上適才正仙道弟子的印章,勉強可以定下你的身份了。”
清原吐出口氣,緊繃的身子稍微鬆懈下來,不禁問道:“倘如晚輩躲不過去呢?”
這真人淡淡道:“那你必是假的,誅殺於你,自是應當。”
清原說道:“可晚輩是真,但未必躲得過去。”
真人緩緩邁步,走近前來,說道:“先秦山海界五重天的弟子,連本座一寸劍氣都敵不住,死了也不可惜。”
清原說道:“殺掉先秦山海界的弟子,縱然是守正道門的真人,也說不過去罷?”
真人冷笑了聲,說道:“當今世道,正值封神,沒有誰能時刻感應天下,本座就是殺了你,又有誰知?你本就是來磨礪的,連這一寸劍氣也避不過,早晚也是要死的……”
清原微微拱手,笑着道:“好在晚輩練就了縮地成寸的法門,既是表明了身份,又能躲過這縷劍氣,否則今日只怕難逃此劫。”
這真人徐徐走近。
清原站在原地,沒有挪動,只是瞳孔稍微一縮,似乎發現了什麼。
他身在山河樓的境界,懷有地龍在體,隱約有些察覺異狀。
這位真人立足不穩,踏在地上的雙腳,隱約有些虛浮。
這並不是來自於可以騰雲駕霧的虛浮,而是站立不穩的虛浮。
再想起適才這位真人着實有些凌亂之感,面色蒼白無血,清原隱約明白,這位真人應是受了重傷。
“傷得讓一位真人都立足不穩?”
“如今他只是虛有其表?”
清原心中閃過這般念頭。
而那真人已經站在了眼前。
真人境的壓迫,宛如浩浩大勢,壓迫過來。
“本座乃是守正道門鴻字輩弟子,鴻恆。”
真人看着清原的雙眼,說道:“本座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交與你手。”
清原頓了一頓,沒有接話,思索片刻,問道:“既然連前輩都說是十分重要,想來,多半是與眼前這些爭鬥,有些關聯?那麼……就是要命的事情?”
鴻恆眼中閃過一縷讚賞之色,點頭道:“正是。”
清原問道:“可否拒絕?”
鴻恆忽地散去冰冷神色,微微一笑,笑意中讚賞的味道愈發多了些,道:“可以,但是……”
他頓了一頓,輕聲道:“拒絕本座的人,都已死了。”
清原嘆了聲,道:“那麼晚輩也就沒有選擇了?”
鴻恆略微搖頭,嘆道:“纔剛對你有些賞識,你便問出了這般愚蠢的問題,適才本座已經對你直言,除卻接受之外,你可以拒絕,但……也相當於自絕。”
清原頓時有了幾分明悟,沉聲道:“接下這樁事情,比死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比死更爲可怕?”
鴻恆點頭道:“相差不多。”
清原問道:“那晚輩選擇去死?”
鴻恆探出手來,道:“你若真是如此,本座成全你。”
“等着……”
清原忽然開口,帶着些莫名的笑意,說道:“前輩可以將事情告知於我,如若覺得合適,興許晚輩也就接下了。若是不合適,反正前輩是要殺人,那麼也就算滅口了。”
鴻恆默然片刻,道:“好。”
清原掃了這位真人一眼,心中念頭轉動。
以自身的道行,雖是五重天,但憑藉功法,憑藉地龍入體,憑藉一身道術,憑藉白玉尺,憑藉古鏡,憑藉古鏡磨礪出來的鬥法技巧,即便爭鬥起來,在六重天之中也屬前列。
這位真人受創如此沉重,似乎是虛有其表。
真要鬥法,也未必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