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劃過一道遁光,乃是騰雲駕霧,因遁速太快所形成的罡風,宛如白色光芒。
這光芒遠離亂星海域,直入零星海域。
遁光之中,正是清原。
“如今冰霜至寶物歸原主,還有那位古長老也來了,此事應該徹底平息下來……玉靈也不會有事,倒也算是給了花魅一個交代。”
清原心中念頭閃過……之前受了花魅不少人情,這次忙前忙後,險死還生,還得罪了浣花閣,時至如今,心中只覺世上人情債最是難還。
想起浣花閣的事,不禁覺得頭疼萬分,就是花魅也不可能預料到,讓他稍微護持一下玉靈的周全,卻會引出這等大事。
……
浣花閣屬道祖傳承,世間最爲絕頂的宗門之一。
適才清原若是斬了華長老,必是要受浣花閣的追殺,儘管他身具乾坤封閉之術,可以躲藏各方,但是乾坤封閉之術本就出自於浣花閣,指不定會有剋制的法門。
此外,清原早已在不知什麼緣故的情況下,得罪了中土境內的守正道門,再去得罪另一脈的天君傳承,只怕在世上要舉步維艱,委實太過不智。
而在清原眼中,乾坤封閉之術出自於浣花閣,不知是否有剋制之法,讓自己無法藏匿,一旦真有這類法門,只怕要比守正道門更爲難纏。
在當今的天地之間,仙人不能下界,炎君的威脅反而不會讓他有多少沉重之感。可是世間道祖傳承,真如龐然大物,比之於一位仙家,猶爲令人心悸。
而先前在清原心中,屢次被華長老激怒,着實是有了幾分殺意。若不是陸瑜霜阻攔,就算他對浣花閣有所顧忌,只怕也未必這般輕易停手。
此刻不願殺人,反倒看淡了幾分。
華長老要殺他,不是爲了一己喜惡,而是爲了那冰霜至寶,大約是猜出自己發覺內中隱秘,因此滅口?
清原吐出口氣,心中早已後悔那時多事,去嘗試打開冰霜中潛藏的隱秘,結果惹火燒身。
此事屬浣花閣隱秘,外人一旦知曉,勢必遭到追殺,面對的不僅是華長老,而是整個浣花閣……清原深知如此,更覺頭疼,總不能把場中浣花閣弟子盡數殺掉,從而滅口罷?
再者說,滅口也無用,殺人之後,浣花閣自有多種方法,能夠查知真兇。
“引火燒身,自掘墳墓,莫過於此。”
清原心頭嘆了聲,饒是他心境甚好,但想起此事,也仍是有些鬱悶不樂。
……
遁光剎那而過,直指神居閣。
神居閣中有閒神真君,此刻清原並不知道閒神真君如今遭遇,此去倒也談不上尋仇……此前閒神真君想要殺他,但他如今卻已並未將對方的性命看得多重,至少在他眼裡,神居閣的藏寶庫,比之於閒神真君的性命,更重許多。
正如那華長老,也是如此。
“神居閣也算零星海域中有數的勢力,在閒神真君的經營下,應是底蘊尚可,那麼藏寶庫之中,想來頗爲富有。”
這是清原適才從華長老那裡搜刮了法寶之後,偶然興起的念頭。
遁光剎那而至,神居閣已然近在眼前。
……
自當日神居閣大變之後,陣法已破,而閒神真君重傷歸來,儘管衆人看不出真君傷勢會否危及性命,但卻也知曉,真君此時處境並不樂觀……
而如今的神居閣,也不再是之前那般如日中天,反而像是午時之後,日落西山的垂暮之態。
儘管因爲往常真君神威震懾,衆人心中敬畏,不敢妄自生亂,但絕大多數已是察覺了變數,心有惴惴不安。那些客卿供奉長老等等修道人,本就是投靠而來,託庇於神居閣,談不上忠義,也未有任何束縛,察覺異樣之後,不願與神居閣共存亡,便紛紛離去,爲之流散,只留少數顧念情誼的,還在神居閣中,但就是加上了道童僕役,人數也不足以往三成了。
如今神居閣中,誰也知道,神居閣一時起落興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閒神真君。
只要閒神真君還在,神居閣便在,但閒神真君若是出了變故,神居閣失了這脊樑,必將坍塌。
當日真君重傷歸來,閉關至今,只知傷重,卻沒有人知曉他究竟傷得多重……
而零星海域某些真人,察覺這點變化,也似乎蠢蠢欲動,對於神居閣有些覬覦之心。
整個神居閣,都籠罩在惶惶不安之中。
這一日,天空飛來一道遁光,停於神居閣之上,俯視下來。
“閒神真君何在?”
聲音平淡如水,也不如何大聲,可卻如清風一般,傳遍整個神居閣。
當下神居閣中,不論客卿供奉,不論長老管事,不論道統僕役,不論是修道人還是凡人,俱都在這原本就惶惶不安的氣氛當中,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壓迫。
彷彿將有一座山嶽,從天而降,壓垮這座神居閣所在的海島。
不過頃刻間,就有許多人影從自家修行所在,紛紛出來,仰頭看天。
來人立身高空,俯視衆人,必在六重天以上。
神居閣衆人心中俱是一沉,視線朝着人羣前方的幾道人影看去。
如今神居閣雖然有許多人離去,但留下的人物之中,也有數位是六重天上人。
可是這幾位六重天上人,神色凝重,未有半點動作,可見十分忌憚。
在數日之前,真君未損,而神居閣尚是浩大,就是真人來此,也不敢停在島上,俯視神居閣……但如今,便有人站在了神居閣的上空,似是踏着整個神居閣。
“放肆……”早年便跟隨着閒神真君的老僕,不禁咬着牙,幾乎想要怒喝出聲。但他還未開口,便已被人用法力封住了聲音,以免觸怒上方那人。
神居閣如今暫爲主事的武遠上人,六重天巔峰的道行,是閒神真君早年好友,也是後來創立神居閣的一位元老。
數日間,接連有人離開神居閣,他不能鎮壓得住,也沒有束縛得住的手段,只能任由對方離去,但也正因爲他頗有手段,才能讓另外一些人留了下來。
此刻他心中頗爲惱怒,但卻不敢有半點放肆。
上方那人,相貌清朗,氣質非凡,雖只是一個年輕人,卻有一種深不可測之感,站在頭頂上的天空,便讓他有一種山嶽壓頂的驚悸之感。
“這位道友……”
武遠吐出口氣,低聲道:“不知……”
話才一半,忽地便聽一個沉悶而虛弱的聲音響起,從神居閣之內,傳入衆人耳中。
“來者是客,請入內堂。”
閒神真君開口了。
神居閣衆人俱是神色一振,隱約有了主心骨,各自鬆了口氣。
但武遠心中則沉了下去,他與真君多年交情,心知以閒神真君行事,不該如此示弱的……再從適才那八個字來看,中氣不足,傷勢太重。
此次……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