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
京城。
少女坐在酒樓當中,微微閉目,細聽周邊變化。
她五官精緻,清麗脫俗,神情溫婉柔和,身着粉紅色衣裳,顯得端莊大方。
她孤身一人,坐於酒樓旁邊。
這一路行來,儘管是在京城之中,律法森嚴,但也有許多人心癢難耐,上前搭訕,乃至於直接冷言逼迫。
畢竟任何地方,都少不了紈絝或是莽夫。
葛瑜兒並未理會,這畢竟是京城所在,倒也沒有人膽敢在衆目睽睽之下,違逆律法行事。
或許暗中不乏有人懷着不良心思,但她好歹也算修道中人,而且這些年經歷姑姑教導,該下手時,倒也不會手軟。
“姜柏鑑入京了?”
葛瑜兒這般想着。
……
明源道觀。
清原摸索着這八方道眼之術的奧妙,終於找出了一個較爲合適的法門。
這道法門,能觀天下,能聽八方。
主要以“眼觀”爲主,“耳聽”爲次。
清原閉了觀看場面這一項,只留了個聲音。
他心念一動,便可以聽到葛瑜兒那邊的消息。
經過幾日光景,在葛瑜兒身上,他大約知曉了姜柏鑑的事情。
約莫是在清原當初相遇姜柏鑑不久之後,這位被貶去大將軍職位的蜀國將軍,再度入軍中,進入了嚴宇帳下。
如今嚴宇大勝,姜柏鑑愈發顯得無能。
蜀帝親自下詔,令其迅速返京。
這一次回京,姜柏鑑此人,必是凶多吉少。
宦官胡皓,幾乎權傾朝堂,哪怕是民間百姓也都知曉,這人一心要殺姜柏鑑。至於嚴宇,更不必說,爲了爭奪兵權,與姜柏鑑之間,早有許多殺意。
此前姜柏鑑戰敗,被貶去大將軍職,卻不敢回京,便是隱約察覺到了京城的殺機。
可這一次不同。
此次嚴宇大勝,姜柏鑑此前大敗,對比之下,更應追究罪責。
蜀帝親自下令,由不得姜柏鑑選擇。
若是嚴宇,還可說是軍情緊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如今姜柏鑑兵權被革去,而且他以往又是降將,本就倍受猜忌。當年葛盞便是因爲他降將身份,與他處處爲敵。
姜柏鑑身份敏感,不敢違逆蜀帝之意,否則難免爲人詬病,甚至可污爲謀反。
“處境岌岌可危,但他似乎不急?”
清原眉宇微皺,想起當日所見。
謝七等人,似乎還領了姜柏鑑的命令,在清理南樑及元蒙的諜子。
清原見過姜柏鑑,心知此人絕非平庸之輩,那麼如今他的處境,想來他自身也能看得清楚。
倘如真是處境堪危,他怎還會有餘力命手下人去清理各方諜子?那個作爲姜柏鑑結義兄弟的謝七,怎還是那般平靜?
“俗世變化也還罷了,倒是葛瑜兒這丫頭,道行還低了些,查得太清楚,未必是好事。”
……
昔年葛盞戰敗身亡。
隨後葛氏滅族。
葛果兒身在朝真山乘煙觀,閉關修行,不問世事,未知此中變化。而葛相故人俱已老去,再無當年權勢,沒有探查一切的通天手眼。
時至今日,葛氏如何滅亡,還未知真兇出自何方。
現如今根據此前所得線索,葛瑜兒推測出來的,不外乎四人。
胡皓,姜柏鑑,嚴宇,以及文相蔣費。
宦官胡皓,此人迷惑蜀帝,權勢滲入朝堂,當年葛相知曉,有意斬殺此人,然而葛相未有回京,已然病故。而後葛盞接任兵權,與胡皓一向不合,也常想要除掉此人。
葛氏與這胡皓,着實有着極大不合。
而大將軍姜柏鑑,曾受葛相教導,如同師徒,然而因是降將,被葛盞猜忌。後來葛相逝去,二人在爭奪兵權之中,已然交惡,乃至於互相動過殺機。
想來,在葛盞戰敗之後,這個姜柏鑑斬草除根,也是極有可能的。
而嚴宇祖上皆爲蜀國重臣,葛相在時未曾重用此人,後來也曾與葛盞及姜柏鑑爭奪兵權,均未成功,不免心懷怨恨。
而最後這位文相,年歲已高,受得當年葛相重用,與葛盞關係亦是甚好。
但是……葛瑜兒的姑姑,卻從當年葛相故人那邊,查知了幾分線索,於是將這位文相,也列入其中。
“四人……”
葛瑜兒輕輕低語。
她入京也有數日。
儘管是葛氏後人,但在許多人眼中,葛氏早已滅去,唯一僅剩的是葛果兒。但葛果兒的樣貌,倒也有些人是知曉的。
如今並沒有多少人知曉她的真正身份,也就沒有多少人防備於她。
“胡皓,大約是快到了。”
葛瑜兒這般想着。
儘管少女年歲不大,但是身爲修道中人,她的手段不算少,再有姑姑的指點,經過葛相那些故人在這許多年間查知的些許蛛絲馬跡,不過數日之間,這些線索,便已經被這聰慧少女整理得十分清晰。
這一座酒樓,平常是給胡皓府上送菜去的。
但實際上,很多時候,是掩人耳目的地方。
畢竟胡皓作爲當今蜀國朝堂之上掌握重權的一人,他的府邸,明裡暗裡,不知有着多少眼線,源自於各方……或是姜柏鑑、或是嚴宇、或是其他朝堂官員、又或是南樑、或是元蒙等等各方眼線。
反倒這座酒樓,反而成了胡皓一處秘密之所。
“王姓酒家?”想起當初查到這家酒樓的時候,葛瑜兒不禁露出幾分笑意,似乎想起了與先生去往漓城時的場景。
當年在漓城,她與先生遇上的那個紈絝,就是王家的外甥。
而王家之所以在漓城有着許多權勢,就是因爲……這酒樓的主人,也是姓王,與漓城王員外乃是親戚。
這座酒樓的名聲,之所以如此有用,一切的根源,便是因爲是給胡府送菜的。
“先生說過,爲官者最大成就,莫過於權傾朝野,福廕八代九族……僅僅是一個給胡府送菜的酒樓,便足能讓遠在漓城的親戚,獲得極大權勢。”
葛瑜兒想道:“胡皓的權勢,比以往想象中更大。”
她輕輕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旁邊走過的小二,當即看得呆了。
葛瑜兒微微蹙眉,忽然間眼神一凝,看向了樓梯處。
那裡有兩人,一前一後,走上了樓梯。
當頭一人,身着黑色長袍,遮掩臉面,但隱約可以看見身材瘦小。他身後那人,也是看不清面貌,然而腰間佩刀,有着一股殺伐之氣。
“胡皓與他的侍衛?”
葛瑜兒不動神色,緩緩起身來,朝着樓上而去。
她在這裡住宿已有數日,樓上也有她的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