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之中。
何滬並不在內,清原運用心神,掃過整個景秀縣,也未有察覺這位何滬大人的蹤跡。只不過何府之內,何清的母親倒是在後院之中,正在晾着衣衫,神情哀然神傷,鬱鬱不樂。
哪怕過去數年之久,喪女之痛已漸漸淡去,但終究難以抹消,時至今日,仍舊讓這個慈母,難以忘懷。
對於何清的母親,清原倒是沒有如何滬那般不喜,因爲當年何清的墳墓,便是何母用省吃儉用的私房錢,讓人去修建的。只是那一筆錢被人貪了,那人順手把何清埋在了河邊。
清原伸手一揮,古鏡驀然浮現,懸於百丈雲空之上。
鏡面朝下,鏡光灑落,將整個何府籠罩其中。
鏡光之中,緩緩現出一點靈光,正是何清的魂魄。
如今青天白日,何清這類鬼物,自然難以顯化出來,但鏡光籠罩在了何府內外,便又不同了。
古鏡內藏天地,隔絕外界,其鏡光也蘊藏五行,能復返陰陽,日夜顛倒。
“去罷……”
清原只是說了這麼一句,再無多話,曲指一點,法力落在後院處仍未察覺變化的何母身上。
何母當即昏睡過去,又被清原隔空運用法力,送到了房中。
何清魂魄真靈落在何母身上。
入夢。
母女夢中相見。
……
百丈高空上灑落的鏡光,在修道人眼中,自是極爲明顯。
但對於尋常修道人而言,場面已是浩大驚人,氣息淵深莫測,能夠運用這等本領的,道行之高,難以揣度,倒也沒有誰來自討無趣,反而是避之唯恐不及。
尋常人*凡胎,除非是如同眼生雙瞳,又如黑黃陰陽之眼等等天賦異稟之類,否則也難以用肉眼得見。
清原站在何府門前,旋即往前一邁,離開了何府。
因爲他也有許多疑問,可以詢問於人。
約是過了小半個時辰。
何府門前倏忽又有一人現身,正是清原。
此時他眉宇微皺,帶着幾分沉吟。
何滬不在景秀縣,似乎去迎一位京城來的大人物。
那位大人物,即將來到景秀縣,轉道南安,何滬作爲景秀縣的縣官,理應去迎。
“什麼大人物?哪一位京官?”
景秀縣的平民百姓,知道得不多,倒也無從探查,只不過關於景秀大河那邊,則讓清原問出了當日的場景。
……
數年之前,在何滬的號召下,縣中青壯去大河上建立堤壩。
令人心驚膽顫的是,那大河下面乾枯,而上面竟是河水奔騰,卻又彷彿被一堵無形的壁障所阻攔。
在最開始的驚懼及抗拒之後,縣中之人才算接受,戰戰兢兢地開始動工。
堤壩建成後,傳聞上方河流,時常會有許多動靜,極爲滲人。
何滬大人只說是國師降妖伏魔所爲,並無害處。
直至兩年前的夜裡。
忽有怒吼聲起,猶若牛嗥,更爲響亮。
彼時,風雨交加,雷聲滾滾。
但凡景秀縣之人,盡皆無法入睡,驚懼惶恐……哪怕是往常的膽子最大的壯漢,鼓起勇氣,意欲冒着風雨,去往景秀大河一探究竟,也在出門的剎那,嚇癱了身子。
“龍威?”
清原略微沉吟。
虎有虎威,震懾山林。而龍威則更爲磅礴浩大,非人力可抵禦,未經修行的生靈,在龍威之下,必是發自本能地驚懼惶然,哪怕膽量再大,哪怕不懼生死,在這等威壓之下,也難把持得住。
“既是龍威,那麼當年夜裡的聲音,便是龍吟?”
“堤壩早已建成,也有風波,可想而知,內中是囚禁了什麼物事,但幾年間,雖有動靜,卻無龍吟龍威……也即是說,當年來到景秀縣的,該是一頭龍?”
“那龍是與河中的東西,鬥了起來?”
清原思索道:“國師的佈置?”
南樑國師,被封爲護國真人的齊新年,出自於先秦山海界,似乎也是目前唯一從先秦山海界出來的弟子。
他在南樑這裡,竟然取代了守正道門的地位,藉着當今的封神大勢,將南樑修道人統合起來,形成一大陣營,此舉幾乎如同開宗立派。
只是南樑修道人,比之於宗派之人,則顯得更爲自由散漫了些,也無太多拘束罷了。
對於這位國師,俱說性情古怪,宛如少年,灑脫不羈,但能夠在封神大世間,佔得南樑高位,統合南樑修道人,幾乎不亞於創立門派。
他道行高至半仙,行事捉摸不定,最是古怪。
“先前我破去的,就是齊新年的佈置?”
清原暗道:“怎麼會牽扯到他的身上?”
他揉了揉眉宇,略感無言。
而那邊,鏡光閃爍,清原嘆了聲,傳聲道:“時候到了,你如今是陰靈魂魄,且比常人魂魄壯大,不能在你母親身上久留,否則,只怕傷了她的陽氣。”
那邊又過了片刻,纔有一點靈光,依依不捨,從何母身上,徐徐而出,朝着上空古鏡投去。
鏡光收斂,從高空之上,化作一道流光,落在清原手中。
清原接過古鏡,感應到其中何清的不捨,微微一笑,便屈指一彈,朝着何府之內點去。
那一點光芒,是他法力所化,以五行轉化,變作東方乙木清氣,生機勃勃,能夠使人身輕體健,延年益壽。
這對於真人而言,不過耗費一縷法力,自然不算什麼,然而對凡人而言,便是莫大恩賜了。
“該走了。”
清原將古鏡收入懷中,朝着景秀大河方面看了一眼。
適才他在那裡破去了南樑國師齊新年的佈置,對於尋常修道人而言,已算是大禍,但清原不比尋常修道人,他身具乾坤封閉之術,只要離開景秀縣,按道理來說,便不會被追索得到。
總不至於剛剛破去佈置,轉眼間,此時此刻,就被南樑的修道人追殺罷?
如此,那反應也太快了些。
更何況,齊新年堂堂人仙,作爲南樑國師,要面對蜀國無數修道人,想來也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的。
咻!
就在這時,陡然一道光芒,漆黑如墨,從背後而來,朝着清原後心要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