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九七 截江斷流斬蛟龍

蜀國以北。

天色陰暗。

雲層灰沉黯淡。

前方是殘陽山脈,地勢險惡,軍馬難以大批行進。再有葛相爲了穩妥,修建城牆,也讓蜀國把中間幾處相通南北的要道,把持在手。

原本還有一道天險,無法修建城池,但葛相卻命匠人,鑿山斷路,甚至開鑿河道,引下水流,喚作長河,也阻斷了南北的來往。

上百人身着玄黑色重甲,立身在江邊,看着長河滔滔,立身不動,又沉默無聲,宛如一片黑色的樹林。

只有當頭一人,也身着盔甲,目光四望,眼中光芒閃爍。

這人貌若中年,面貌威嚴,眉宇間兇威凜然,氣血鼎盛,他目光冷淡,遙觀河面對岸,片刻後,方是收回,又略微垂首,似有沉思。

若清原能見,便可發覺,此人赫然便是蒼青陽輪山仙湖中顯現出來的場景之中,那個斬殺了蒼輪部神靈的郭仲堪。

原本該出現在西北盡頭,攻打所謂神國的郭仲堪,竟然出現在了與中土的交界處。

其中代表的含義,足以令人深思。

……

忽然間,小雨簌簌而落,雨絲朦朧,看不真切。

“將軍,天下雨了。”

副將撐着油傘,遮擋在郭仲堪頭頂。

小雨落下,打溼了副將全身,但他依然不覺,將油傘遮擋在郭仲堪頭頂上。

郭仲堪身着鎧甲,顯得極爲魁梧,他默然良久,才道:“昔年葛相,果真奇才……郭某征戰多年,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攻破這些壁障。”

他身爲武道大宗師,武藝絕世無雙,有無敵武聖之稱,可他也不僅是一身武力,更是用兵如神,有着極爲出色的統兵之能,至今立下累累戰功,被世人尊稱爲元蒙的東天神將,自然不會是一介莽夫。

他熟知兵法,再有這許多年打仗,眼力不知多高,早已看出眼前地勢不凡。

元蒙今後若要行軍至此,怕是處境艱難。

眼下先要勘察地勢,尋出最有利的攻伐之處,才能爲後續而定計。

副將名爲羅峰,跟隨郭仲堪多年,心中早已對這位東天神將敬若神明,聽他如此推崇葛相,只低聲笑道:“不過是藉着天險,稍作佈置罷了,如何比得將軍?”

郭仲堪搖頭道:“不要小瞧於葛相,儘管他死了,也不要小瞧他的佈置。也罷……我再探片刻,你命人將這裡的地勢盡數畫下,待我回去之後,再行定奪。”

羅峰低聲應是,略微遲疑,又問道:“神國那邊?”

“那所謂的神國,阻了我很長一段時日,元皇如今不甚歡喜。其實要滅去這所謂神國也不難,但我要藉着神國的掩護,悄然來此探查地勢,尋出今後攻打中土的破綻,這才留下了。”

郭仲堪說道:“我本來還想繼續做出攻打神國的假象,在蜀國全無防備之下,攻打中土,可現在看來,地勢險要,倒也難以隱匿行跡……罷了,就等回去之後,儘快滅了神國,把北方盡數統合,抹去餘患,整理好了這些,再入主中原罷……”

他聲音沉重,略有嘆息。

世人皆知,郭仲堪乃是中土人士,祖上乃是昔年唐朝的名將。

只是,他自幼生長於北方,也效力於北方。

但對於中土,難免也有些如同家鄉般的感覺。

今後回返家鄉,卻是要領兵打回來了。

郭仲堪微微閉目,悵然一嘆。

“走罷。”

而在這時,小雨也漸漸大了些。

河面上朦朧不清,泛起雨霧,而水面動盪不堪,雨水落下,濺起一個又一個水坑。

隨着雨勢加急,那河面上的水坑愈發大了,聲勢更爲濃烈。

“一旦下雨,這河勢湍急,不好橫渡,按道理說,該放棄此處關隘……但是,蜀國應該也是這般想,如若我偏要在下雨時,於此處渡河?”

郭仲堪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再看那河上流水,眸光微凝,沉思片刻,“蜀國那邊,多半也是不會料到這點……只是,該如何渡河?”

他橫掃西北各族,遇過天險,遇過城池,也曾遇見過這類天險和人爲佈置的結合,但比起葛相的佈置,便顯得太過粗略了。

要攻入蜀國,還須從長計議。

“且先回去……”

言語未落,他眸光驟然凝住,看向河流上游。

羅峰驀然一驚,手上一抖,油傘顫了一顫,雨水傾斜灑下。

許多雨水灑在郭仲堪身上,他仿若未覺,哪怕噴到眼皮上的水滴,都未能使他眨眼……他看着河流上方,露出冰冷之色。

“那是……”羅峰往上看去。

但見上方洪流滾滾,水流浩蕩,宛如萬馬崩騰,聲勢滔天。

“山洪決堤了?”

水勢洶涌澎湃,激揚飛蕩。

在那山洪之中,隱約有一條青色長影,翻滾不休。

有兵士看得那道青影,驚呼道:“好大一條青蛇。”

“不。”那個名爲李洪的小將,也善於弓箭,故而目力極好,他看見了水中起伏的影子,在水花中看清了全貌,驚道:“它有角,那是龍……”

青龍?

衆人無不心驚,爲之駭然,但好在是玄甲重騎出身,卻也未有多麼驚慌失措。

後方,郭仲堪的一匹戰馬,驀然嘶吼咆哮,惶恐不安。

“那不是青龍,也不是蟒蛇。”

郭仲堪沉聲道:“那是一條蛟龍。”

山洪浩蕩,幾乎令人爲之心驚膽顫,勢不可擋。

而洪流之中,那蛟龍隨波而下,跟着洶涌波濤而來。

只是在這些人眼中,更像是蛟龍興風作浪,攜帶着浩蕩浪潮而來。

“取我刀來!”

郭仲堪眼神轉冷,驟然大喝,伸手接過一柄巨刀。

刀有兩掌並寬,長約一丈,比人還高,比尋常槍戟更爲長。

此乃軍中修道人煉製的道家法器,經爐中秘煉,乃是神兵利器,分陰陽,定龍虎,非同尋常。

只見郭仲堪雙手持刀,挺直背脊,仿若一尊山嶽矗立在前。

那刀雖有一丈長,但在他手裡,卻無半分違和之感。

恍惚間,衆兵將只覺,將軍完全掌握此刀,那刀在他手裡,極爲稱手相合。

昂然龍吟,震懾心魄。

那青色蛟龍,興風作浪而來,攜浩大洪水,彷彿不可抵擋。

郭仲堪眸光微凝,長刀使力。

頓時氣血如烘爐,滾滾蕩蕩。

方圓數丈,炎熱難當。

雨水尚未落地,只在他身側,已化白煙。

在這風雨之中,煙霧如雲,襯着他一身氣血紅光。

“殺!”

他站在河邊,驀然揮刀,逆流橫斬。

畫面定格在此。

衆兵將寂聲無言。

山洪驟止。

一切似乎都凝滯了。

過了片刻,洪水轟然落下,又再掀起數丈浪濤。

截江斷流,抽刀斷水。

蛟龍一分兩段。

血染長河。

……

舊唐歷十八年,東天神將郭仲堪,率元蒙百餘人,行至殘陽,勘察地勢。

其時,暴雨傾盆,河流湍急。

忽有一蛟龍,其色青,頭長角,興風作浪,掀起洪流波濤,自上流而來,勢不可擋。

郭仲堪觀其來勢不善,遂取神刀過手。

抽刀斷水,截江斷流而斬之。

此後,衆兵將分食蛟龍,益處無窮,俱有氣力增長,精力倍增,從此萬分悍勇,皆成猛將,歸爲郭仲堪麾下親兵。

而這處長河,因郭仲堪一刀斷江,蛟龍殞命,血染其中,遂而稱之殘河,世人又稱……斷龍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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