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之山。
洞天福地。
這裡已有藍天白雲,廣闊大地,顯得山清水秀。
然而,這裡尚無生靈誕生,獨有清原一人在此。
他在青蓮周邊,刻畫紋路,一番佈置下來,才鬆一口氣。
此時此刻,他行走在這天地之間,心有萬分感慨。
清原步伐緩慢,悠悠而行。
他身在此處,行走於此,一眼望去,只覺他清逸脫俗,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韻味。
“君殤璃……”
清原心有所感,手中托起一對神眼,其中場面顯化在古鏡之上。
他在這方天地之內,卻依然得以監察外界人世。
只見古鏡之中,現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場景。
周邊幾乎成了廢墟。
那個兩鬢斑白的青衫身影,撲倒在山丘上,青衣染血,凝滯的眼神中,依然有着些許鬱氣,帶着一抹滄桑,以及暗藏深處的不甘,到了最後,他終於還是閉上了雙眼。
清原見狀,眼神中也隨之黯淡了一分。
對於君殤璃,他接觸不多,但有些人,無須長久,便足以結交成友。
正如此前交付青蓮之時所說,他們也已算是朋友了。
清原行走在世,與人交集不多,眼看君殤璃就此隕滅,心中難免些許低沉。
許多時候,他以爲自己纔是前途最爲渺茫黯淡的一人。
然而,在他之前,不斷隕落的修道人,卻是數不勝數。
“何以至此?”
清原將神眼一轉。
只見君殤璃撲倒的山丘頂上,赫然有一個尚未綻放的花苞。
就在這時,一個老嫗現身出來,但看她臉色慘白,身染鮮血,顯然在君殤璃手下,也是受了些傷勢。
君殤璃也是得過廣元古業天尊佈置的人,他也有異於常人的本事。
儘管老嫗道行高了一籌,且出身於浣花閣,但在君殤璃臨死反撲之下,卻也並非毫髮無傷。
“以八重天道行,傷及老身,也算你的本事。”
老嫗隨手一拍,便見君殤璃化作了灰燼。
然而清原神眼所見,能見一道魂靈,登天而去。
“這便是被接引到封神臺去了麼?”
清原心有明悟。
而在這是,那老嫗一步邁出,來到山丘頂上,伸手便取過了花苞。
“霍氏小子已亡,你如今死而復生,前塵俱散,今後便重新來過。你既然已得神體重生,今後如能安心歸返宗門,好生修行,必是前途無量。”
老嫗嘆了聲,道:“你隨爲師回返浣花閣,爲師不計前嫌,必悉心栽培,將你放到白蓮身旁……”
忽地,那花苞顫了一顫,似乎發出了什麼迴應。
老嫗臉色一變,冷哼了聲,道:“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便休怪老身無情。”
她伸手一拍,按落下來。
那花苞顫了一下。
下一刻,便化成了碎片,紛紛散開。
尚未孕育神軀的魂魄,尚未綻放開來的青蓮,盡數化作了碎片。
老嫗打碎了青蓮花苞,剎那化作一道流光,沖天而去。
“好生狠辣的心性。”
看見這般場面,身在洞天福地之中的清原,目光不由得一凝,臉上閃過一抹寒色。
這個場面,着實出乎意料之外,他甚至有着想要在這一刻踏出洞天福地的想法。
只是天地之間,已有諸位散仙下界,且這數位散仙,幾乎都將他視爲大敵,根本不容他現身於世。
“當世之事……”
清原忽然皺眉。
因爲在南樑這邊,又生變故。
清原露出沉吟之色。
“文先生?”
他思索片刻,便沒有奪回文先生這具身軀的掌控,任他行事。
……
南樑。
京城。
太子府上。
鄧隱受召而來,行色匆匆。
“你且看一下。”
太子微微閉目,拋出一冊。
鄧隱見太子與往常有異,心有驚奇,取過那簿冊,只是看了一眼,陡然一震,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已是老將,行軍打仗數十年,處事甚爲沉穩,經歷無數風雨,能使他這般失態,足見其中記載之驚人。
“這是……”
鄧隱瞳孔微縮,看向太子,目光之中充滿了極爲複雜的色彩。
太子低沉道:“這是文先生留下的東西,裡頭記載的是其麾下小都統圖謀造反之言,陳芝雲加以庇護,並在最終親自出手,截殺本太子派去的人馬,放走了那小都統。”
說着,便見太子站了起來,低沉着道:“本太子之前便認爲這是陳芝雲行事,但他一向沉穩,且對於樑國將士十分看重,後來也有些遲疑,自覺或是錯怪了他……到近些時日,仍然尋不到證據,也就不了了之,直到今日,文先生命人送來了這冊子。”
鄧隱低頭看了那冊子一眼,道:“上面說,那日之事,還有活口?”
太子點頭說道:“文先生行事,你是知道的,這事既然呈了上來,必有十足把握,能定下陳芝雲的罪。”
鄧隱臉色變了又變。
這些年來,他一直把陳芝雲視作大敵。
他是樑國大將軍,但陳芝雲卻是樑國聲名最爲鼎盛的名將,其名聲之高,遠遠壓過自己這位大將軍。
在陳芝雲面前,這位老將似乎已經黯淡無光,夕陽西下。
鄧隱一直認爲,陳芝雲極有可能取代他的位置,成爲執掌樑國至高兵權的人物。
這些年來,他對於陳芝雲的忌憚,甚至比面對姜柏鑑時,尤爲謹慎。
但真正到了這個可以定罪陳芝雲的時候,鄧隱反而有了幾分遲疑。
“此事……不大可信。”
鄧隱深吸口氣,道:“陳芝雲雖然與殿下不合,但一向是對樑國忠心不二,他斷然不至於爲一個小都統,便折損樑國將士,違逆太子之命。關於此事,老臣覺得,或有蹊蹺。”
太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對於陳芝雲,最是不喜麼?何以此次爲他出聲?”
鄧隱沉聲道:“私怨歸私怨,公道歸公道,他是我樑國大將,斷然不能冤枉了他。”
太子低沉着道:“你這一番話,倒是和上次文先生所言極爲相似,但是這一回,文先生送來的東西……”
頓了一下,才聽他沉聲道:“證據確鑿!”
聲如金鐵,擲地有聲。
這一聲之中,充滿了沉重,充滿了怒意,充滿了壓抑。
哪怕陳芝雲一向與太子不合,但作爲樑國的儲君,對於樑國的名將,終究抱有一些期盼。
但這一次,他的期盼,盡數砸碎在了這裡。
“陳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