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葵皇毅沒想到, 她回到貴陽的那一天,卻也是自己與她分別的時候。

月明星稀,依舊是在廊下, 依舊是兩人對飲, 微風緩緩地吹過帶來庭院中泥土的芳香。

愈發動人的少女拿着酒杯, 輕啓朱脣, “這一杯, 我敬你。”

葵皇毅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多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

“你就真的,不悔嗎?”葵皇毅覺得自己的心甚是苦澀。到底紫劉輝有什麼好?爲何你會答應進宮,成爲那首席女官?你不是並不願捲入那些紛鬥中嗎?

“我, 不悔。”少女眉間含笑,那聲不悔擲地有聲。

沉默在蔓延。

“你已經決定了要幫紫劉輝嗎?”葵皇毅打破這沉寂。

“是。”柳琪萱擡頭, 有一片綠葉隨風飄了過來, 她伸出手, 接住那小小的綠葉,“我會幫他得到他想要的。日後, 或許我們不會再見。保重。”

人已經離開,只餘下他一人。最後,也只有自己被留下啊!酒一杯杯入喉,爲何自己還不醉呢?靠在牆上,葵皇毅不想挪動自己的身體半分。

“大人, 喝酒傷身。”

葵皇毅擡頭, 說話的是一個女子, 他記得她叫綠珠, 是柳子敬的侍女之一。

“你怎麼還在呢?”

“綠珠不在這, 還有哪裡可去呢?”綠珠伸手拿起了酒壺。

“你,會無處可去?”

“綠珠, 會永遠伺候大人你。”綠珠低頭斂眉。

綠珠,以後,你就和我們是一家人了。拿着摺扇的翩翩公子曾對自己這麼說過。而那時候,你在廊下練習劍法。

綠珠,記得盯着皇毅,別讓他忙過頭就忘記吃飯。臨出門的時候,他還不忘對自己叮嚀一番方離開。那時候,你還在書房埋首於公務。

綠珠,我回來了。你看看,這朱釵好看不?精緻的朱釵就這麼放在自己手中。他臉上是溫柔的笑容,我幫你戴上去可好?後來,那支朱釵便成爲自己最爲喜愛的朱釵,因爲他曾經誇讚過很適合。那時候,他對坐在一旁喝茶的你說——皇毅,我爲綠珠挑的這支朱釵是不是適合得很?而你,擡頭看了我一眼,點頭吐出了幾個字眼——的確好看。

綠珠,以後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好好照顧他,還有你自己?就在方纔,年齡就已經稱不上是少女的女子握着自己的手如此說道,我只願你們安好。她放在自己左手上的手除了掌心還是溫熱,指尖卻甚是冰冷。她原來不是這樣的,她的體溫向來比常人要高。而自己又能說什麼呢?

我會的。這句話說出口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心安理得。

“罷了,我也該去沐浴了。”葵皇毅伸手揉了揉眉心,“果然酒不該多喝。”

“綠珠這就去準備。”綠珠嘴角輕輕上揚。

黃奇人伸手撫上桌上的畫,畫上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桃花樹下,粉色衣裳的少女手抱琵琶,嘴角微微上揚,她低頭斂眉,正在調配手中琵琶的音調。就在方纔,她來見自己。明明自己深愛着她,卻因爲拋不開這肩上的重任,到了最後,也只能將情意深埋於心中,看着她走向另外一個男人。因爲本家的人是不會允許自己與陛下爭奪一個女人,他們甚至是樂見其成,因爲若她入宮,黃家才能從陛下身上得到更多。她是紫劉輝與黃家相談的傳話人,比起紫劉輝,黃家更加信任她。

鳳珠,她是極好。我也知道你對她有情。但是她只有入了宮,陛下越重視她,我們黃家才能得到更多。就算陛下到時候想反悔,也會看在她的份上,饒過黃家,你和她的交情畢竟在那放着。更何況,紫劉輝他可是陛下。他想要的人,又怎會就此放棄?你娶了她雖說也是好事,但是這樣畢竟會是一根刺在陛下心裡堵着,我們黃家又哪有出頭的機會呢?

那些殷勤相勸的話語在耳邊迴響,黃鳳珠的嘴角難以遏制地上揚。大笑一場後,他發現自己臉頰有液體滑過。伸手觸摸後,他方恍然大悟,自己,是落淚了啊!

藍十三姬偷偷擡頭望向一旁的人,她依舊在翻閱着手中的書卷。沒錯,在得到兄長們的效忠後,自己與楸瑛哥哥還有迅也跟着陛下他們回到貴陽。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因爲沒有存在的痕跡。如此說着的她寫了一份公文,那公文裡面的內容半真半假,卻巧妙地摘除了自己和迅的事情。

越是模糊的公文,就越是吸引着人去探討真相。而越詳細的公文,也愈加讓秘密無處可藏。只要讓他們覺得無趣,那自然就不會有人想去挖掘那內裡的真相。她如此說着。

如今的藍十三姬重新回到了王城,作爲一名女官,而迅,則是一名侍衛。

藍家小公主的夫君身份又怎能低下呢?

有藍家的人在王城,不也讓藍家的各位更加安心嗎?

就在她輕描淡寫的兩句話下,藍十三姬和司徒迅被打包到了王城,捎帶終於打算在朝堂之上一展身手的藍楸瑛。

門外傳來沙沙的掃地聲,藍十三姬離開書案,推開窗,果然,宮中的僕役正在打掃落葉,不遠處,女官正帶着一列侍女穿過廊下。藍十三姬伸手托腮,她入宮後,就對宮中進行大刀斧改革。對原有人手進行改編,宮女們職責明確,男子不得輕易進入後宮,同樣的,女子也不得輕易離開王宮。

“原來女官也能這麼當。”藍十三姬嘟嚷一聲,要處理的事情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多。

“怎麼了?可是覺得無趣至極?”

十三姬回眸,端坐在書桌上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

“這些數目,我完全看不進去。”藍十三姬的小臉都垮了下來,“爲何要看這些賬本?”

“這樣的話,你纔會知道這錢花到了什麼地方。日後你也是要嫁給迅的。日常生活的米鹽茶油,你又有哪一點不需要關心呢?趁此機會,你好好學學,這樣日後倒也不怕惡奴欺主。”柳琪萱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上一口茶水潤了潤自己的嗓子。

“怎麼又說起迅了?”十三姬的耳尖都羞紅了。

“怎麼了?說中心事了。”柳琪萱倒也生起了幾分逗弄她的心思,“你倒也不需要擔心,迅再立幾件功勞,你便能風光出嫁。”

“怎麼就光說我,不說說你和陛下?”

藍十三姬話音未落,便有人敲門,“陛下方纔讓人來傳話。”

藍十三姬對那人調皮笑了笑,便識趣地離開。

十三姬終在花園中尋得那人。她覺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幅畫,蔥蔥綠綠的樹下,坐着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她的膝上枕着那位年輕的君王,她那纖長的指尖輕輕撫摸着君王的額間,而那位王在這一刻尋到了片刻的安寧。

看到十三姬,她輕笑着將食指至於脣前,那是噤聲的動作。十三姬也將食指至於自己的脣前,意味着自己曉得。

輕手輕腳走過去的十三姬瞄了一眼,在她膝上平穩入睡的王如同孩子般純真。宮裡的女官都在猜測着這兩人何時才結成姻緣,也十分樂意見到兩人的結合。

躺在她膝上的君王在這時候有所動作。醒過來的他先是對那人溫柔一笑,“我睡多久了?”

“也沒多久,就是一會兒。”

紫劉輝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十指交纏,“你一直陪在我身邊,真好。”

好膩歪啊!藍十三姬翻了一個白眼,感情這位君王根本就看不到站在一旁的自己。

藍十三姬清咳的幾聲,讓紫劉輝纔回過神來。

“十三姬你什麼時候過來的?”紫劉輝一臉純然。

我一直站在這裡好不?陛下你不要太過分了?而且你這個自然的繼續躺在她大腿上的動作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一直都在啊!陛下!” 藍十三姬笑顏如花,“只是陛下沒發現而已。”

“那大概是因爲你的存在感太低了。”

去你的存在感低!你根本就是眼裡沒我!藍十三姬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是因爲陛下眼裡根本看不見別人纔對吧!”

“這個你倒是說得沒錯。”

含情脈脈地注視心上人什麼的看一下場合好不?秀恩愛什麼的給我去死啊!

“你該去處理公務了。”柳琪萱伸手輕釦一下紫劉輝的額頭。

“待會再去處理也不遲。”

“可我也有事務需要處理。”

紫劉輝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爬了起來。他們相見獨處的時候也就只有這日常的一時半刻。本來以爲讓她擔任首席女官,兩人獨處的時候也會增加。但如今看來,倒是大大減少了二人相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