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邪軒頓足舉眸,下一刻卻徑直呆愣。
只見鳳羽一身火紅,身披金縷紅霞,戴冠而立。花冠之上鑲嵌的顆顆明珠,映着燭光,耀目爍爍,鳳羽蒼白的容顏,在這看似美好的輝煌裡,伴着發自內心的愛意笑容,生出一番別有韻味的美。
“羽兒,你好美!”
閬邪軒提燈驚歎,發出一聲感慨。
鳳羽強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幸福瞬目,含笑柔聲:
“夫君,怎麼辦?羽兒怕是等不到除夕,便想嫁你爲妻了!”
閬邪軒聞聲大悅,急忙上前一步,高聲道:
“那還不容易,今晚,哦,不,明天,待得明日晨陽初上,爲夫就堂堂正正的封你爲後!”
鳳羽的心痛,隨着他步步臨近,愈發的加劇:
“好,夫君說話,可要算數!”
“一言九鼎!”
閬邪軒信誓旦旦,須臾釋然長嘆:
“這回爲夫總算放心了!不瞞羽兒,一直以來,爲夫一直心懷惴惴,總是鬼使神差的害怕,一覺醒來,羽兒改了主意!再不願與我,執手天涯!”
鳳羽的眼眶,在一霎時忍不住溼紅:
“怎麼會?今生今世,能與夫君長相廝守,是羽兒一輩子的心願!”
閬邪軒聞言,頓時像個孩子似的露出滿臉的幸福。
“羽兒,有你這句話!便是有千難萬險,爲夫也無所畏懼了!明天,從明天開始,你我夫妻便可以,從此攜手,瀟灑紅塵,快意人生!”
一邊說着,一邊擡足就要朝着鳳羽疾步而去。
掩身藏在身側的鸞奕涵,雙兒靈動,下一刻,抵在鳳羽腰間的銅杖,便猛地赫然運力。
鳳羽凝眉一愣,喉頭腥血卻再次翻涌,鳳羽急忙忍痛,生生嚥下那一口鮮血,只是面上那來不及隱去的絲絲痛意,卻在一瞬間,被閬邪軒看了個輕輕楚楚。
“羽兒,你怎麼了?!”
心頭突兀的一疼,似是有什麼事情,迫在眉睫的亟待他出手相助。
“站住!”
身側的媚無顏陡然間效仿鳳羽,發出一聲急切的警告,閬邪軒頓步凝眉,一時間有些恍惚:
“羽兒,你說什麼?!”
鳳羽嚥下口中血腥,微微一笑:
“沒什麼,夫君,羽兒只是在想,過了今晚,明天便能與你再不分開,是以一時間有些激動!”
閬邪軒揚脣一笑:
“是了,爲夫的心情,也激動的很!莫不如眼下,羽兒便和爲夫一道,出來走一走,舒緩一下心情。這雪夜賞梅,爲夫這輩子,可是還從未體驗過呢!”
鳳羽緩緩搖頭,瞬目一笑:
“夫君,就把這樣的美好,留到我們婚後的日子裡吧!”
閬邪軒心中有些失落,只好聳聳肩:
“好吧!如今天色已晚,你還有旭兒這小子要分神照顧!爲夫也委實顧慮,你受不住這是夜寒涼。也好,爲夫這就進去,今晚,爲夫哪也不去,就寸步不離的守着你和孩子!”
言罷,就要邁步,媚無顏聞聲又是一陣心驚:
“不!王爺留步!”
閬邪軒不悅凝眉,徑直瞪向鳳羽身側的媚無顏:
“媚兒,你今天倒是奇怪的很!”
媚無顏眸光閃爍,急中生智:
“既是明日大婚,按照習俗,新郎新娘,在婚前一日,原本是不能見面的!更別提要一起守夜!聖上若執意如此,怕是要生生損了皇后娘娘日後應有的福報呢!”
閬邪軒恍然頓足:
“說得對!羽兒莫怪,當真是朕糊塗了!”
鳳羽欲言又止,深深悲痛縈繞心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言語回覆。
閬邪軒凝眉沉吟:
“既然不便與羽兒促膝守夜,那爲夫今晚就站在這寒梅樹下,與羽兒來一場隔窗相對,如何?羽兒你儘管關了窗戶,如此一來,爲夫既能守着你,同時也尊了習俗,如此一舉兩得,羽兒,覺得可好!”
鸞奕涵聞聲,又是一陣不悅,正要運力發功,飛身而出,身側的白衣,卻霎時伸手,急急壓在她的銅杖上。
鳳羽不知身側已然漩渦叢生,只聽得閬邪軒言語之中,滿滿盡是期待,一時間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好!羽兒求之不得!”
閬邪軒聞聲雀躍:
“那,爲夫這就把這盞花燈,懸上寒梅!”
媚無顏聞聲驚心,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得前方急急響起一聲通傳:
“啓稟聖上,官太傅和厲國公有緊要國事,請求聖上移駕金鑾!”
閬邪軒聞聲,霎時面生不悅:
“有什麼大事,非要今晚說!你且回了他們,就說……”
“皇上,萬萬不可!”
媚無顏搶聲而言,閬邪軒霎時怒然。
鳳羽輕嘆一聲,幽幽開口:
“夫君,既是緊要國事,你合該速速前去!也正好趁此機會,知會他們,你我明日的大婚!”
閬邪軒心中疑慮重重,徑直環眸在鳳羽和媚無顏臉上一番來回遊移。
“羽兒,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媚無顏轉眸而思,須臾狠狠咬牙,鼓足勇氣道:
“是,確實是有事!”
閬邪軒聞聲警惕,邁步就要向前。
鳳羽聽的那腳步聲聲而近,不由得心驚:
“站住!”
閬邪軒頓足擡眸,面上的凝重霎時重重。
“羽兒,究竟何事,要瞞着爲夫!?”
鳳羽囁嚅半響,終是幽幽發出一聲輕嘆:
“媚兒他,爲了你鞍前馬後,出生入死,如今也該是時候,給她一個名分了!”
此言一出,媚無顏和閬邪軒齊齊驚愣。
不過下一刻,閬邪軒的面容之上,便徑直生出一番不容反抗的堅定:
“我閬邪軒此生,絕不允許她人與羽兒共享爲夫!無顏,確實功不可沒,朕絕對不會虧待了她!羽兒放心,待得你我大婚,爲夫便昭告天下,敕封無顏爲青唐第一公主,從此後,爲夫與羽兒定會以兄嫂之名,竭盡所能,護她周全!”
媚無顏聞聲,霎時溼了眼眶,雖是早就知道,她不會有嫁他爲妻的那一日,但如今聽到他這番有些絕情的親口之詞,心中依然仿若生生被人割了一刀般,痛徹心扉。
“能有聖上和皇后娘娘爲兄嫂,無顏何其榮幸!”
倔強的舉頭,將眼淚生生逼回。
“如此甚好,無顏一樁心願已了,接下來便更能和羽兒,敞開心扉的說說閨房話!”
鳳羽聞聲頷首:
“是啊,羽兒確實要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媚兒說!”
此番別離,怕只怕一別經年!沒有自己在身邊,端的要找一個信得過的女子,好好照顧他。
閬邪軒凝眉沉吟,身側的催促之聲,不失時機的響起:
“請聖上移駕金鑾!”
鳳羽擡頭,莞爾一笑:
“夫君,你去吧!只是記得,日後便是再忙,也一定別忘了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閬邪軒長嘆一聲,不情不願道:
“爲夫當真不想理他們!只想守着羽兒你!”
鳳羽的心痛,愈發洶涌:
“羽兒何嘗不想與夫君,時刻相守!羽兒答應你,待得夫君解決了所有的後顧之憂,羽兒一定再不與夫君,有片刻分離!”
家國天下,四海蒼生,這些深埋在他心底的擔憂,委實應該比她,更該佔據他的心胸。
“也罷,遲早要跟這幫老頑固說個清楚!”
閬邪軒運力飛身,徑直將燈籠掛上了寒梅樹。
“就讓這盞燈籠,替爲夫與羽兒長夜相守!待得明日,這普天之下,任是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閬邪軒飛身而下,再次定眸深情的望向鳳羽。
鳳羽似是覺察到了他滿是深情的眸光,一時間心潮澎湃,只是萬千話語,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走吧!移駕金鑾殿!”
閬邪軒轉身擡步,就要遠去,鳳羽終是不忍,急急喊出來聲:
“邪軒!”
閬邪軒聞聲轉首,鸞奕涵的銅杖卻在同時,奮力發出一陣不悅的運力。
鳳羽忍痛含笑,深情款款的斷續道:
“夫君……你放心,羽兒此生,永遠記得你的模樣!”
閬邪軒聞聲一笑:
“羽兒不用擔心,眼疾之事,爲夫已經有了眉目!相信永不了多久,你便能真真切切的看到爲夫的模樣!”
鳳羽狠狠頷首:
“好,羽兒等着夫君的好消息!”
閬邪軒暖暖一笑,下一刻,徑直轉身,悠悠遠去。
待得耳側再沒有那熟悉的腳步聲,鳳羽終是忍不住悲傷,噗的一口,噴出一口鮮血。
“羽兒……”
媚無顏心憂而喊,正要伸手攙扶住搖搖欲墜的鳳羽,卻不料肩頭一陣痛麻,徑直被身側的鸞奕涵封了穴道:
“好你個媚無顏,適才差點壞了老身的好事!”
媚無顏定身無助:“鸞奕涵,你若是敢傷她分毫,就等着皇上把你五馬分屍吧!”
“好啊,老身等着!只是眼下,老身還不想殺她!活人,永遠比死人,更有利用價值!”
鸞奕涵說完,徑直拉起鳳羽,轉身就要離去。
“慢着!”
鳳羽無力伸手,指着身側桌上的嫁衣,幽幽道:
“媚兒,從此以後,你要好好替我,照顧邪軒!”
鸞奕涵會意冷笑,下一刻卻徑直飛起嫁衣,不由分說的架在了媚無顏的身上。
“尼賊,老身今日權且做一回好人!至於你能不能如願以償坐上這青唐皇后的位置,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羽兒,不要!”
媚無顏滿心急切,鳳羽卻緩緩摘了花冠,親自上前,幽幽戴在了媚無顏的頭上:
“羽兒心知肚明,你對他的愛,絲毫不比我少!無顏,日後的天天年年,都要有勞你,好好照顧好我的夫君!”
媚無顏的淚,在一霎時順頰而下。
銅杖聲聲,佳人遠去,紅帕覆面的媚無顏,卻在一瞬間生出一種決絕的哀憐。
……
圓月西斜,寂夜悲廖。
又是一襲黑衣,悄無聲息的緩緩推開了婠弗閨的大門。
“蕊兒,你在嗎?!”
一聲刻意壓低的嬌柔,在寂靜無聲的房間內,赫然響起。
媚無顏緊閉的雙眸,在一霎時猛然圓睜。
那黑衣人見得一襲紅妝,靜然立在窗前,一動不動,不由得一陣警惕,待得碎步近身,又是一聲呼喚。
“蕊兒,是你嗎?!”
媚無顏莞爾發聲,像極了鳳羽:
“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被困在這裡?!”
黑衣人聞聲,霎時放鬆了警惕:
“蕊兒,你當真忘了我?”
媚無顏轉眸思量,須臾又是一聲急切:
“他們點了我的穴道,你……快救我!”
黑衣人聞聲上前,不假思索的伸手飛速點按在媚無顏的肩頭。
“蕊兒,我是……”
黑衣人言語未盡,媚無顏早已一把扯下紅帕,徑直伸掌,朝着那黑衣人的心胸,便是飛針而刺。
黑衣人凝眉忍痛,飛轉身形,下一刻毫不猶豫的發出一掌波山。
卻不料媚無顏早有防備,不待那波山掌襲來,五指指尖早已飛出梅花針,徑直迫功入掌,生生化了那波山掌的功威。
黑衣人喋血匍匐,媚無顏冷聲怒然:
“你我雖素未謀面,但我卻記得你的腳步聲!你就是那夜伽藍苑中的黑衣人!”
“媚無顏,想不到是你!”
媚無顏凝眉而嘆:
“只是萬萬沒想到,函谷關中一掌波山將睿王送入鬼門關的,竟然是一個看上去,如此弱不禁風的女子!”
黑衣人暗眸生恨:
“要殺要剮,來個痛快!”
媚無顏轉眸沉吟:
“今日你走運!我還有要事要辦,不過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幫我應應急!”
言罷,不由分說的脫下了嫁衣,飛快的穿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別怪我沒提醒你!波山掌破功,你若強行運力,稍有不慎,便會殉命在此!老老實實的替羽兒,完成明日的婚禮,如若不然,你就等着去見閻王吧!”
媚無顏疾步遠行,須臾又狠狠回頭補了一句:
“王爺若是有絲毫閃失,我媚無顏活剮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