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頗爲寧靜了一段時日。
每天開始按部就班地生活。
早上乘公交到L.N,在四十二層莊嚴肅穆的大樓裡待到夜裡九點,等下班時間出來經小攤買個茶葉蛋或香腸充飢作宵夜,再乘最後一趟S00公交回家,日子緩慢而平淡。
令人心力交瘁的是老媽的身體,每況愈下橫豎看不到好,她吃不下飯又開始自暴自棄,成天對我和老爸撒火,老爸是學不會體貼的,通常一開吵就槓上,然後雞飛狗跳。
所幸還有點高興的事,公司裡之於我的流言蜚語開始漸漸消散,因爲上邊那位帶頭大哥不再興風作浪,他不親臨設計部又或是格外關照我,部裡的同事對我的敵意或多或少都漸漸消失殆盡。
但也好景不長,都說久旱逢甘露,這鬼老天晴了那麼一段時日,總歸還是耐不住要下雨。
人事部關於我臨時替補祝助手的消息還是傳達了過來。一石掀起千層浪,流言和蜚語轉瞬又如雨後春筍般“騰騰”崛地而起。
我猜不透樑非白脖子上的那顆腦袋,怎麼想的。一個星期過去,他好歹一個人進出四十二層幾天了,並未聽說祝助手一走,他便什麼都幹不成,現在匆匆讓我上去任他唆使,實在叫人匪夷所思。
前邊不是懷疑我對他暗藏殺機?怎麼,又有膽子與我近距離了?
替任的消息雖是下來了,但兩天過去我在四十二層倒是沒見過他一次,白天我依舊在設計部畫圖發稿紙,夜裡就只能上頂層去,就是發呆也得在上邊發。
“怎麼下來了?”有次我下來設計部繼續白天未完成的模型圖,邱部看到我就問起來。
“樑總沒在。”我說。
他是公司的大總裁,加不加班都他說了算,他不來公司我還在上邊做什麼?
邱部卻擔不起那份心,膽小怕事地催促道,“萬一樑總回來沒看到人,發火怎麼辦?快上去!”
於是我開始自作聰明地買來筆墨紙硯,以爲樑非白反正晚上不會到公司來,整層樓大大小小的地方,空曠曠地都隨我使用,我愛吹風吹風,想大吼就大吼,雕樑畫柱那一切都隨我興
致。
鋪好圖紙,這會兒夜深人靜倒是靈感如泉涌,正準備動筆的時候卻聽外邊似有風聲。
才放下筆將圖紙一併藏到辦公桌下,門口便鑽入一道偉岸人影。樑非白一身筆挺地走進來,眼裡的一絲錯愕稍縱即逝。
我恭謹地從桌子後站出來,退到一邊等着他吩咐差事。
祝助手走的時候因他的旨意沒傳達下來,以致許多事沒能交接,所以這幾日上來我也都是糊里糊塗地過。
他繃着臉,進來坐到簞椅上,拉開抽屜從裡邊拿出一份文件,拿在手裡翻看了兩眼,丟放進去,轉手拿出另一份文牒攤上桌。
他伸手從右上方的筆筒盒裡拿出一隻普通的碳素筆,落筆的動作一氣呵成,批示着什麼,彷彿都不必深思熟慮。
過了大概十分鐘,我已經可憐自己形影單調,只好坐回原位,因爲無所事事又不能作畫只能拿眼繼續盯梢他,他這時候開始頻頻看腕錶,似乎過來這裡也待不了多久。
而他繼續無視我。
始終無視我。
不給我事做。
明明幾次視線無意飄到了我這兒來,卻又裝作若無其事地飄開。我心裡的委屈無人知曉,既然叫我上來沒有我可以做的事,那此番和警察拘押犯人沒兩樣的做法,到底什麼意思?
我卻不敢問,不敢對他大吼。
“扣扣”兩聲,不知何時“皇帝”已經處理完奏摺,兵臨城下,支手敲着我的桌。
“別睡了,跟我去個地方。”聲音磁性平緩,看不出哪裡還帶一點惱怒。
他的情緒什麼時候能控制地這麼好了?不是因爲最近的爭吵還要繼續給我臉色看的嗎,這次的脾氣平息得也未免過快了些。
事實證明我的猜想是不帶錯的,他開始綿裡藏針,切實地進行打擊報復。
“鄭總,我開車過來的,這酒怕是喝不了了。”君悅酒店,樑非白委婉地拒絕鄭老闆的碰杯。
鄭老闆平易近人,和L.N早已交厚,來君悅吃這餐飯是要與樑非白商定混泥土的批售。
“不是帶了助手的嗎,讓林小姐開不就得了?”
鄭老闆客氣,執意碰杯。
樑非白似要放棄原則,端起酒來準備喝的樣子,轉眼卻偏頭問我,“會開車?”
看着他清麗明媚的臉,淡薄的笑靨,他哪裡需要問,他早就查清我的一切了不是嗎,注意到他手裡的酒杯不遠不近地擺放在我的胸前,我此刻再愚蠢也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接過酒杯,朝鄭老闆欠笑道,“我不會開車,不過酒我還能喝點,我替我們樑總喝,鄭總不介意吧?”
對方但笑恭候。
等我仰頭飲完,喉嚨乍起一陣苦澀。
鄭老闆沒再爲難樑非白,卻是索性轉臉對付起了我,“這可是正宗濃度64的茅臺,林小姐能一口喝下,還真令鄭某開了眼。”
我正要客氣傻笑,視野裡卻見他又拿過酒瓶子倒下來,“既然樑總讓林小姐代喝,那樑總應當賠一杯纔對。”
他將杯子遞過來,顯然還是我喝的。
“鄭老闆,那我代我們樑總給您賠不是,您隨意。”酒肉穿腸過,有何懼,我終於有點用處了不是嗎?
可是烈酒實在苦,再強撐着不吃點菜過過嘴,我只怕自己的脖子隨時都要燒起來。
雖然喝不來酒,但酒的難喝程度還是品茗地出來的,之前在夜總會喝的和這個一比較,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能喝酒的女人不多啊,難得碰上林小姐豪爽,不知道肯否與鄭某較量一番?”我發誓,鄭老闆說這話的時候特別的君子,好像只要我拒絕,他便不會沒完沒了地糾纏。
可事實真是這樣嗎?不是!
酒一杯一杯地喝,我這才從鄭老闆的字裡行間聽得,他是這一片裡特能喝的幾個老酒鬼之一,他喜歡喝酒,還千杯不醉,要灌我這個小嘍囉簡直輕而易舉。
渾渾噩噩地不知道吐了多少口,最後也不知什麼時候和鄭老闆分開的,我只顧醉醺醺地叫嚷,“喝,繼續喝……”
身子被騰空一抱,淡淡的青草的芬芳也蓋不了濃稠的酒氣,我被他抱到車上,隨便擱在後座裡,許久車都沒開動。
樑非白這下子……該是滿意了吧。我吐了他一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