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赤身蕩魂競妖妍

谷滄海這才明白簫聲中另有古怪,正要開口,忽見另一個女郎斜抱琵琶,錚錚宗宗地彈將起來。

這兩種聲音合在一起,平添無限悲悽哀怨,一時少林寺似是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

山門內出現一個黃衣僧人,由四個中年和尚簇擁着,緩步走出廣坪。

那黃衣僧人便是本寺達摩院首座弘力大師,他雖是年逾六旬,可是武功精湛,瞧起來只有四五十歲光景。

樂聲陡然收歇,拿簫的女郎縱聲笑道:“我本以爲少林寺瞧不起咱們姊妹,所以無人迎候,誰知這四下已埋伏了不少人……”

谷滄海驚訝地凝神四瞧,這才明白敢情不少僧人已露出形跡,大概是心神都被樂聲迷亂之故。

這第一回合少林寺便落在下風,那兩個女郎咯咯地笑個不住。她們笑聲之中隱隱透出淫蕩放誕的味道,由此人人都推測得出她們決不是正派出身。

弘力大師洪聲道:“兩位姑娘可是特意前來打擾出家人的清修?”

斜抱琵琶的女郎不但不答,甚且側首遙望崖上茅棚,道:“那兒坐的就是獨角龍王應真麼?”

她這等舉動分明是瞧不起對方。

弘力大師背後四個中年和尚之中的兩個怒目睜視,右面的厲聲道:“家師說的話,你們沒有聽見麼?”

左面的一個接口道:“她們此舉未免欺人大甚,只不知師父是否允許弟子們出手?”

弘力大師尋思一下,道:“好,你們不妨上前,但最好還是先禮後兵。”

兩個和尚應聲槍出,左面的和尚道:“貧僧正精進,這是敞師弟正願。兩位姑娘雖以樂器打擾敝寺清修,但若是知錯道歉,貧僧等決不爲難兩位。”

手抱琵琶的女郎婿然一笑,道:“我們都是赤身教弟子,我姓阮名玉,這是敝師妹柳絮……”

說到這裡,纖手輕揮,琵琶發出一陣連珠脆響,接着又媚蕩一笑,道:“愚姊妹雖是入教不久,但還不把少林寺放在眼內。”

正精進等似料定對方沒有好話,這時反倒連先前的怒容也收斂起來。

正精進笑道:“姑娘好豪放的口氣,既如此,貧僧只好被迫用武力把兩位趕走了。”

柳絮曬道:“那就上來試一試!”

正精進和正願緩步逼近,弘力大師久聞赤身教弟子出手對敵時一定卸下衣裳,**應戰。當即傳令坪上衆僧返回寺內,不準觀戰。

轉眼間偌大廣坪已沒有多少人,谷滄海乃是奉師命觀戰的,所以不須躲開。

正精進的身材較常人爲矮,逼到長身玉立的柳絮面前,比她還矮一兩寸。

柳絮笑道:“和尚,你太矮小啦,我向來喜歡個子高大的。”

這話出自一個美貌女子之口,不免教人想入非非。

正精進面色一沉,道:“多說無益,你小心了!”話聲中揮掌劈去。

柳絮飄然退開數步,道:“取出兵器來。”

正精進望望她道:“姑娘雖是不把敝寺放在眼內,但貧僧仍須保持身份,豈能隨便動用兵刃。”

柳絮被他說得答不上話,阮玉在一旁笑道:“和尚休要貧嘴,提防打落拔舌地獄。”

正精進也不理她,揮掌又向柳絮劈去。

柳絮纖腰一扭,橫躍兩尺,手中玉策趁勢反戮對方脅下要穴,出手陰毒迅快,逼得正精進收掌退開。

這兩人霎時間鬥在一起,正精進雖是赤手空拳,可是掌法綿密,內力強勁。

那柳絮的簫招亦是明毒之極,卻也無法攻入對方掌圈之內。

這邊正願和尚沉聲道:“姑娘準備好了沒有?”

阮玉媚笑道:“小和尚即管放馬過來。”

此言隱含淫褻之意,正願卻宛如不聞,大步逼近,提起雙拳,連環劈擊。

雄渾的拳風,吹掠起對方衣袂,長裙向後面飄起,露出一雙雪白的大腿。

她揮動琵琶封住對方拳勢,正願對她的玉腿視若無睹,雙拳繼續連環劈出。

阮玉一邊抵禦,一面還得移步後退,避過對方雙拳兇鋒。

僅只是這麼幾拳,她已經測探出對方武功雄渾精奇,迥異於江湖上一般高手,頓時把輕視之心收起,暗暗使個手法。

但見她身上衣服忽然被拳風捲開,露出豐滿白皙的肉體,景象極是誘惑。

正願和尚眉頭一皺,突然躍退數步,道:“難看死了,姑娘競不覺得羞恥麼?”

阮玉拉衣遮掩,但故意露出一大半,掩映之間,比起全棵還要誘人。

她道:“和尚你未見過世面,最好別胡言亂語。”

接着婿然一笑,又道:“你若是自知不敵,那就快快退下,我也不願傷了你。”

這話說得似是很有感情一般,正願和尚搖頭道:“貧憎勸你還是離開此地的好。”

阮玉款款舉步向他走去,她身子一動,**的地方更多了,構成一副極是妖治蕩人的景象。

她一直向對方逼去,生似是要投身入他懷中一般,正願和尚不由得連連後退,既不敢出手猛擊,又不敢讓她貼到身上。

一眨眼間,她不知如何已逼近到兩尺之內,面含媚笑,好不風流旖旎。

突然間琵琶疾掃,迅擊對方下三路,另一隻左手也毒蛇一般點戳向正願胸前要穴。

正願和尚大喝一聲,底下一腳踢去,上面雙拳並出,勢兇力猛。

砰的一聲,兩人突然分開,各無損傷。

但阮玉已經大感驚心動魄,一則對方居然一直是嚴密戒備,心神絲毫未亂。二則對方腳重,踢中了琵琶,震得她手腕痠痛。

那邊的柳絮也忽然退開尋丈,敢情她用盡一身絕學,仍然攻不入對方掌圈之內,所以急忙改變戰略,先退開丈許,香肩一搖,全身衣服宛如蛇蛻一般褪落地上。

赤身教徒全是女子,脫去衣服之後,不但先天上增加了使男人心蕩神搖的力量,而且她們的內功心法別創蹊徑,須得全身皮膚暴露在空氣之中,才發揮得出十成威力,所以赤身教之人遇上對手,那是非脫衣不可。

阮、柳二女初時全然瞧不起對方,所以不肯脫衣,哪知正精進和正願都是少林寺小一輩中的十大高手,各具專長,豈是她們這等修習未久道行尚淺的人所能輕易取勝?

目下趕緊脫衣,還不失爲知機。

這兩個赤條條的女子都曲線玲瓏,膚色白皙,加上面貌不俗,確實能使天下男人見了發呆。

正精進和正願兩人都微微一怔,正精進回頭向弘力大師道:“她們太難看啦,是不是所有赤身教的人都是這樣動手的?”

弘力大師頷首道:“不錯,你們小心點,可戰則戰,不戰則退。”

正精進笑道:“既然通通都是這樣,那就沒有什麼打緊的了。”

回頭大喝一聲,掄拳連環迅劈出去。

正願和尚也不示弱,踏步轉身,發掌拍擊。

霎時間,四個人分作兩對,殺成一團。

那阮、柳二女閃躥騰挪之際,妙相畢呈,只瞧得弘力大師也雙眉緊皺,覺得這等場面很不是味道。

谷滄海瞧得十分入神,正不退輕碰正護法一下,憂慮地低聲道:“你瞧小師叔是不是心神搖盪,已經入迷了?”

正護法黑麪上也泛起愁色,答道:“我不知道。”

谷滄海瞧得如此入神,連他們的話都聽不見。

此時阮、柳二女抵敵不住正精進和正願二僧的威猛攻勢,時呈險相,嬌喘之聲,人人皆聞。

弘力大師誦聲佛號,道:“弟子們且退。”

王精進、正願二僧迅即躍開兩丈。

弘力大師接着道:“姑娘們當要曉得敝寺乃是出家修行之地,時刻以慈悲爲念,今日姑娘們雖是擾亂敝寺清修,但老衲仍願擔當一切,請兩位速速離開也就是了。”

阮、柳二女一言不發,取衣披上。

弘力大師單掌當胸,作出送客的姿勢。

但見二女整衣理髻全不理睬,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弘力大師淡淡一笑,道:“善哉,善哉,今日之局,瞧來已是難以善罷干休,既是如此,老衲便要得罪了。”

大袖一拂,舉步上前。

阮、柳二女料不到這位老僧競要親自出手,駭得連退數步,再也裝作不出好整以暇的神情。

要知她們連弘力大師座下僧人也敵不過,焉能抵擋這個輩份更高的弘力大師一擊,所以都駭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

弘力大師其實並沒有出手的打算,一則他雖是輩份較高,可是正精進等十高手因代替應真受刑有功,都得到幾位長老親傳絕藝,各具專長,論起真正功力,這十僧並不弱於弘力。

二則弘力明知憑這阮、柳二女豈能擅闖少林?定然還有高手在後,此舉不過是逼她們的後援出現而已。

果然不出弘力大師所料,阮柳二女連連退後之際,一聲清碧傳人他們耳中,緊接着樂聲悠揚,隨風飄散,一排白衣女子冉冉出現,踏入廣坪。

這一排白衣女子共計六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齡,三個分持策笙琵琶等樂器,邊行邊奏,兩個捧着香爐,煙氣繚繞。

這五個都長得甚是美豔,身材修長,只有那個手中無物的白衣女子,長得有點黧黑,面貌平幾。

谷滄海輕碰身邊兩僧,道:“瞧,那個手裡沒有東西的女子就是黎若研了,我以前見過她。”

正護法大喜道:“我們還以爲小師叔已經瞧得入迷,敢情沒有這回事。”

正不退道:“那黎若妍人長得不美,而能擠身她們教中高手之列,恐怕以她的真實功力最強。”

他們正在談論之時,那路口又出現兩女,遠遠望去,只見這兩女身上似是被一層煙霧所籠罩,只能隱約瞧出雲鬟霧髻,以及修長窈窕的身段和雪膚冰肌。

也就是說她們披着宛如煙霧的輕薄羅紗,聊以掩蔽身體而已。

這兩女一樣是舉步行走,可是姿態輕盈美妙之極,宛如舞蹈一舷,單是走了這麼幾十步,就教人歎爲觀止,隱隱泛起蝕骨銷魂的味道。

正不退緊張地道:“小師叔,你可知道這兩個女人是誰麼?”

他不等谷滄海說話,接着又道:“她們一定就是赤身教最負盛名的兩大護法搖魂和蕩魄二仙了。”

谷滄海道:“果然名不虛傳,但我卻奇怪赤身教興師動衆地侵擾咱們少林有什麼打算?”

正護法含怒道:“對啊,她們乃是當今兩大邪教之一,咱們不去找她們晦氣已經很客氣了,而她們居然膽敢到嵩山少林生事,嘿!嘿!”

他氣得不知說些什麼狠話纔好,一張黑麪孔已漲紅了。

廣坪上香氣瀰漫,甚是濃郁。

樂聲更加柔和悅耳,那是阮、柳二女加入吹奏之故。

弘力大師慈眉一皺,目光從那個等如赤裸的軀體上移開,心中大爲驚凜,暗付道:“久聞搖魂、蕩魄二人姿容媚豔,乃是赤身教中兩大護法,她們成名多年,算起來已有五十餘歲,可是瞧起來卻只是二十許妙齡美女,極具魅力,這一場只怕我接不住啦!”

那搖魂、蕩魄兩仙子走到離弘力大師兩丈左右之時,本來相當響亮的樂聲,突然變爲十分細微,若有若無。

但這等偶然飄過耳際的音韻,卻更加使人側耳追聆,因而憑添了不少魔力。

弘力大師攝神定慮,凝目.望去,只見左面的美女面型較長,左眉相處有一顆紅痣,右面的美女面型較圓,右邊眉梢也有一顆紅痣。

兩人的身高和體態全都一樣,唯一的評語是迷人兩字。

左面的美女末語先笑,露出一口皓白如編貝的牙齒,道:“大師想必已知道我們兩人是誰了,我便是搖魂仙子,她是蕩魄仙子,現任敝教護法之職。”

她的語聲極是柔膩悅耳,彷彿是閨中蜜語,使人魂搖心蕩不已。

弘力大師道:“久仰得很,貧僧弘力,向來罕得到江湖上行走,甚是孤陋寡聞,因此諸位姑娘如此裝束,倒教我這個山野之人,大吃一驚,只不知諸位駕臨嵩山有何事見教?”

他說話之時,搖魂仙子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正願和正精進兩僧面上,面孕微笑,雖然沒有特別地挑逗動作,可是自然而然有一股旁的女子萬萬比不上的媚勁,足以勾去任何一個男人的魂魄。

弘力大師本是向她說話,見她不瞧自己,後來便只好向蕩隗仙子說話了。

話聲一歇,蕩魄仙子答道:“常言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此入寶山,自然有非常重大之事。”

她一面說話一面含笑流波,自有一種風流意態,媚豔而不下流鄙俗。

說了幾句之後,聲音和麪上的顰笑好像合而爲一,放射出無比的魅力。

弘力大師左掌當胸合十,右手卻伸入左邊袖內,問道:“貧僧願聞姑娘降臨之意?”

蕩魄仙子纖腰輕扭,神態嬌美無比,卻又毫無故作之感。

弘力大師心頭一震,暗暗用指甲掐左臂上的肌肉,一陣疼痛,頓時恢復清醒。

只聽她道:“敝教教主想會一會貴寺中一位重要人物,只不知大師可做得了主?”

弘力大師一驚,道:“貴教主也來了麼?”

蕩魄仙子咯咯一笑,道:“沒有,我們特地來請貴寺那位重要人物去見敝教教主。”

弘力大師但覺心神迷忽,極是不忍得拒絕她的請求,但又明知此是她施展迷人功夫,自己纔會如此。

連忙加重力量掐左臂上的肉,指甲刺破皮膚,幾乎把一塊肉挖下來,這才感到疼痛,神智頓時一清。

他迅速回頭望去,但見正願和正精進眼中都流露出迷惘之色。

心中暗叫不好,想道:“我修持了數十載之久,也無法抵抗她們的迷人功夫,這座下十僧如何熬受得住?”

想是這麼想,但仍然朗朗連宣三聲佛號。

但見四下出現不少僧人,奔到他身邊,連同正願和正精進一共是十個人,雖是有高有矮,有醜有俊,可是年紀都在三四旬之間,裝束完全相同。

其中一個五官端秀白白淨淨的和尚說道:“弟子正信等十人恭候師叔法諭。”

此僧便是十大高手之首的正信,這十僧聚齊之時,向例是由他發言。

弘力大師連退數步,道:“這些姑娘都是赤身教高手,今日到此侵擾本寺,咱們若是完全憑仗武功和人多把她們擊敗,只怕她們心中不服,汝等今日須爲本寺護法,盡力攔阻她們……”

搖魂仙於發出一陣媚蕩的笑聲,接着道:“大師好不小覷了我們這羣女於,只派十個血氣方剛的和尚就想攔阻住我們……”

蕩魄仙子跟着說道:“怕只怕這十名僧人全都墜入萬劫不復的苦獄之內,大師作這等孽於心何安?”

此時正信等十僧按名次排列成一字,打橫攔在羣女面前。

十人的次序是左首第一正信,第二正念,第三正精進,第四正慧,第五正定,第六正不退,第七正護法,第八正迴向,第九正戒,第十是正願。

弘力大師站在這一字陣後面,眼中瞧不見搖魂、蕩魄二女,便易熬得多。

大聲應道:“作孽與否,乃是貧僧自身之事,不勞姑娘掛齒,貧僧唯一可以做主之事,那便是諸位姑娘若是立即離開嵩山,敝寺決不追究諸位今日擾鬧之事。”

搖魂仙子笑道:“大和尚說得好輕鬆,卻伯待會兒我們要走而大師還捨不得呢!”

衆女都笑出聲,弘力大師但覺那搖魂、蕩魄二女的話聲一入耳,就感到心神搖盪,知道她們果然厲害無比。

若是正正式式的較量武功,那也敗而不梅,死而無恨,可是若然被她們這等邪門功夫迷住,卻極不值得。

當下口誦佛號,緩緩退入山門之內。

坪上剩下十僧與諸女對峙,谷滄海心中連叫有趣,恨不得自己也加入在十僧之列,最好能找上那黎若研做對手,試一試這兩個月以來練的功夫能夠跟她走上幾招。

他雖是見獵心喜,但也隱隱覺得那搖魂、蕩魄二女與衆不大相同,好像另具有一種使人聽話的力量。

他哪裡知道這二女只說了幾句話,就使得修持了數十年的弘力大師也驚懼而退,其中的厲害,一時也分析不盡。

此時衆女吹奏的樂聲較爲響亮,那搖魂、蕩魄二仙輕移蓮步,並肩緩緩走過十僧面前,一邊走一邊談論他們的相貌人才等等,好像在檢閱軍隊一般。

十僧中已有幾個心旌搖搖。

要知這搖魂、蕩魄二女,功力精深無比,不須搔首弄姿,便已施展出迷人心法,這等款款笑語,正是媚惑功夫中的上乘手法。

她們由正信面前開始向最末的正願走去,再轉回到正信面前,見這十僧沒有一個不能自持地失去常態,大感意外,訝然相顧一眼。

搖魂仙子笑道:“妹妹,這些和尚日子過得清苦得緊,你何不唱支小曲給他們聽聽?”

蕩魄仙子應道:“好。”

當即曼聲而唱,唱的什麼調子和曲子不能辨認,但卻動聽之極,能令男人心中發癢。

才唱了幾句,一僧人從行列中跨步走出。

衆女都大喜地向他望去。

但見這名僧人身高八尺,頭如笆斗,膚色黝黑,一望而知是個勇力過人之士。

這位大和尚乃是排行第五的正定。

此刻目射威光,銳利掃視那搖魂、蕩魄兩仙子,神態不怒自威。

赤身教之人都暗暗吃了一驚,她們原以爲這正定僧乃是受不住她們淫蕩歌聲的誘惑而失去理智,所以跨出行列之外,敢情不是這麼一回事。

正定抖丹田宣唱一聲阿彌陀佛,宛如巨鍾長鳴,四山俱應,聲勢極是威強,有些已覺得心神迷忽的僧人,得聞這一聲佛號,頓時清醒。

正定接着說道:“佛門淨土,豈容汝等胡作妄爲,貧僧正定,目下劃出道路,一是在武功上分出強弱勝敗,那就立刻出手便是。”

他略略一停,又道:“另一條路是貴教若是自傳所修的邪法可以壓倒天下之士的話,貧僧膽敢跟隨諸位到那荒野僻靜之處,任憑你們施展邪法,倘若不能使貧憎神志搖動,你們便算輸了,這兩條路由你們選擇其一,當即實行。”

他的外相就像是個活羅漢一般,搖魂和蕩魄二女見多識廣,己知這個僧人定必在定力修爲上根基深固無比,想搖動此人的心神理智,恐怕比搖撼一座山峰還難。

兩人對望了一眼,便有了計較。

搖魂仙子微笑道:“大和尚不耐煩我們久纏,所以提出這等速戰速決之法?”

正定僧道:“不錯,出家人若是喜愛熱鬧,貪見旖旎風光,何必到山裡清修?”

搖魂仙子甜甜地笑一下,道:“有理!有理!大和尚既是劃下道路,我也提出一點小意見如何:”

正定僧點點頭,道:“你說。”

搖魂仙子道:“這兩條路我們都接受,但對手由我們挑選,譬喻我看中了你,要蹬你動手較量武功,你不得推辭。”

正定僧昂然不懼,道:“很好,貧僧一定奉陪。”

蕩魄仙子有如風中楊柳一般扭到一個和尚面前,-面嬌笑着,一面說道:“我挑選這一位大師父到僻靜的地方,瞧瞧我們兩人之間,是他的定力功夫深厚呢?抑是我的魅力強些?”

衆僧一齊轉眼向那和尚望去,卻是十僧之中排行第二的正念僧。

別的人都因那蕩魄仙子沒有挑中自己而鬆一口氣,但十僧之首的正信和十僧之中以智計著稱的正慧二人,卻大大一凜,暗想:“正念僧內功深厚,手法精妙,論起武功,那是比正定僧還強,以他出手較量武功,那是比正定僧出手好得多。”

反過來說,正定是十僧之中定力最強之人,如若由他去試蕩魄仙子的魅力,也是有勝無敗的局面。

然而她這麼一弄,便變成對方恰好以所強對付己方的弱點,便完全失去優勢。

兵法家極重視的一點是失其所強者弱,失去了自己的強,便變成弱,這是顯淺不過的道理,而目下不唯如此,甚且以己方之弱應付對方之強,其間得失勝敗之數,己昭然若揭。

正慧僧連忙向正信遞個眼色,正信僧無可奈何地苦笑回報。

原來正念僧這刻業已大步跨出行列,大聲應道:“很好,貧僧願意以身試魔。”

他一開口,旁人就沒法插嘴。

搖魂仙子妖媚的目光轉到正信面上,道:“你是十僧的領袖,所以我得跟你約定,假如我們贏了,你便須做主把敝教教主欲見之人交與我們帶走。”

正信僧遲疑一下,眼睛掠過正慧面上,得到他的暗示,這才答道:“勝敗本是兵家常事,大凡比鬥較量,就多半會分出勝敗,貧僧先作退一萬步的想法?假定我方敗陣,便須把敝寺的一個人交給你們,然而假使我方勝了,難道也要留下你們之中的一個不成?”

搖魂仙子搖頭道:“你太婆婆媽媽啦,不行就不行,那麼我們費了不少氣力獲取勝利之後,莫非卻仍然空手而回不成,你倒是說說看,公平不公平?”

正信僧表現得很有耐性,慢條腸理地道:“出家人只望外界不來打擾,因此你們高興離此而去,敝寺無限贊同。”

蕩魄仙子像一朵雲彩般飄落在正信僧面前,美眸圓睜,佯嗔道:“胡說,你最好放明白些,正正經經商量出條件來,我們可不是跟你胡扯來的。”

她身上的香氣甚至面龐幾乎要碰到正信,正信甚至感覺出她身上的熱氣,但正信卻沉得住氣,毫不慌亂,也不後退,雙眼射出堅定的光芒,跟她對視。

蕩魄仙子面上轉爲笑容,道:“瞧你長得挺俊秀白淨的人,幹嗎要做和尚?”

正信道:“人各有志,這其中學問深奧,豈是姑娘這般以聲色自傲的人所能瞭解的,恕貧僧不能奉答。”

蕩魄仙子被他奚落得有點冒火。

皺起鼻子哼一聲,道:“美什麼,我敢打賭世上沒有幾個人會羨慕和尚生涯,你信不信?”

正信道:“不錯。”

他本是甚有修養而又天性仁厚之人,由於剛纔買落了兩句,心中覺得不安,所以這回便不打算多說,免得又證明了對方的淺俗無知,等如再買落對方。

但正慧僧卻接口道:“這根本不值得多論,姑娘有什麼高見,最好先想個明白纔開口,免得教貧僧們感到無法作答。”

蕩魄仙子扭到他面前,薄紗之下的胴體發散出無比的誘惑力。

而她的一顰一笑,卻又是那麼的自然悅目,一點也不租俗做作。

她道:“好啊,你敢變着法子罵人,你叫什麼名字?”

正慧徐徐道:“貧僧正慧。”

蕩魄仙子從他寬廣的前額和深邃明亮的眼睛,已瞧出他智力超人,最是不好對付。

於是談談一笑,道:“現在你說說看,勝敗的條件應該怎樣纔對?你也深知我們來不是鬧着玩的。”

正慧不慌不忙地道:“姑娘既是真有誠意,那麼貧僧大膽出個主意,那就是你們若是敗下陣,沒別的話說,立刻離開敝山。”

搖魂仙子在丈許外答道:“使得!要是你們輸了呢?”

正慧道:“我們輸了,便不再出手攔阻諸位,並且代諸位向敝寺方丈稟告詳情,請方丈大師做主決定,至於敝寺如何決定,那可不關我們之事。”

搖魂、蕩魄二女對望一眼,搖魂仙於才應道:“也使得。”

正慧道:“但有一宗最要緊的,如若諸位不同意,咱們就用不着多說,我們十人便一齊出手激鬥一場。”

蕩魄仙子訝道:“什麼事?”

正慧道:“咱們目下既是文比,那就是說貴派與敝寺都互留情面;因此敝寺這一方若取勝,決不能傷及諸位任何一人,反之,貴教亦須如是。”

蕩魄仙子咯咯笑道:“好厲害的角色,但這樣也好,我們本無與貴寺結下深仇之心,總之雙方點到爲止,不得傷人就是了。”

他們的對話人人聽得明明白白,當下先開始比武,正定僧大踏步出去,手提方便鏟,瞧起來甚是威猛。

那搖魂仙子卻極是婀娜多姿,對比之下,顯得十分柔弱,令人泛起簡直不堪正定一擊的感覺。

她取出兵器,卻是兩條長達丈半的紅綢帶,寬約一尺,末端有支半尺長的圓柄,因爲這帶柄都被紅綢纏緊,是以瞧不出是尖是鈍,是何質料製成等等。

正定僧打個問訊,道:“姑娘小心了。”

搖魂仙子笑道:“你即管放馬過來。”

別的人聞聲視形,都微微泛起不忍之感,但正定僧定力深厚強固無比,毫不動心,提起方便鏟,大步逼近,手起一鏟,直向對方天靈蓋擊落。

這一鏟威猛之極,風聲響亮震耳。

搖魂仙子心想這十個僧人無一庸手,實是不能忽視。

她一踏步,身形飄飄地移開數尺,緊接着雙手一揚,兩條紅綢帶宛若兩條長蛇一般,靈動無比,向正定身上纏去。

正定僧毫不在意,施展開鏟法,直拍橫掃,一派進手招式。

他自恃護身氣功別具妙用,心想這妖女的兩條綢帶縱然纏到身上,最多不過跌上一跤,決計不會受傷,但須防備着她那兩支帶柄那就成了。

是以他攻多守少,方便鏟上下決蕩,風聲強烈震耳。

搖魂仙子果然不敢碰他的鋒銳,一味使出輕靈飄逸的身法,人在鏟圈之內閃來閃去,兩條紅綢帶雖是一直在空中游旋,卻很難攻出一招半式。

正信和正慧二僧都暗暗鬆一口氣,心想:“這妖女名聲雖響,可是畢竟仗着旁門左道的功夫以迷人心神爲主,至於手底的真功夫,沒有什麼了不起。”

不過,她那飄忽空靈的身法,卻算得是武學中的一絕,若不是身法神妙,她早就敗在正定僧剷下了。

獨自躲在樹後觀戰的谷滄海,也滿心歡喜,恨不得正定僧一鏟把她擊倒。

他自小生長於武林世家,當代大俠柯公亮夫婦俱是一流高手,他雖是不曾修習武功,可是耳濡目染之下,眼力也比一般的武林人物高明。

加上此次離家找師,經歷過許多事,最後又得到少林寺諸長老爲他施展大法,灌注真元,通經透穴,此舉可抵他十載苦修之功。

是以這個威儀赫重的男孩子,比之數月以前,已經大大不同。

他忽然泛起憐憫之心,忖道:“那搖魂仙子如此嬌柔軟弱,又使用那等柔軟兵刃,若是被正定一鏟掃中,勢必血肉橫飛,骨鉻皆碎,豈不甚是悽慘,我或者可以想個法子,化解這一場慘劇。”

不過此事關係重大,他才投身少林不久,是以又不敢胡作妄爲。

正在舉棋不定之時,只見正定僧鏟法越發兇猛,把搖魂仙子整個人包圍在鏟影之中;谷滄海定睛向搖魂仙子望去,但見她面上仍然微微孕含笑容,似是不把對方如此兇猛的攻勢放在心上。

他大感奇怪,忖道:“縱是膽力過人之土,在這等情勢之下,最多能夠沉着應戰,也不該從容含笑,莫非她另有殺手,等待機會施展麼?”

此念一生,便更加小心地觀察她的表情,他們之間相距十二三丈之遠,若不是他得到少林四大高手的栽培,根本連面容也瞧不清,更別說對方還在遊走跳躍之際要察看她的表情。

谷滄海一向十分細心,看明白搖魂仙子的表情之後,便轉眼瞧看蕩魄仙子及其餘諸女的表情,但見她們人人都很安靜,毫不緊張。

他可猜想不出搖魂仙子有什麼煞手,但她有取勝的把握卻是毫無疑義。

當即從樹後棄出去,直撲戰場。

黎若研首先見到他,立刻告訴蕩魄仙子。

蕩魄仙子笑孜孜地迎上來,道:“兄弟上哪兒去呀?”

谷滄海在她面前停住腳步,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眼,神態十分沉穩老成,教人測不透他瞧了這一眼之後心中有什麼主意?

她媚笑一聲,道:“想不到谷兄弟你長得如此的討人歡喜,你今年貴庚?”

谷滄海道:“在下十三歲了,很對不起,在下得先跟他們說一句話,恕我失陪之罪。”

他拱拱手,便掠過蕩魄仙子身側,直向羣僧走去。

蕩魄真想出手抓住他,但終於忍住沒動。

谷滄海走到那邊,向正慧僧說道:“我知道那女子必有取勝的把握,但卻不曉得她有什麼殺手功夫?”因他是應真的弟子,十戒僧無形中對他甚是尊敬。

正慧聽了此言,目光連閃,道:“小師叔一言驚醒夢中人,但看其餘諸女鎮靜如故,可知那搖魂仙子必有制敵致勝的把握。”

他沉吟一下,眼睛一亮,輕輕道:“小師叔瞧見沒有,對方弱點是軟兵器加上小巧功夫,才被正定師弟強攻硬打的手法壓倒,但武林中修習強猛功夫之人較多,她若無出奇制勝的絕藝,豈能成就大名,所以她的殺手一定是在那兩條紅綢帶之上。”

谷滄海沉着地點點頭,接着也低聲說道:“別的人不好意思出手,我一則練過一種奇怪功夫,可以護身,二則年紀較小,不守規矩她們也只好於瞪眼。”

正慧放心地笑道:“小師叔肯出手,自然最好不過。”

他智謀出衆,腦筋動得極快,一想這位小師叔不是浮誇吹牛之人,既然這麼說,當然有他的把握。

何況今日之事全寺僧侶都不準觀戰,只有這位小師叔例外,可見得應真大師已有成算。

谷滄海使起計謀之時,當真狡猾不過;這時頓足大聲道:“什麼?你們敢不讓我下場玩玩?我偏要下去,瞧瞧你們有什麼法子?”

叫聲中轉身奔向戰圈,正慧明知他有意開脫自己等人,免得被對方責問。 www⊙ Tтkā n⊙ co

便將計就計,大聲叫道:“小師叔,小師叔,咱們有話好說。”

谷滄海已撲到戰圈,三不管就衝入去。

迎面被正定方便鏟的內勁衝個正着,但卻不能使他身形略滯,正慧等人瞧得清楚,更是放心。

他伸手向紅綢帶抓去,此舉本無招數可言。

但他內外功都深具火候,五指自然而然發出數股無形勁力,出手又快,噗的一聲,已抓住其中之一。

正定僧不禁一怔,躍出圈外。

要知他在激鬥五十餘招之中,用盡一身本事,也不過取得主動之勢,一直沒有法子碰到對方這兩條長長的紅綢帶。

而小師叔一出手就抓住其一,這等功力實在駭人聽聞,因此他不知不覺生出讓給小師叔施展威風之心。

搖魂仙子面色微變,暗運內勁從綢帶傳出去,向左方橫拉,但覺對方手上一股暗勁涌出,居然抵住她的內勁。

雖說雙方距離不同,因此搖魂仙子大大吃虧,可是以她數十年精修之功,居然贏不得這個十餘歲的男孩子,也就足以使她驚心動魄的了。

但見另一條紅綢帶迅若掣電般纏上谷滄海雙足,向上一提。

谷滄海到底稚嫩,既然發力抵禦對方橫拽之勢,就無法分出力量抵禦對方上提的力道。

呼的一聲,整個人飛起丈許,接着被對方吊在半空,身軀打個筋斗,變成頭下腳上的姿勢。

搖魂仙子身法如電,咯呼嬌笑聲中,人已撲近谷滄海,左手帶柄橫放在谷滄海脅下,右手帶柄瞬間之間,已點中他胸口三處大穴。

衆僧瞧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都紅了眼睛,大吼連聲,撲出六七個之多。

只有正慧屹立如山,抖丹田大喝道:“諸位師兄弟即速遲下。”

衆僧不禁愕然停步,此時谷滄海砰一聲摔在地上,頭先着地,看來頸子非斷不可。

搖魂仙子笑聲不絕,迅即掣回兩條紅綢帶,漫空飛舞,竟是防備衆僧一躍而上的意思。

正定僧距離最近,立即躍到谷滄海身邊,俯低偉岸高大的身軀,細察谷滄海的情形。

他們剛纔都瞧得明白,那搖魂仙子以手中的帶柄當作判官筆用,左柄橫敲在谷滄海脅下,右柄連點他胸口三處要穴。

所使的勁道甚重,勢必把谷滄海內臟擊成重傷,無法救治e人人都不明白搖魂仙子爲何下此煞手對付年紀輕輕的谷滄海,因此當時有六七人大吼撲出,但卻被正慧僧洪聲制止。

正定僧含着滿腔悲憤查看小師叔的情況,但見他雙目緊閉,不過面色紅潤如常,好像忽然酣唾未醒,而不是受到內傷。

他一楞之際,耳邊只聽一陣蚊子般的語聲道:“我沒事,快抱我過去。”語聲入耳之際,同時瞧見谷滄海嘴脣輕輕地嗡動,可知這話是他說的。

正定僧愕然不解,心想以那搖魂仙子的精純功力,即便是本寺老一輩的高僧也未必閉得住她攻擊穴道之威。

何況小師叔入門纔沒幾日,焉能抵擋得住?

但他在驚愕中仍然迅即伸手抱起谷滄海,向衆僧奔去。

那邊黎若研大聲道:“這孩子不比常人,很難弄得死他。但這次恐伯不能逃出護法仙子手下了。”

搖魂仙子見衆僧沒有撲上,便收起紅綢帶,退回衆女所站之處,聞言傲笑一聲道:“他的武功底子已經扎得深厚之極,若是假以時日,不難成爲一代高手。不過他福緣淺薄,只怕這回連性命也難以保全了。”

她們議論之間,竟透露出無限歡欣之意,生似是她們今日侵擾少林寺,爲的只是要弄死谷滄海。

這時衆僧圍繞着谷滄海,正慧僧低聲說道:“小師叔,敵人己瞧不見你啦!”

谷滄海眼睛立刻睜開,衆憎都在心中大叫佛祖慈悲,無限歡喜,可是又感到萬分困惑。

正慧僧領首道:“小師叔真是機智過人,一旦發覺那個妖女向你猛施煞手,便曉得她們是爲了殺你而來,所以假裝已受重傷,不肯起身。

現在我們已穩操勝券啦!”

谷滄海眨一眨眼,泛起笑容,輕輕道:“現在怎麼辦呢?”

正慧僧道:“咱們如此這般,就可以從速把她們打發掉,免得騷擾佛門淨地。”

他接着籲一口氣,說道:“我若不是礁出小師叔使用一門奇怪功夫防身,險險也駭破了膽子。”

赤身教衆女眼見羣僧十分忙碌地替谷滄海推拿穴道,又有一僧奔入寺內,片刻便出,帶來一顆丹藥給谷滄海服下。

她們都不言語,雖則她們目的業已達到,卻也不能一走了之。

一則她們必須把整件事安排妥當,不論是與少林寺決戰抑是講和,甚至另約後會,也得有個交待。

二則她們也等着瞧谷滄海被救治之後情形如何,才能返向教主覆命。

衆憎忙了一陳之後,爲首的正信僧瀟灑地走出來,用冷靜的聲音說道:“微師叔雖然遭受施主的毒手,但賂作將養,即可痊癒。”

他眼中進射閃閃光芒,好像內心甚是憤怒,而又強自抑制着。

搖魂仙子低聲向衆女道:“他們死要面子罷了,其實一定是傷勢極重,咱們別再提起此事。”

只聽正信僧又道:“貴教此次糾衆駕臨敝寺生事,敝寺方文本着佛門弟子該當息事寧人之心,曲予忍讓,是以早先訂下印證技藝之法。”

蕩隗仙子插口道:“對呀,咱們還未比完,那孩子就插入來胡攪一氣,現在咱們最好繼續較藝。”

正信僧面色一沉,道:“但據敝師弟動手之後觀察所得,搖魂仙子的紅綢帶暗藏一種藥物,若是碰觸到身體皮膚,便發揮毒力。這等歹毒邪惡的兵器,豈是正式印證武功所宜使用的?”

這幾句話只說得搖魂、蕩魄二仙面色微變,須知她們的兵器俱是紅綢帶,而帶上的妙用一向保持高度秘密,連手下至爲親近之人也不曉得。

今日居然被少林僧人瞧破,可見得他們實在眼力過人。

由此推論,這羣僧人競是十分難惹,若是再動手的話,實在不易討好。

正信僧沉聲說道:“女施主們若是另換兵器,也未免過於吃虧,若是不換兵器,那就迫得貧僧等無法不全力拼鬥,結局定必十分慘烈。因此,貧僧意欲先請教貴派的迷功法力。”

後面的正定僧洪聲大喝道:“這一場自應仍然由貧僧出陣。”

正念僧道:“但早先說定由小兄來以身試魔,師弟還是歇一歇吧!”

正定僧道:“那麼咱們兄弟一同出陣,瞧瞧她們練有什麼鬼魅技倆,竟敢到少林寺撒野?”

其餘的僧衆鬨然道:“這話甚是。”

正念僧道:“如此也好。”

那正念、正定二僧大步出來,搖魂、蕩魄二仙已聽見他們對話,又見衆僧如此說法。心知如若不從,只怕會激起一場混戰,其時自然是己方大大不利。

她們對望一眼,便並肩而出,答應下來。

當下衆僧和諸女一同離開山門前的廣場,走到一座山谷之內。

他們留下兩僧兩女在谷中,然後雙方各自退到山腰的石崖上,衆僧在東邊崖上,諸女在西邊的崖上。

谷中隨風飄蕩着悅耳的歌聲,衆僧俯視下去,但見正念、正定二憎貼背打坐,搖魂、蕩魄二女則在他們面前轉來轉去,載歌載舞。

這等以美色迷惑心神之術原有幾種境界,到了最高境界之時,根本不須暴露胴體和歌舞,只在顰笑言語之間,就可以勾去對方魂魄。

這搖魂、蕩魄二女,乃是此道中的高手,本已到達這等境界,無奈她們的對手卻是專門修習禪功之人,以寂滅無慾爲最終目的,定力之強,常人難望項背。

所以她們不得不施展出這等下乘手法。

但這等手法在她們高手施展之下,力量之強,就不是別人可及。

猶之如同樣一套拳法,在內功深厚之人與功夫淺薄的人手中使出來,威力便大不相同。

因此衆僧雖是憑崖下望見,仍然覺得她們的歌舞姿勢有一種迴腸蕩氣的魔力,可以想見若是身處其境,定然色授魂與,心猿意馬,難以制抑。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時分,雄偉如古羅漢的正定僧突然朗聲長笑,響震四山。

搖魂、蕩魂二女突然中止了歌舞,一言不發,聯袂棄出谷去。

諸女也紛紛離開西崖,轉瞬間走個一乾二淨。

衆僧奔落谷中,但見正定、正念都安然無恙,心中大慰,談起這場比鬥。

正念僧道:“赤身教名列天下兩大邪教之一,實在名不虛傳。這兩個妖女的邪法已經十分厲害,若不是得正定師弟暗中護持,我恐怕很難熬得過呢!”

正定僧道:“我發覺她們的邪法越施展越厲害,深恐還有更高明的殺手,所以逼得施展降魔祛邪大法,使她們心靈受創驚退。經過這一役之後,她們須得苦修一段時間才能復原,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衆僧說說笑笑返回少林,當他們前赴空谷之時,已把谷滄海留在寺中。

這時谷滄海迎出來,問明詳情後,也自大喜,當下一道前往叩見本寺方丈弘經大師。

他們把詳情稟告後,弘經方丈顧視弘一、弘力二老僧道:“目下各大門派都大見凋零,人才寥落,致令妖邪橫行,氣焰日張。本寺今日這一場禍劫若不是應付得宜,而被這一羣妖女闖入寺內,露出諸般色相,則縱然後來把她們趕走,但她們的妖邪魅力卻已深入本寺僧侶心頭,永難驅除,後禍無窮,難以想像。”

弘一大師道:“前些日子五臺山密雲道兄因便修書與本座,便提及五臺派有一個根骨天賦極佳的弟子,可望修習成功五臺派無上神功心法,這個弟子雖然只有十四五歲,不借男女之事,但仍然被這赤身教的色相邪法迷蕩了心神,以致不復能修習最上乘神功心法。他並且提及武當派也有一個極出色的後起之秀被赤身教弄到身敗名裂。”

弘經方丈瞧着谷滄海,道:“師弟,你以後須得萬分小心謹慎纔好,現在可往遇見應真師叔。”

衆僧擁着谷滄海到達潛龍院,應真大師已經恢復老樣子,坐在禪榻之上,而這張禪榻卻是擺設在寬大幽雅的露天院子之中。

應真大師說道:“你們今日一切經過我已盡知,本來以本寺的人手,可以把這一干妖女輕而易舉的驅逐離山,但本寺不欲顯示出真正實力,教敵人不知還有多少長老在此,所以由你們去應付。這也是讓你們有機會去應付大陣仗的用意。”

衆僧都恭容聆聽,應真環顧衆人一眼,又道:“這一次你們都表現得十分好,不愧是本寺十大高手,但你們從今日開始,將有一陣忙碌,那便是這赤身教敗退之後,黑手派必將來犯。根據本寺所獲的秘密消息,最近的兩個月之內,你們一刻也懈怠不得,必須分批輪班率領本寺精幹弟子,巡邏防守。若然稍有疏露,逼得本寺長老們非親自出手不可,那便是本寺的奇恥大辱,傳揚出去,勢將被江湖羣雄恥笑。”

谷滄海肅然道:“弟子有一點不大明白,還望師尊指點。”

應真威嚴地望他一眼,道:“說吧!”

谷滄海道:“本寺長老若然出手,勢必重創來敵,如此,怎會反而成爲本寺的奇恥大辱?”

應真道:“你問得好,第一,本寺長老被逼出手的話,便顯示現下任職的人過於無能。

第二,本寺長老連我在內,一共四人,那三位都是你師伯,你也是知道的。他們眼下無一不是年逾九旬的老人,筋骨已衰,除了內功益發深厚之外,若論血氣之勇,自然遠不及精壯之人。因此他們出手之時,若然萬一發生不幸,本寺焉能忍受?”

他略略一停,但見衆僧無不爲之色變。

他深知這等道理衆憎不是不懂,然而對尊長輩崇敬過甚,反而不會考慮到筋骨衰朽這一點,也就是說不會考慮到他們仍有被敵人擊敗的可能。

這原是人之常倩,不足爲怪。

應真沉默了一下,才道:“第三,黑手派若然來犯,定必盡起派中高手,人數不少。同時爲了卸責,一定會邀約好些著名兇邪之輩聯手來犯。這些魔頭們昔年大都與我見過面動過手,雖然都敗在我手底,但他們確實各有專長,不可忽視。譬如陰陽扇符平、都陽湖毒龍張鏡、外號雷怪的西涼雷敖、南疆杜蛛娘這些兇人,只要來上一個,你們就很難應付得住了。”

衆僧面色沉重,他們都聽過這些著名兇邪的聲名,而應真這麼一說,可見得這些魔頭實在厲害不過。

應真豪氣忽發,長笑數聲,道:“但這些不可一世的魔頭們沒有一個不曾栽在我手底過的。因此他們深心之中對少林寺三字,實在十分忌憚,可惜我不能親自出手,把這些兇邪們一一制服。”

衆僧被他的豪情感染,都露出奮然之色。

谷滄海道:“若然師尊可以出手,他們焉敢動侵犯本寺之念。但目下師尊不能出手,假使他們通通被約了來,那時如何是好?”

他仗着自己年輕,所以有些別人不便動問的話,也可以開口。

應真道:“不錯,倘使這些兇邪通通被約來對付本寺,聲勢果然十分浩大。不過到了這等情形,我和你師伯們自然都會出手。麻煩的是這些兇邪只來上一兩個,教我們不值得全力對付,而你們又無法應付。”

衆僧退去之後,應真便帶了谷滄海去遏見光德、光慈、光悲三位長老,計議此事。

光德老方丈微笑道:“應真,你最是足智多謀,本寺多少代以來,都沒有發生過邪教膽敢侵犯之事,爲兄等老矣,全仗你籌思對策,好生應付。”

光悲長老終是薑桂性子之人,勃然怒道:“好大膽的妖孽,咱們不去找他們晦氣已經算他們走運,眼下居然膽敢到本寺滋事,哼,哼,趁這機會大開殺戒,多誅幾個兇徒也是好的。”

光德老方丈只是微微而笑。

光慈長老卻勸他道:“三弟你已是八九十歲之人,怎的還有如許火性?試想咱們兄弟的輩份、聲名今日何等祟高,不比往昔主持寺務之時可以輕易出手拼命,況且……”

他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說道:“況且咱們少林寺歷代能夠保持威名,使妖邪聞風色變,不敢輕易侵擾之故,全是由於歷代都能培養出一兩個非常出色的高手,技壓武林才能如此。

咱們一則年紀老大,筋骨已衰。

二則咱們究其實都算不得是一流高手,幸好咱們那時培養出應真師弟。

而現在繼起未及,他又不能出手,本寺面臨妖邪侵犯之禍,實是一大危機呢!”

光悲大師自然知道光慈之言句句皆真,無法反駁,因此只好氣得連連怒哼。

谷滄海這刻已明白了不少事,心想:“敢倩師尊乃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但他眼下含冤受屈,不能出手,可以想見他心情之沉重痛苦了。”

這幾位少林寺輩份最尊祟的長老計議了一番,又把弘經方丈和弘一、弘力等三老召來,商討全盤大計,最後總算找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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