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眼紅

自從知道能養蠶,可把村裡莊戶們高興壞了。立即騰空了家裡最好的屋子,象老孟,甚至都收拾了三間房,成日眼巴巴的盼着蠶種。

要不是寧芳怕他們做得不合乎規範,白糟塌好蠶種,頭一次寧肯花錢讓老孟去訂製了養蠶架和竹匾回來,他們都能在這大冷天裡,上山去砍竹子回來自己編。

不過這也是夏珍珍提議做碗蓮賺了錢,給大家帶來了信心。

寧芳也沒想到,她娘偶然的一個小主意,竟着實發了筆小財!

藕粉產量有限,加上程家返京時又送了許多,後來便沒賣了,只各家各戶分了些,讓他們自己拿去吃,或是年下送親戚。

但碗蓮着實緊俏。

還沒進臘月呢,第一批五百多盆的碗蓮,到底被那賣種子的老闆尋上門來,全部包圓了。後面還讓他們趕着又養了一千多盆,昨兒也全拖走了。估計是要拉到金陵餘杭那些大城市去賣,所以給的價錢也爽快。

寧芳估摸着,就算在村裡分分,光她家最後也能落個七八十兩銀子,她娘那三百兩的任務就算完成四分之一了。等再養上兩撥蠶,搞不好她們明年秋天就能掙夠銀子回家。

到時,要不要去找三老太爺寧守信去兌現賭約?

當時他瞧不起夏珍珍的那些話,說得可是響亮。哼,愛記仇的小人兒寧芳,可全替她娘記着呢!

不過到時她爹如果順利中了舉,也該授官了。那她們是留在老宅陪祖母,還是陪爹去上任呢?

正糾結着,學堂到了。

因上溪學堂算是半官辦性質,老師們都有衙門補貼的月錢,所以對學生們的束脩,要求得並不嚴格。

象端午送些糯米紅糖,中秋給幾把紅棗核桃就算完事。唯有臘八節,因要過年,所以學生們的禮會送得重些。卻也僅限於扛幾斤大米紅豆,或捉只雞,或提兩條魚來便罷。

但寧芳卻不能這麼送。

她給學堂夫子們的年禮,是一人一隻醃好的火腿,外加桂圓蓮子等八樣果品,還有一人一身衣料,及筆墨紙硯一份。

這不是寧芳要擺闊,而跟她家明明離得上溪學堂是全村最近的,也非得每天乘車往返一樣,是她必須拿出來的身份。

否則她要是每天跟村裡的小夥伴們一起手牽手上學放學,估計平易近人是有了,但絕對得不到大家的尊重。

人就是這麼奇怪,如果當主子的親切隨和,下人多半放肆無禮。反倒是象寧四娘那樣威嚴厲害的主子,反把一大家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信請看反面教材夏珍珍,脾氣又好孃家又有錢,還有寧家嫡出少奶奶的身份,可要不是寧懷璧之前來撐過一回場子,還有徐媽媽跟在她身邊坐鎮,真沒幾個人服她孃的。

不是她娘不好,而是夏珍珍太好講話了。見人就是一臉笑,誰還怕得起來?

所以,就算寧芳自己也嫌麻煩,但每天上學前,一定要認真梳妝打扮,收拾出全學堂獨一無二的漂亮精緻。

功課要爭第一,字也要拼命練成範本。跟人說話時,有意無意就要端出三分小姐架子。

反倒是這樣一來,衆人看她皆高了三分,還說這纔是寧家的小姐,甚有寧四孃的氣質風範云云。

等到了學堂,有“氣質風範”的寧芳給幾位夫子送了禮,又提前向夫子們恭賀了新年,領了年假作業,就告退了。

纔出門,在院裡上了車,就聽學堂外一陣吵嚷,似有人在爭執,還有人嚷,

“……我現在就去找寧家的二姐兒,怎麼着,也不能這樣欺負人!”

從外頭氣呼呼衝進來的是上溪村的一個老人家,因姓程,輩份也高,故此人人都尊稱一聲程七太爺。

可寧芳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欺負他了?

那程七太爺一進來,剛好看到車上的寧芳,頓時頭不是頭,臉不是臉的,拿柺棍指着她就問,“二姐兒,是你張羅着要在下溪村養蠶?”

寧芳還沒張口,小喜鵲不幹了。

跳下車把老頭指着寧芳的柺棍一撥,很不高興的道,“程七太爺,你要說話就好好說,這樣動手動腳的,萬一傷着我們姐兒,你擔待得起嗎?”

可那程七太爺,正憋着一肚子火沒處發,聞言大怒,二話不說就倚老賣老,舉起柺棍打向小喜鵲。

“我跟你主子說話,你個丫頭片子插什麼嘴?哼,就算當年的老王爺回來,也得管你七爺爺叫聲兄弟呢!”

喜鵲重重捱了兩下子,一下就給打哭了,她也撒起潑來,“我是丫頭片子,我命賤。可您既這麼高貴,怎麼不去京城找你家老王爺?欺負我們姐兒一個小孩子,算什麼長輩?”

程七太爺給戳着痛處,那棍子下得越發又重又急了。

“老張,還不快攔着!”寧芳在車上看着,是真急了。

趕車的老張更急,他再老實巴交,也是個男人。方纔程七太爺一鬧事他就想幫忙來着,可他手裡還牽着驢呢,寧芳又在車上,怕驚着畜生傷着姐兒。可眼看程七太爺打得又兇又急,他也顧不得了,把繮繩隨手纏在小樹上,就跳下車子,抱着程七太爺的腰,把他的柺棍先奪了下來。

寧芳把喜鵲叫過來,看着她被打青的額頭手腕,氣得小臉都白了,“就算我家的奴才不好,又不是你程七太爺家的奴才,憑什麼這麼想打就打的?程村長,你也在,是不是應該當着學堂先生們的面,也評評這個理?”

程長海尷尬無比。

他雖然是上溪村的村長,卻實在不是個有權威的。尤其這位程七太爺,仗着一個程姓,素來在村裡橫行霸道慣了,他能怎麼辦?

可寧芳說得也對,這還是在學堂裡呢。上溪學堂也算是半個官辦小學,讓裡頭這些先生看見,得有多難看?

可程七太爺不管這些,好容易掙脫了老張,他連程長海一起指着,破口大罵,“就是你這個村長沒用,才讓人把我們的山和桑樹都佔了去。憑什麼他們養蠶,咱們倒成了給他們採桑的奴才了?你自己把閨女嫁到那邊去,難道還要把咱們全村的家業,都送過去當陪嫁嗎?”

“說得對!不給咱們分蠶種,憑什麼給他們採桑葉?”

“哼,還親戚呢,種個碗蓮都不帶着咱們,咱們憑什麼白白把樹給他們?”

……

此時,因這番吵嚷,學堂門口聚集着越來越多的鄉親,當然多半都是上溪村的,有人就開始替七太爺助威了。

聽了這些話,寧芳總算明白過來了。

怪不得這麼大的火氣,原來是看見下溪村發了財,他們犯了紅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