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三子

慶平公主雖然留下侍奉永泰帝,但心裡更擔心寧芳,“公公,英王妃那兒,還要請您多多費心。一想起她這被人劫持去生孩子,我就心驚肉跳。咱們不管後頭的事情要怎麼樣,這女人生孩子,可是過一趟鬼門關,求公公發發善心,能幫則幫吧。”

連材道,“公主放心,老奴省得。您只管侍奉好陛下,這些亂糟糟的事,就別叫他老人家操心了,老奴去辦了就是。”

他說到做到,轉頭就打發太醫,還是和程嶽,以及寧家都交好的盧太醫,帶着人去了。

但這個事,當真鬧得有些大。

在程嶽踏出大殿,命人駕船帶他去五龍假山處時,那假山炸了。

當程嶽瘋了似的,親自搖着船,趕到假山前時,看到硝煙散去後的大洞裡,露出朱五姐兒灰撲撲的小臉。

瞪着一雙大眼睛,木愣愣的把袖子裡的鐵筒,拼命往身後藏。

她,她原本是想給今日給寧芳放一回大大煙花的,卻沒想到,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只是,只是那密道的地板被扣死了,根本出不去。沈繼雖然在這裡準備了炭爐藥材,卻忘了準備飯食。

她們可以不吃,剛生了孩子的寧芳不能不吃。否則她沒有奶水,孩子也沒得吃。

所以小姑娘纔想試一試,看能不能從外頭打通一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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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也寧芳同意了的。

但她,她真的沒有想到,會炸出這麼大的動靜,炸出這麼大個洞啊!

現在,她捱罵不要緊,會不會連累寧芳捱罵?

對面的王爺,臉色好黑,瞪着她的樣子,好象要吃人似的。

可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想想裡面的寧芳,還有她親手接生的小寶寶,朱五姐兒瞬間覺得責任重大起來。

所以她鼓足勇氣,衝着那個王府的男主人,伸出三根手指頭,生平第一次,張開了嘴,發出她人生的第一聲。

“三,三!”

什麼意思啊!

程嶽快被弄瘋了,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假山洞裡,傳來嬰兒細嫩而滿是委屈的哭聲。

只一聲,就讓程嶽渾身一震,滿心滿眼全都被填滿了。

而那哭聲,先是一個,又是一個,過了一會兒,裡面好象還夾雜着一個更加細弱的。

天!

這,這是他的孩子!

顧不得船還差着點距離才能到假山,程嶽從船頭徑直跳了下去。踩着沒過膝蓋的冰冷湖水,三步兩步,就衝上了岸,跑向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假山洞的最深處,早早拿棉花堵了耳朵的幾個人,還顧不上去看外頭的動靜,因爲眼前的小小人兒,就把他們的心思全都佔滿了。

“好了好了,都別哭了……很快,很快你們爹就會來了……他肯定會給你們弄到吃的……別哭啊,乖,別哭……”

只一眼,程嶽的眼眶就溼潤了。

他的小王妃,他的妻子,該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小臉白成這樣,也沒見過她憔悴成這副模樣。

好似整個人從水裡撈出來似的,隨時都可能虛脫過去,卻還是強撐着,安撫着懷裡,發出嚶嚶哭泣的小小襁褓。

而在旁邊,同樣筋疲力盡,渾身汗透的竇媽媽和餘遠志手裡,還分別抱着一個小小襁褓。

似是有心電感應般,寧芳擡頭,看到了他,無聲的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

“你,你可算來了……我們,都搞錯了,不是兩個,是三個……”

但現在,他們,就都交給你了。

這一句,寧芳已經沒有力氣說下去了。她只拿目光在三個小小嬰孩上劃過,然後放心的頭一歪,整個人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芳兒!”

程嶽只覺得魂魄都要被人抽空了,猛地撲了上來。那白着臉的樣子,反嚇了旁人一跳。

餘遠志忙道,“王爺勿驚,王妃只是暈過去了,讓她睡吧。爲了生孩子,她可真是耗盡了體力。”

程嶽都來不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也根本顧不得生產後的血腥,解開斗篷裹在寧芳身上,就把他的妻子,連同懷裡的小小嬰孩一把抱着往外衝。

“來人,快來人!送王妃上船,太醫,叫太醫!”

假山外,頓時亂作了一團。

虧得連材公公派來的盧太醫,跟程寧兩家都熟。趕緊指揮着衆人,把寧芳母子擡去了太醫院。

雖然太醫院也還是在宮裡,但總歸離皇上更遠。有些事,大概沒這麼快傳到皇上耳朵裡吧?

但是,盧太醫這番好心,顯然沒起到效果。

因爲寧芳生的是三胞胎,三個男孩兒啊!

要說尋常人家生一個兒子,就足夠敲鑼打鼓,擺酒宴客的高興半天了。她這一下子生了三個,可比她母親,當年夏珍珍爆出,生了對龍鳳胎的消息更令人震撼。

畢竟夏珍珍的龍鳳胎時隔多年,又與寧家妻妾之爭有關,許多人其實是不大相信的。

但寧芳這三個小孩兒,卻是那麼多人親眼見着,從假山裡抱出來的,可造不得假。

否則一個年老的竇媽媽,一個男大夫,外加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怎麼可能變出三個剛出生的小孩兒來?

所以英王妃產子,還一胎生了三個兒子的消息,就算連材下令不許亂說,但這消息還是以爆炸性的速度,在宮中流傳開來,甚至都流傳到宮外了。

畢竟世人都重視子嗣繁衍,若尋常婦人能生個雙胞胎,都視爲家族幸事。那是要開祠堂,昭告祖先的。何況這是三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兒子呢?

毫不誇張的說,光憑這一樣,不論是哪個人家,從此都得把這媳婦捧到天上去,更何況是多年無子的英王府?

只憑這一條,寧芳就是程家絕對的功臣。就算日後犯下大錯,也無人能憾動她的正妃地位。

皇上都不能!

不過,這三個孩子生在大年初一。且一生下來,大雨也停了,瑞雪也下了。且宮中鎮守龍脈的假山都因此炸了,只怕這幾個孩子,是有些來歷的吧?

於是,等身在宮外的英王府都聽到消息的時候,就成了自家王妃佔了龍脈,那五龍假山裡的五條龍,吸取多年的日月精華,有了靈性,三條最厲害的便鑽到她的肚子裡,託生了出來。

那兩條原本也是要跟着投胎的,卻因被人爲打斷,如今好不悽慘,只得從頭來過,繼續修煉去了。

當在宮外奔忙了一夜,接了二弟程嶺,回家歇歇的程峰,進門聽到這樣的奇談。

還來不及罵一句混帳,孟大夫人就着急的問,“二弟,你剛從宮中回來,弟妹是不是真的生了?還是三個男孩?”

謝二夫人卻扶着丈夫坐下,問,“弟妹現在怎樣了?她和三弟,可曾安好?你的眼睛疼不疼,在宮裡拘了一夜,可犯了舊疾?”

程嶺沒理大嫂,只捧着妻子的手道,“聽說你傷着了?要不要緊,昨晚有沒有嚇着?是我不好,不在家,沒能護着你,讓你受委屈了。”

謝二夫人眼圈也紅了。

而程峰聽着她和自家媳婦的兩句問話,只覺高下立現。

說心裡話,程峰從前其實是有點看不上謝二夫人的。

總覺得這個弟妹太矯情了,人又清高,不通俗務。成天帶着丫頭,弄些個琴棋書畫,要不就調香弄花,連女紅都做不了幾件。

相比之下,孟大夫人雖然不那麼上得了檯面,好歹卻踏實細緻,起碼知道雞蛋幾文錢一個鞋子也能做幾雙。

可如今看來,倒是自己錯了。

謝二夫人雖然不通俗務,但心地卻比孟大夫人明白多了。

當下,他那暗下的決心,又堅定了幾分。

對着孟大夫人,他也冷下了臉,“沒見二弟纔回來麼?熱茶還沒喝上一口呢,有什麼話,不能回頭再說?二弟妹,你跟我說,三弟妹有個丫鬟去尋萍丫頭了。是不是還指點着她去了別處?我去董大師那裡時,他說那丫鬟一去,便把萍丫頭帶走了。不過也虧得她把人帶走了,回頭當真有不知哪裡的亂兵,去尋萍丫頭。董大師一口咬死了,人是給咱家接走了,他們倒也不敢胡來。”

謝二夫人忙道,“那是不是去了弟妹的鋪子裡?百靈那丫頭從前也在鋪子裡管過事,跟那邊的人都熟。”

程峰道,“我回來時,也順便去弟妹的布匹及糕點鋪子都瞧了瞧,除了給那些當兵的訛了些錢財,倒沒什麼大事,卻也無人去過。”

孟大夫人急了,“你們說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幹什麼?倒是說說,弟妹是生的是男是女,究竟是不是三個男孩,這纔是正經!”

她這話落地,卻見一屋子人皆望着她,神色奇異。

孟大夫人被看得心虛,卻不知自己錯在哪裡,“你們,你們看我做什麼?”

程峰仰天長嘆,“娘,兒子如今知道錯了,卻是悔之晚矣!”

孟大夫人還問,“你做錯什麼了?”

程峰原本累得都沒力氣發脾氣的人,都給這話氣得怒火中燒。正想說,悔的就是娶了你!

程嶺拉了他一把,“大哥,你也累了一夜,先喝碗蔘湯吧。可有準備吃的?”

他這一打岔,總算把程峰勸住了。

都老夫老妻了,也不可能休妻,撕破臉又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