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譽之看樣子是想那四個人交涉,不過那四個人像啞巴似的都不說話,直到見了公儀珩,這才冷聲道:“宮主吩咐,衣物給你們換上。”
蘇譽之一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就從一個人手裡拿了衣物就開始換,十三月拿了衣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她畢竟是個女兒家,這個時候總不免是要害羞的。
“更衣室在那邊。”其中一個黑衣人聲音依舊硬邦邦的說道。
十三月便抱着衣服跑過去了,公儀珩和李嚴也抱了衣服過去了,蘇譽之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最後有點臉紅的道:“你們怎麼不早說,真是的。”
那四個人繼續不說話裝啞巴,蘇譽之頓時覺得沒意思,冷風吹過來打了個哆嗦,抱着衣服就跑了。
等他們換好衣服出來,其中一個黑衣人道,“宮主吩咐,四位薰香之後便可以去見宮主了。”
蘇譽之當時就不爽道:“喂,我說,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我們是來打羣架的!”
那四人卻只顧自己的往前走,公儀珩便先跟了上去,他怎麼倒忘記了,他這個師父有這麼個怪癖,就是輕易不見人,見人之前必定要人薰香,好像這樣纔算是尊重他似的。
所以四個人裡唯獨公儀珩見怪不怪,連李嚴都覺得龍傲天這癖好真是有點獨特,不過公儀珩已經跟着走了,他們也只好跟上去。
跟着那四個黑衣人,他們穿過一架小橋,便到了竹樓。
其中一個黑衣人便道:“宮主就在前面。”
黑衣人說完便退了下去,公儀珩抖抖衣襬,深吸口氣便走進了竹樓。
竹樓很精緻,所有細節處都做得一絲不苟,找不到任何瑕疵,這便是龍傲天的風格,任何事都容不得半點瑕疵,他要盡善盡美,稍有一點瑕疵便就會被丟棄,不止對物如此,他待人也是一樣,如同七年前將他逐出玄宮。
短短几步路,公儀珩卻驟然想起很多往事,那些被他刻意忘卻不想提起來的往事。
竹樓裡,龍傲天在喝水,他從來不喝酒,酒只會令人醉,他要的不是醉,是醒。
卿淺淺坐在他對面,神色還算正常,龍傲天看她一眼,“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現在答應嫁給我,我可以放過公儀珩。”
“她不會答應你。”公儀珩一邊走進竹樓,一邊道:“我還沒死,所以她不會改嫁。”
有那麼一瞬間,卿淺淺以爲自己在做夢,因爲沒有想過,日思夜想的人,竟然會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幾乎以爲那是自己的幻覺,可是他卻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卿淺淺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來,就像那種老舊電影裡的慢鏡頭。
龍傲天不緊不慢的喝着杯子裡的水,淡淡道:“那你死了呢?”
公儀珩拉住卿淺淺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算命的都說我很長命,如果你能活得比我長,那時候或許你還有機會。”
龍傲天冷笑一聲,“是哪個算命的,本宮主回頭就砸了他攤子。”
公儀珩道:“宮
主有通天本事,自然會知道是哪個算命的。”
龍傲天放下手裡的茶杯,“那好,等我親手殺了你,便去找那個算命的,讓他陪你上路。”
龍傲天這句話一出口,氣氛一下子便冷凝了下來,蘇譽之的追魂劍不斷的發出錚鳴,追魂劍,遇到強大殺氣便會發出這樣的錚鳴,所以蘇譽之平時是不屑拔劍的,一個劍客,特別是高手,只有在遇到對手的時候纔會拔劍。
龍傲天冷冷掃了一眼過去,“一劍追魂,想不到蘇家竟然也出了個情種。”
要是換做別人,蘇譽之肯定會很不爽的回他一句:“管你屁事!”但是現在是這個人是龍傲天,還是他們加起來都打不過的龍傲天,所以他忍了下來。
“要死死在外面,別弄髒了我的竹樓。”
龍傲天突然以極快的速度飛身到竹樓外,速度之快令所有人心中頓時一涼,龍傲天太深不可測了,也許前面等着他們的,都是死亡。
卿淺淺手很抖,若說之前她心裡還有一點贏的希望,那麼剛纔在見識到了龍傲天的輕功之後,她心裡頓時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不用爲了自己一個人,而賠上大家。卿淺淺心裡這樣想的,所以她緊緊拽着公儀珩的手不讓他走。
蘇譽之看不下去,心裡酸澀得難受,所以他咬了咬牙也跟着飛身出了竹樓,十三月和李嚴也很識趣,跟着蘇譽之屁股後面也走了。
外面空地離竹樓不遠,所以能很清晰的聽見蘇譽之不怕死的叫囂聲,不過卿淺淺此刻卻沒有心情去管了。
其實也想過,能就這樣和公儀珩死在一起也不算是遺憾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卻還是覺得,你愛一個人的時候,希望這個人能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痛苦的活着,都比死了要好。
因爲,死亡是唯一一件無法逆轉的事,而活着,便有千萬種可能。
公儀珩對着卿淺淺笑,“別怕,有我在,我答應過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卿淺淺忽然想起公儀珩向他求婚的事,想起她執意要他親手打造那兩枚戒指,現在想想,當初爲什麼要提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要求,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嗎?
公儀珩取下腰間那個明黃的袋子,這袋子剛纔浸溼過水,可是公儀珩卻仍然帶在身上,他從袋子裡拿出那兩枚戒指,“你對我說,這叫結婚戒指,我親手打好了,現在就給你戴上,只是你現在還願不願意嫁給我?”
爲什麼偏偏要在這樣的時候,做這樣要承諾一生一世的事?
可是這這個時候,她又怎麼能拒絕?
眼中的淚水幾欲奪眶而出,卻被強迫忍了下來,卿淺淺拿起那枚大一些的戒指,替公儀珩戴上,“在我們那裡,結婚的時候應該女方給男方這樣戴上戒指,男方也該這樣給女方戴上戒指,這樣才能一生一世。”
公儀珩便將那枚小一些的戒指套上卿淺淺的手,“所以,你這輩子,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嗯。”
“不後悔嗎?”
“不後悔了。”
“淺淺。”公儀珩將卿淺淺拉進自己懷裡,好想,就這樣一輩子抱着她,打死也不鬆手,可是,不能啊。
“嗯。”她在他懷裡回抱着他,想記住這一刻,記住這一秒。
“我想要你活着。”
“你不怕我改嫁?”
“怕,可是比起死了,我寧可你改嫁。”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都沒有說完,外面的打鬥聲仍在持續,驚得人心驚肉跳。
公儀珩握着卿淺淺的手,“你怕嗎?”
“不怕。”
“那好,不怕就和我一起出去。”
“阿珩。”
“嗯。”
“就算將來我們不能在一起了,也不要,忘了我。”
公儀珩的手緊了緊,“除非我死了,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忘。”
卿淺淺便不再說話了,有這樣的回答,她已經足夠了,她真的不是什麼偉大的人,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就要他忘了自己,所以她自私一些,讓他記得自己,那樣往後就算不能在一起,也纔能有勇氣活下去吧。
雖然不能在一處,可是,至少還活着啊。
龍傲天很少用劍,但是今次他卻用了,天下第一劍無邪劍。
當初蘇家將這把劍獻給聖上之後,這把天下第一的無邪劍便銷聲匿跡了,相傳這把無邪劍深藏在皇宮大內,除了當今聖上,無人知道他的下落,但是今天,這把劍卻出現在龍傲天手中。
蘇譽之認得這把劍,卻也是第一次見這把劍,當初蘇家正是因爲這把無邪劍差點滅族,他那時候還小,只在族圖上見過無邪劍,卻從來都沒有親眼見過真正的劍,所以龍傲天拿出無邪劍時蘇譽之倒吃了一驚,想不到他父親親手鑄的劍,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卻想不到,會死在這把劍上,也許很多事,真的在冥冥之中會有結果。
那個人,想見到的,並不是自己啊。
蘇譽之苦笑,拄着劍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準備提劍再次與龍傲天交鋒。
這樣,能多爲那個人爭取些時間啊,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傻啊,可是他本來就不聰明,所以就豁出去了一傻到底。
李嚴和十三月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尤其是李嚴,身上多處劍傷血流得到處都是,他竟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更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就這麼一味拼命的忠心護主了。十三月平時看着嘴巴尖酸刻薄不饒人,可是衝鋒陷陣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不會比誰落後。
都是羣傻子。
蘇譽之有那麼一瞬間有這樣的感慨,不過大約今後不會再有機會和這些傻子在一起了,蘇譽之忽然有那麼一點不想就這樣死了,因爲他真的還有很多事都沒有去做,也還有很多遺憾,沒有來得及去彌補。
不知道,今後還有不有機會啊,不過就算沒有了也沒有關係,反正他是渾人一個,就算死了,也就只是死了而已吧。
(本章完)